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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大哥的工程队成立了(一)

正在我们两家人笑成一团的时候,就见阿发急匆匆地过来找常叔叔,不几分钟又急匆匆地走了,常婶出门拦住要往出走的常建国问道:“阿发找你啥事?”

“老顾走了。”常建国一边匆忙往出走一边说。

“啥,老顾?那个啥?”常婶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就听常建国回头又说了一句:“顾瘸子死了。”

这句我们都听清楚了,大哥说:“那天登记的时候郑书记喊了他三遍都没有人吭声。”

“我也过去看看。”就见父亲披上外衣也走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当时常婶和母亲拦住我们几个小孩子没有去,说这样不吉利。

因为顾瘸子一辈子没有成家,没有后人,我们这些未成年人在他死后是不能去观看的,村里也不能明着发丧,不能办丧事。

农村人对于这种类型的人的死亡,对待的方式各有不同,这是多少年来流传下来的习俗。

只听见常婶说了一句:“不会是被害死的吧?”

母亲赶紧推了一把常婶,示意她不要再说,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我们四个悄悄地各自回屋写作业去了,大哥也去忙自己的事了。

多少年后在我长大懂事的时候,才断断续续听别人把顾瘸子的死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那时候我才渐渐得知道了一些事情的原委,现在我就把他完整地记录下来。

其实常婶的话是有根据的。

顾瘸子不是一直和月月纠缠着吗?这个月月说起来可不简单,人长的花枝招展的,在村前村后的口碑一直很差,仗着自己长得漂亮,到处招摇,生活作风及其败坏,当顾瘸子还是顾书记的时候,她就生生地往上贴,为了某一份轻松的工分。

顾书记呢,拿他自己的话说是个有文化的人,虽然人腿脚不利索,压根就瞧不上月月,村里一般的女子顾瘸子也瞧不上,二般的女子却瞧不上他,这样一来二去就三十好几了娶不上媳妇。

没有当书记的时候人倒是口碑挺好,村民们都同情他,他也招人喜欢,当了书记被月月纠缠地变了性格,加上年纪大了,人有些变态。

有文化的人一旦变态,发泄的手段也和其他人不一样,在大部分村民们看来,他已经不正常了,就连孩子看他的眼神都躲躲闪闪的,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尤其是这几年,都五十多岁的人了,有人经常听见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弄出许多古怪的声音,有时候哭,有时候笑,有时候大声喊着、唱着,有时候像是在砸东西,反正一个人住着那么大的一个院子,东西都被他砸的产不多了。

但不管他家里发生什么事情,除了月月进去过而外,记不起有多少年了已经没人敢进去过。

有一次郑书记带着几个人去走访他,意思是村上对五保户的慰问,还没进屋就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是霉味还是骚味,谁也说不清,几个人都是捂着鼻子出来的。

而他一个人坐在炕上反而很享受的样子,头发又黄又长,怀里抱着个木头人,似乎是他自己雕刻的一个女人的身体,枕头也是木头雕刻的一具女人的屁股。

就连炕上肮脏的床单,都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印着许多光屁股女人的图案。

脸上瘦的皮都耷拉着,身上的衣服有一块没一块的,关键的地方都漏着。

比那时候的赖二看起来还让人恶心,就这样的人,还经常去城里逛逛。

当他去了城里的时候,却又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也洗干净了,头发也梳整齐了,穿着一套整齐的中山装,上衣口袋里还插着一支笔,见人说话彬彬有礼,和在家里时判若两人。

阿发发现他死了的时候,已经是在他死后的第六天了,屋子里散发出来的味道弥漫了一道梁,让住在梁另一边的阿发家的狗闻到味道后从屋子里给扯了出来。

扯出来的时候他没有穿裤子,身上只是一件又破又脏的缠腰背心,而他的那个物件上面,还绑着几只瘪了的气球,一条腿被狗扯烂了,上面的血凝固成了冰,脸上被长发挡着,没有人看过是什么样子。

阿发听见狗叫出来看见这样,惊得都不行了,转身把自家的门锁上就去告诉了郑书记,郑书记就派人拉了村上的一条毡给裹了起来,然后用麻绳绑了,几个人一起用铁锹、铲子啥的给推进他住着的屋子,然后一把火烧了,烧完后人们又去山后拉上几车土,连房子一起埋了。

他的死,村里的人没有明着讨论,私下里议论的太多了,这主要的矛头都指向了月月。

说是在村里跟大家分红的那一天,看见顾瘸子去找过月月,月月现在也是一个人生活,但她的生活还是那么丰富多彩,顾瘸子找她也许是又卖了一些粮食的原因吧。

有人看见月月把顾瘸子赶出了院子,嘴里还骂着:“老不要脸的,老骚情,现在还有啥本事?哪家的寡妇跟你呢?”

“还不是像你这样的sao货吗?三天耐不住寂寞就来寻我。”顾瘸子也是骂骂咧咧的。

“村里分了钱还没拿到手就想花,小心哪天毒死你。”月月一边朝着顾瘸子泼出一盆水,一边骂道。

顾瘸子被泼了一裤腿的冰水,一瘸一瘸地,一步一回头。

月月也老了不少,但是那股子媚劲儿不减当年,家里经常来一些来路不明的人,村里人除了顾瘸子基本没有人去她那里。

也有人听见顾瘸子说:“就是一口农药的事,敌敌畏你不是给我准备好了吗?”

有人说那天把顾瘸子推进屋子的时候,他家的墙角就有一瓶已经剩了半瓶子的“六六六”,而村上发给他钱的信封,还在他的肚子上放着。

这件事就像一把火烧过之后,在村子里变成的死灰一样,也像冬天偶尔的寒冷并没有让人失去对春天的期待,家家户户依旧沉浸在迎接春节的喜庆当中,依旧沉浸在刚刚分到电视机及人民币的欢乐当中,没有谁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去有一丝的留意,绝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