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的老师不忧反喜：“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绝不蹚粪水，太恶心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违抗军令？”
“军令？”那名元婴一怔。
道院老师：“你以为特训是为了什么？特训后的你们将被派往蛮荒之地，加入诛魔队伍。蛮荒魔头横行，单打独斗绝无胜算，必须以军队的形势统一作战。”
元婴修士：“可我们是元婴啊。”
修士高高在上，元婴真人已是精英，尤其对妙音宗这种中小门派来讲，化神以上就是长老了，元婴属于长老之下最顶尖的力量。
这么尊贵的身份，怎能和士兵一样遵守军令呢？
道院老师乐了：“元婴很了不起？灭世之战下，便是我去了蛮荒也必须遵守军令，听从上级指挥。不瞒你说，蛮荒的诛魔队伍构成并不完全看修为实力，更看重决策能力。元婴初期做队长，率领中期、巅峰乃至化神高人，一点都不罕见。”
那元婴修士被说愣了。
修为实力决定一切的大背景下，道院老师的说法，确实太有冲击力。
“军中军令大于天，违反军令轻则禁锢半年，重则剥夺修为，你可要想清楚。”道院老师盯着对方。
元婴修士沉默了。
按说他是妙音宗门人，太浩宗无权处置他。
但既然大家奉命来参与特训，说明各宗门早就有了共识。况且就像这名老师说的，灭世之战下，一切都和平时不同。
顾无忧忍不住插话：“那也没必要趟粪水吧？”
道院老师扫了一眼顾无忧：“是的，确实没必要。但是不这样，我又如何保证，你们能在任何情况下都听从指挥呢？粪水固然脏，总比死亡法阵强。固然我有减员名额，可大家修炼到元婴都不易，能少死一个总是好的。”
减员名额……
“据说你们大多参与过神虚峰历练，那么告诉我，当时面对白魔，你们可有必胜的信心？”
修士们沉默片刻，纷纷摇头。
毛的必胜，一开始大家甚至觉得会全军覆没。
“白魔足够狡猾，蛮荒更危险，随时可能遭遇灭顶的危机。到了那时，指挥者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人来保存力量，那么被牺牲的修士不肯听令怎么办？”
“灭世之战关系到中土存亡，个人利益必须让位于大局，倘若你做不到，干脆放弃修为当个普通人好了。”
道院老师的这番话，修士们……当然是不服气的。
道士、修士其实是最自私的。
暗偷也好，明抢也罢，反正都是夺取天地造化，他们可没在乎过世界因为造化损失太多而可能最终寂灭。
如今道院老师说要为大局牺牲，修士能接受才怪。
道理都懂，修士们也不怕死，但实事求是，没人喜欢做炮灰，就算是必须死，也该死得轰轰烈烈，震惊天下。
“继续！”道院老师暴喝一声。
修士们迅速集结，先前反对的也变乖了。
以后会不会被牺牲说不准，现在违反军令，恐怕立马就有承受不起的后果。
一天的训练下来，修士们倒是不累……废话，站队列对一群元婴来说算什么。但是大家情绪明显不高，因为都被打击到了。
他们并不认为，自己一定是被牺牲的那个。
但曾经引以为傲的修士身份，尤其是晋级元婴后的精英自豪感，如今却淡化了许多。
顾无忧和赢樱一起往回走。
“白魔真可恶。”赢樱叹口气，“倘若没有白魔就好了。我一元婴真人，竟然还要听军令，甚至可能被牺牲……”
顾无忧：“师姐你这就错了。”
赢樱：“呵呵，别拿那套‘我不做炮灰谁做的’歪理忽悠人，我可没有圣母的毛病。”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无忧摆手，“为什么你总想着被牺牲呢？如果你是发号施令的人，只可能你牺牲别人。”
“你是说……”
“论修炼速度，你只比李澹差……不，现在你已经超越了李澹，那么像你这种绝对的精英，理所当然该做领导，带队诛杀白魔，要牺牲也轮不到你。”
“可人家说了，带队不完全看实力。”
“您的决策能力很差吗？”
赢樱想说反正不如你，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谁说自己不如顾无忧的？他小花招是多一些，本修士可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之辈。
再说了，顾无忧还不是元婴，没资格去蛮荒。
“所以我得争取做队长？”
“错。”顾无忧摇头，“队长上面还有领导，你应该一步一步往上爬，只满足做一个队长可不够。”
赢樱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做队长就够了，再高没必要。
按道院老师的讲解，职位越高，基本就没什么机会亲自参与战斗了，主要负责统筹指挥。赢樱不愿被人牺牲，但同时，她也不想躲在后方看热闹。
队长是最合适的，能参与诛魔，还无须担心被牺牲。
给个都头、指挥使都不换呐！
赢樱有了主意，心情迅速变得舒畅。
两人在路上分开，顾无忧回到自己的住处。
远远看见院门外一个高大的身影。
“胖子……不对，赵阔！”
顾无忧紧赶几步跑过去，乐呵呵的看着赵阔。
“见过师兄。”赵阔躬身行礼。
顾无忧草草还了个礼，踮起脚拍拍赵阔的肩膀：“这么客气做什么，走，进屋。”
没错，两年多来顾无忧虽然长高了一些，但赵阔显然更能长，如今又高又大，站在那里犹如一堵墙，很挡风的感觉。
两人穿过院子，进入室内。
赵阔从袖子里拽出一条抹布，不由分说就开始擦桌子。
顾无忧愣了：“你干嘛？”
“收拾屋子呀。”
“不用，我这屋里挺干净的。再说了，你来找我玩儿，先抹桌子算怎么回事……莫非你有传说中的洁癖？”
赵阔有洁癖……貌似不可能。
顾无忧还记得，这小子从地上捡起鸡腿就啃。
赵阔：“玩？不不，师兄误会了。小弟是奉道院的命令，过来照顾师兄起居。”
“照顾我……你逗我的对不对？”
妙音宗上下，即便玉清和长老们，一切都是自力更生，从没有被照顾一说。
一来，修士宗门不允许普通人进入，所以也就不可能像豪门似的有下人。二来，即便最底层的筑基弟子，那也是正儿八经的修士，不该拿他们当下人使唤。
杂务针对的是整个宗门，而不是某个人。
再说了，做杂务是锻体嘛。
当然以上都不重要。
融入世俗的修士，本质上和万年前的道士差不多，生活十分简单，修为越高物质需求便越少，房间里甚至没有像样的家具，休息时随便一坐就完事儿了。
赵阔：“不敢，小弟真是来照顾师兄的。”
“可我不需要呀。”
“那是您的事。”赵阔擦桌子，“就像这桌子确实不脏，但我既然奉了命总要擦一擦。师兄初来乍到或许还不清楚，道院老师都是有专人照顾的。”
根据赵阔的说法，照顾老师起居，和做杂务一样，属于新晋学员的锻体内容之一。
顾无忧：“然而我并不是道院老师。”
赵阔：“师兄享受的是老师待遇。”
“你是说……”
“这座房子，以及周围其它院落，都是道院老师的住处，学员可没资格入住。”
顾无忧这才明白，为什么他和赢樱要半路分开。
很简单，如同当初吕暄破例入住长老别墅，顾无忧从进入道院开始，就和其他人待遇不同。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
宏三干嘛要对自己这么好？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上官云对他好，那是因为两家乃世交，他和上官怡还有婚约。师尊玉清疼徒弟，也没啥毛病。宏三……神虚峰历练之前，顾无忧可没见过他。
甚至两天之前，顾无忧还不清楚，送他超级储物戒，自称老夫的少年，就是道院院长呢。
“别擦了，又不脏。”顾无忧拉住赵阔，“跟我说说，你这两年咋样？”
赵阔：“小弟愚钝，自然是远远比不上师兄的。”
两人聊了几句，顾无忧便没了兴趣。
赵阔变了，变得成熟了。
当年的懵懂无知荡然无存，和顾无忧说话自始至终都保持恭敬。这让顾无忧很失望，但转念想想，如果他不变，在实力为尊的修士圈子，恐怕也混不下去。
例如赢樱，便是从一个爱哭鼻子的“嘤嘤怪”，成长为妙音宗同门敬畏的大师姐。
……
转眼间，特训已进行了三天。
有了主意的赢樱，训练起来十分认真。当然其他修士也不傻，就算一开始没想通，三天时间也足够他们反应过来了，摆脱炮灰命运的唯一手段，就是争取做领导。
顾无忧就比较淡然了。
蛮荒诛魔怕是轮不到他，退一步讲，即便最后他也必须去蛮荒，金丹修为也是垫底的货。不完全看实力不等于完全不看实力，领导职务绝对没他的份儿。
至于趟粪水……多大点事儿嘛。
当初行走江湖，固然没跳过粪坑，却没少钻狗洞，对顾无忧来讲，这点苦头承受得住。
说到羞辱，顾无忧倒是觉得，所有人编队飞行，他只能眼巴巴站在地上瞧着，才是真正的羞辱。没办法，谁让他只有金丹修为，还无法肉身飞天呢。
是的，特训时不允许借助法宝飞行。
按道院老师的说法，法宝是武器，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决不能占用。
三天的特训，基本不训练法术运用，也不模拟战斗，但有趣的是，对修士们的实力提升，效果却十分明显。
这些新晋元婴，原本突破的时间太短，法力运用上尚且处于金丹阶段，包括赢樱在内，甚至还不能熟练肉身飞行。三天的训练下来，竟然人人都能轻松飞天，不借助任何法宝。
当然，仍旧不包括顾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