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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宜州祸端

太后记得上次太静寺之事, 顾时初害得顾时欢差点失去性命, 现如今脸上还留着疤,顾时欢心里应当是有气的,这会儿利用秋猎, 想将这口气讨回来呢。

她作为皇祖母, 也不该偏袒任何一方。

既如此,便让她讨去吧, 至于讨不讨得回来,就看各自的能力了。

在太后的目光下, 顾时初白着脸,挤出一个笑来:“既然喜喜亲自下了战帖,我自然……自然应下。”

*****

太后寿宴其乐融融的氛围才刚刚过去, 第二天便发生了一件震惊朝堂的大事——

沈顺和在朝堂上当众将太子沈知远狠狠批了一顿,责令他回府面壁思过, 不许踏出太子府一步。

至于缘由, 竟是一桩宜州贪墨案。

这么重大的事情,还未下朝就已经传得满天飞了。

顾时欢听得“宜州”二字, 便登时想到了沈云琛。他那次去给自己找雪肌丸, 正是借沈顺和将他派出宜州之机,那么, 难不成这贪墨案,竟是沈云琛经办的?

小道消息听了满耳朵,终究不知道内情如何,顾时欢怀揣着巨大的好奇, 眼巴巴地等着沈云琛归来。

待前院一传来沈云琛回府的消息,顾时欢马上就赶去迎接,那心急火燎的劲儿,看得沈云琛一阵失笑。

顾时欢:“……笑什么?”

沈云琛走过来,携了她的手,与她一起往小院子走去。

顾时欢等着他给自己讲故事,走起路来,恨不得两步并成一步走,沈云琛却悠悠然然的,她拉不动他,最后还是只好放慢脚步,与他并肩走。

到了后院,两人坐在矮榻上,沈云琛又叫秋霜沏茶。

顾时欢有满肚子话要问,但也只好暂且按下,待茶沏好了,众人都退下了,四周寂静无声了,她才急不可待地问道:“今天是怎么回事?听说父皇当众责骂太子了?”

沈云琛给两人的茶杯里满上烫水,盖上茶盖:“消息传得倒快。”

“可不是么,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们还没下朝,皇墙之外便听到风声了。”顾时欢说罢,又急急地追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她知道,太子一向将沈云琛当成首要大敌,沈云琛在此种局势下,便是没有夺嫡之心,也得踏上夺嫡之路。这想法沈云琛一早就不曾瞒过她,早同她说过。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有朝一日肯定会卷入权力的争端,不过小日子过得太安生了,她总会忘记这一点。

如今,沈顺和突然在朝堂上斥骂太子,像是往她心头上敲了一记钟,令她突然想起了这回事,而且宜州贪墨案……如果真是沈云琛经手的,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沈顺和信任看重沈云琛,已经多过了沈知远?

顾时欢乱七八糟地猜测了一番,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这么想着,嘴角便往上勾起了。她对这些朝堂争斗没有兴趣,也不在乎谁人称王,但是……若是她的夫君想,她自然是希望他心想事成的。

沈云琛看着她放空的眼神和弯起的嘴角,便知道她肯定多想了,当下伸出手去,往她眼前晃了晃,而后捏了捏她的鼻尖,最后往她右脸上抚了抚,摸得自个儿的手指都沾上了她肌肤的细腻。

顾时欢回过神来,便见沈云琛略带无奈的笑:“不是什么大事。”

他细细跟她解释起来:“前些日子,宜州出了一桩当地官员偷扣军饷之事,父皇派我前去调查。宜州战乱少,比起其他边疆之地尚属太平,而那些当地官员狼狈为奸,互相包庇,每次又做得非常仔细,每一次都只私自扣下一小许,分批次偷扣,因此竟迟迟没人察觉,直到几个月前才初露端倪。因我对边疆熟悉,父皇才令我去处理此事。这本不算什么大事,没想到在处理过程中,我发现当地的那些官员干的不仅是偷扣军饷之事,他们还仗着天高皇帝远,搜刮民脂民膏,肆意残害百姓,无恶不作……宜州简直是个藏污纳垢的鼠狼窝。”

顾时欢听得入神:“然后呢?”

有这样一群父母官,当地的百姓过得一定很辛苦吧?

沈云琛轻笑了一声:“然后?然后我发现,宜州太守是沈知远的林氏良娣的父亲——或许正是仗着背靠太子,宜州太守才敢这么嚣张。”

估摸着茶应当沏好了,沈云琛揭开盖子,一阵茶水的清香便袅袅地飘荡开来。

他递了一杯至顾时欢身前:“先别喝,小心烫。”

顾时欢:“……放心,我一点也不想喝,我就想知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将这件事上报给父皇,让父皇处理了。”沈云琛悠悠道,“我自小便被赶去了边疆,父皇与他的关系自是更为亲厚,也自是疼爱他远胜于我,我没必要去蹚浑水,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反咬一口,将自己蹚进去。因此我没有深入下去,只在触及皮毛的时候,便将宜州贪墨案转交于父皇,任由他来处置。我说的他或许会存疑,那便让他信任的人亲口告诉他。”

“哦,”顾时欢点点头,“这么说来,现在皇上已经知道太子可能也贪墨了,而且准备处置他了?”

沈云琛瞧着顾时欢一脸天真的模样,越瞧越觉得可爱,忍不住便倾身过来,偷了一香。

顾时欢猝不及防,立刻涨红了脸,气道:“说正事呢!”

“太子贪没贪这不重要,”沈云琛笑,“他是父皇一手带大的,多年的感情岂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而摧毁?不过他管不住身边人,让一个小小的良娣之父借由自己的名义作威作福,确实让父皇大感失望,因此才会在朝堂上当众斥骂他,还让他闭门思过。不过,父皇没打算处置太子,若是真要处置他,早就将他打入廷尉狱了。而自家府里闭门思过,随时都可以放出来,端看父皇一句话罢了。”

“父皇此举,既护了他,又指着他反省上进——其责之切,其爱之深而已。”沈云琛说完,慢慢地饮了一口茶。

不知怎么的,顾时欢竟觉得有些酸涩,瞧着他喝茶的模样也带了几分落寞。

她也喝了一口,是苦茶。真苦。

大概正如沈云琛此刻的内心?

他熟练地分析着沈顺和与沈知远之间的父子亲情,知道沈顺和对沈知远的包容与疼爱,这种感情,沈顺和似乎对他从未有过。

他是不是在内心里,也渴望着这份父亲的亲情呢?

一定是的吧。

顾时欢知道,自己与他太像了,很小的时候便失去了疼爱自己的母亲,此后父亲便将冷漠地对待自己,再没得到一丝亲情的慰藉……

不同的是,她在顾府这么多年,与顾一岱朝夕相处,早就明白了、看清了。而沈云琛一直远在边疆,所以心里反而还怀着一丝期待吧?

她朝沈云琛挪得更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张开双手抱住了他:“阿琛,我最近新学了做糕点,等我学会了,做给你吃好不好?”

沈云琛一诧挑眉,想起了她上次做长寿面的情景,眼眸弯了起来:“这次可别炸了厨房。”

“哼!”顾时欢嘴里哼唧唧的,双手却没松开,仍旧抱着,将头埋进他胸膛里,懒洋洋地靠着,“不想吃就算了,我做成了拿去喂雪团。”

沈云琛往她发顶上亲了一口,将她整个人抱在身上:“我有说过不吃?你做多少,我便吃多少,毒.药也吃。”

顾时欢往他胸口锤了一拳:“好啊,你是说我的糕点如同毒.药?”

“是与不是,等你做出来再说吧。”沈云琛低低地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开始蠢蠢欲动,吻从头顶往下落去,“现在,我倒想尝尝别的。”

顾时欢脸涨红一片,被他拘在怀里,挣脱不得,只好使劲咬他肩膀,喘息中飞快地道:“光天化日,还是在外面,你快停下!”

“那咱们去里面。”沈云琛十足兴味盎然,将她轻松地抱了起来,往睡房走去。

*****

再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日,便又到了一个特殊的日子,那便是沈云琛的母妃——李妃娘娘的忌日。

顾时欢一直将这个日子记得很清晰,小时候是因为李妃娘娘被降妃位下葬的事,现在则是因为,李妃娘娘已经与自己紧密相连——她是自己夫君的母妃,也便是自己的母妃了。

因此从临近这个日子起,顾时欢便觉得有些不安,她害怕沈云琛难过。

没想到真到了这日,沈云琛却神色如常,甚至脸上还带了和煦的笑意。

顾时欢惊讶地怔住。

沈云琛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忘了你小时候对我说的话?”

“人死之后都会升到天上去,白天化作太阳或者云彩,晚上化作月亮或者繁星,注视着他们在尘世间的亲人。所以,你要微笑,你要快乐,你的母妃才会安心。”

他一直记得很清楚。

顾时欢也渐渐笑了起来,将自己的手放进沈云琛的手心里,两人一起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