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忧不忍直视，移开目光，故意假装轻松的嘟囔道：“这一点都不环保啊……”
锁息符杀人不见血，顾无忧本以为他能承受。然而事实证明他错了，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死亡，并且自己还是造成其死亡的直接原因，形式真的不重要。
况且活生生憋死，惨烈程度真比一刀毙命低？
从其他山贼惨白的面色就能看出，燕超然的痛苦挣扎，对这些亡命徒的心灵冲击有多大。
顾无忧不知道的是，他此刻脸也很白。
赢樱瞟了他一眼，鄙夷的撇撇嘴，伸手一挥。
燕超然凭空消失不见。
顾无忧霍然看向赢樱：“人呢？”
赢樱摊手：“瞧你吓成那副鸟样，真是又可笑又可怜。没办法，只好帮你一把喽，谁让你喊我师姐呢——我把他收进储物戒里了。”
顾无忧讶然：“储物戒……还能收人？”
“为什么不能？”赢樱笑了，“你的破储物戒自然放不下，我的可大得多。”
顾无忧：“我问的不是能不能装下好吗，人被装进储物戒还能活？”
赢樱摇头：“不能，然而这重要吗？”
顾无忧无言以对。
储物戒并不是真空，它比真空要彻底多了，里面不仅没空气、重力，甚至连时间概念都欠奉。说白了，就是一个法则不健全的残废空间。
活物进去，当然是活不成的。
顾无忧看着赢樱：“所以其实根本用不着任何符咒，收进储物戒就能轻松干掉一个人？”
赢樱：“你修为太低还收不了活物。”
“可你能呀。”顾无忧翻白眼，“金丹巅峰的你收个普通人毫无难度，却故意装傻，让我用符咒杀人。咱们关系可不错，你亏不亏心啊你？”
赢樱不以为然：“说的简单，储物戒里有丹药、食物、衣服以及各种私人物品，不是看你可怜，谁吃饱了撑得收一具尸体进去，恶不恶心？”
“好吧你说的也有道理……”
理论上，任何东西收入储物戒这个残缺空间，都不存在互相污染的可能性。
然而理论是一回事，心里膈应是另一回事。
反正换成顾无忧，肯定也不乐意。
顾无忧躬身施礼：“那么，小弟多谢师姐关照。”
赢樱：“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为了你，我牺牲太大了，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呃……您提示一下？”
“别装傻，赶紧给我炼纸鹤啊！”
赢樱心说答应我的纸鹤一只都没练成，自己却偷偷炼了一头牛……不对，是驴，几个意思？
“师姐放心，小弟保证完成任务。”顾无忧顿了顿，“燕超然现在应该已经断气吧？”
赢樱心神探入储物戒查看：“死了。”
“那趁着小盼她们还没返回，你放他出来，让剩下的山贼赶紧抬走。”
赢樱哦了一声，挥手，燕超然重新出现在地上。
确切点说，是燕超然的尸体。
让顾无忧杀其他山贼，赢樱是不指望了。虽然这和她的三观冲突，可顾无忧杀一个燕超然就吓成那副怂样，她能怎么办？她和上官怡可没关系，肯定不能亲自动手。
顾无忧眼神闪烁不定，不敢直视地上的尸体，让赢樱对他越发鄙夷。
“还愣着干嘛？赶紧抬上人滚！”
十三等人答应一声，抬起燕超然慌忙逃出肥皂店。
万万想不到，得罪了修士竟然还能活命。要知道，他们不仅是燕超然的帮凶，更关键的是还曾试图围攻修士。
真是祖宗保佑呐！
虽然抛弃家人做山贼的他们，其实等于早已不认祖宗，祖宗是不是真愿意保佑他们，还说不定呢。
又过了片刻，吕暄等人从后面返回店铺。
顾无忧看了眼静如。
静如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先前顾无忧请她帮忙，她就迅速领会到了顾无忧的意思，无非是让自己拖住顾盼她们，方便顾无忧行事。
事实上静如一直全程以神识观察，顾无忧杀人的经过她全看见了。
顾无忧问顾盼：“上官怡没事吧？”
顾盼摇头：“我不知道……她还在昏睡，静如姐姐帮她检查过，身体没什么问题。”
吕暄：“相信我，睡一觉就好了。”
顾无忧点点头：“那群山贼被我打发走了，如果上官怡问起，你告诉她，等我给她解释，除夕那天我会下山。”
顾盼彻底放下心来。
刚才返回时，她真怕山贼们仍在。
打发走就对了，难道还真的要杀人不成？
……
回到山上，顾无忧马不停蹄，直接去找玉清。
“师尊，弟子有个不情之请……”
他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最后恳切的看着玉清说道：“我知道麻烦师尊很不妥，但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弟子求您出手帮她驱鬼。”
玉清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你炼制的纸驴，不仅能担水，竟还能撞人？”
诶？
顾无忧：“师尊怎么知道……”
“你帮尘禺打水时，为师偶尔扫到过。”
好吧，顾无忧无话可说，堂堂还虚高人、一宗之主，怎么就这么喜欢神识乱扫呢。
顾无忧耸肩道：“纸驴撞人没什么可奇怪的吧？再怎么说也是一件法宝，真的挺结实。再者说逼急了啥东西不能撞人呀，纸鹤也一样。”
玉清摇头：“没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顾无忧完全没听懂。
“为师问你。”玉清忽然话题一转，“大家都炼纸鹤，当初你是怎么想到炼纸驴的？”
“因为我要帮尘禺打水，纸驴肯定更实用呀。”
纸鹤也能驮水，然而那玩意儿赶路的方式是飞行，操控难度比“老实本分”的纸驴大多了。
玉清：“你还是没听懂，为师问的不是为什么，而是如何做到。纸鹤的构造、炼制典籍中有明确记载，门人只需照葫芦画瓢即可。为师可不记得，典籍中有纸驴的炼制方法。换句话说，这纸驴是你自己创造的，对不对？”
“师尊言重了，那么简单的玩意儿，谈不上创造。”顾无忧笑道，“无非是纸鹤换了个形状，原理都一样。”
这话玉清只赞同一半。
首先纸鹤的炼制确实相对最简单，否则也不可能成为各宗门新人练手的首选。其次，纸鹤的形状也的确可以改变，比如赢樱当初炼制的纸鹤，翅膀就太短。
但这不等于说，你可以随心所欲的修改。
因为法诀驱动的是纸鹤的翅膀，靠翅膀扇动让纸鹤飞起，以及改变方向。
纸驴可不会飞，凭借四条腿走路。
这就属于功能上的改变了。
话说回来了，当初玉清察觉顾无忧炼了头驴，虽然感到诧异，却也没太大惊小怪。因为以他的修为境界，很轻松就看出，顾无忧其实并没有改造法诀。
改的是法宝，把扇动翅膀换成迈动四条腿。
这当然也不简单，至少玉清所知的修士历史上，还真没人这样做过。改造思路之巧妙，也确实令人惊叹。
但只要不是修改法诀，其实也没什么。
修改法诀才算得上惊世骇俗。
因为但凡法诀，都关系到天道法则！
现有的每一道符咒、法术等等修士手段，都是前辈们在体悟天道的过程中，耗费大量心血挖掘、创造的。毫不夸张的讲，哪怕一个最细微的更改，都会导致施法失败。
妙音宗创派祖师以音律入道，无弦诀提倡自创，在外行看来，似乎是挑战了这一原则。
其实不然，无弦诀本质上是以音律凭空勾画符咒，改变的只是符咒的介质，符咒本身可没变。
顾无忧变纸鹤为纸驴，玉清固然意外，却也能接受。
可纸驴还能撞人，这就有点意思了。
纸驴也好，纸鹤也罢，实际上不是真正的纸做的，修士专用的黄纸是种炼器材料，以法力淬炼，最终的成品是一件法宝，在法力驱动下，强度一点都不比刀剑差。
问题是，纸鹤是入门级法宝，功能单一，至少以顾无忧的聚元初期修为，根本别指望一专多能。
纸驴担水那慢吞吞的样子，玉清又不是没见过。
结果顾无忧不仅用纸驴撞飞了一群山贼，更令玉清无法理解的是，第二次撞开上官怡，他还能遥控纸驴，直接出现在上官怡身边！
玉清自己当然能做到，甚至更玄妙的，例如让纸驴活起来、开口说话都没问题。
但那只是因为他修为够高，能随心所欲化腐朽为神奇，纸驴不重要，只是个介质，他拿片树叶都能当法宝用。
玉清耐心为顾无忧做了解释。
“好像没多难吧？”顾无忧不确定的说道，“关键在于事先想好要让纸驴干嘛，然后不怕大量耗费法力，别多想，铆足了劲就是干——纸驴很听话的。”
玉清：“……”
施法是个技术活儿，很精密的那种，怎能不多想？
顾无忧：“难道错了？不会出问题吧？”
玉清摆手：“出问题不至于，令人意外而已。正如上次挑战龙涛，你的打斗方式固然不像修士，效果却很好。嗯，也许是因为你曾混过江湖，才每次都能独辟蹊径。”
“所以这是好事喽？”
“为师也说不好。”玉清顿了顿，“但比斗时直接动手，我认为你最好别发扬光大。本门内用用无所谓，出去和人切磋也这样，丢的可是全宗的脸面。”
顾无忧脸一红：“弟子受教。”
在妙音宗待了快一年，不可能毫无认同感，顾无忧并不愿因为自己的缘故，导致宗门名声受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