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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为情伤,笑沧桑

青鸾殿此刻万籁俱静,群臣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直直望向眼前表演歌舞的舞姬们,眼前的红木桌上杯盘美宴却未见有人动分筷,一个个心怀忐忑,左顾右盼。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早皇上去了西祠此刻在这大殿上,恐怕已经不是什么大秘密了。皇上向来行事做派古怪,从他借力打力将弦丞相扳倒之后,他们对这位少年天子不得不另眼相看。眼下,今早派去跟在皇上身边的侍卫居然到现在没有迎接到皇上,此刻眼见着大宴封后在即,若是皇上皇后再不出现,上座请来的列位大国国君,小国使臣若是要联合起来朝他们发难,他们恐怕连招架的余地都没有啊!况且丞相大人也不在,他们这些大臣没有一个可以做得了主的。眼下只能仰仗后宫分位最高的娴贵妃,能在当下主持大局。

泠泠七弦上,编钟始动荡,交织的音色动人,绝色妖娆的舞姬们卖力的扭动着腰肢,眼神勾魂摄魄,清风五篇内线,却燃不起会场冷然的气氛。琵琶撩弦,铮铮之音声声催人恼。

坐在一旁的不问世事的各宫娘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脸上虽是不谙世事,似乎也被这怪异的气氛所感染了,一个个屏息凝眉,不敢说半个字,也没了往日含笑嫣嫣的嬉闹。几个按捺不住的妃子,小心的抬眼仰望着九重台阶上空落落的皇位,以及他身边并排的凤位,眼中即是殷羡,又是幸灾乐祸的味道。

崔芙暖一身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眉眼间的笑意呼之欲出,团扇遮面,却也挡不住她的笑靥。挽的瑶台髻上插着一支极为亮眼的双凤纹鎏金银钗,后脑上挂了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只见她掐着兰花指细细的剔着指甲上新染的豆蔻,睥睨着其他妃子唯唯诺诺的样子,一阵鄙夷:这好歹也是晋瑞国的皇城,再怎么说,哪轮得到这些蛮子们撒野。皇上,必定会出现,至于卓尔,还是死在西祠里的好。哼……

崔芙暖的上手位上坐得是崔音渺,当今在座中分位最高的妃子。姿容端正,挺着腰背。身穿勾勒宝相花纹服八答晕春锦长衣下搭着对襟羽纱衣裳,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将她的姣好的腰身勾勒的分毫不差,多一份则繁复,少一分则过简。一头青丝乌发挽做程月髻,丽水紫磨金步摇斜插入发髻中,清雅淡然之意呼之欲出,鬓角别着落英缤纷翡翠头花,系着翠镶碧玺花发带,耳挂金镶东珠耳坠,皓腕上戴着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贵妃的典制下,她的着装别出心裁,不见奢华,却是一样不得少,华贵异常,在众妃眼中,已成鹤立鸡群之势。

只见她面色沉静,对于大臣们投来的小心翼翼的质询目光都含笑以对,一一不动声色的回敬了回去。示意他们稍安勿躁,皇上一定会回来的。只是他们都未注意到衣衫遮掩下,她蜷握的双手已是骨节泛白,冷汗涔涔。

耶律邪懒洋洋的躺坐在软垫上,一改往日异族的装扮,穿着墨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倒不像是个参加封后典礼的异国王子,倒像是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他的面色如常,左手食指轻缓而有节奏的敲击着桌子的边沿,眼睛直直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安陵旭。右手摩挲着怀中的弯刀,似乎随时可能刀拔出鞘。

安陵旭一拢白衣,玄纹云袖,席地而坐,低垂着漂亮的眼脸,沉浸在自己营造的世界里,似乎并没有被大殿上一燃即爆的气氛所感染,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翻转着手中的酒杯,他神情专注,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好像静止了一般。

安陵旭和耶律邪一个贵为安陵国的国君,一个尊为渴单国的王子,自然个个都是沉得下气的主儿,两人面不改色沉湎静坐,一个侧卧眼神流转看得群臣战战兢兢,一个老神在在的闭目养神,每一次眼睑颤动,却更让所有的老朽们胆战心惊。

看到这番场景,这倒是急煞了在一旁的安陵阳。他可是得到探子的消息,北辰陌和卓尔今天早上辰时进入了西祠,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西祠是什么地方,他们三个人大概比在坐的所有人都清楚……

似乎大陆的七个国家的皇室都有卷文记载着位于东方之都的西祠,此地入口深若无底,机关重重,最厉害的除了那遇水则息剧毒无比的赤蟒,还有威力无比的巨石阵,更诱惑他们的是传说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八阵图。是上一任凤鸣珏主留下的东西,只有凤鸣珏主才能打开,并进入西祠。传说,只要谁能得到八阵图,天下山河便尽在囊中。

这也便是为什么只要有机会他们便会亲自来晋京的原因,他们都曾秘密派人秘密潜入晋京,打探过西祠,甚至还自己亲自下去过,那里除了功夫厉害的死士看守之外,还有各种致命的机关。每次他们都带着重伤的亲卫死士铩羽而归,狼狈不堪。北辰陌似乎也知道他们一无所获,这么多年来也听之任之,一直按兵不动。怎么突然就带着一个女子去闯西祠?……安陵阳这厢心思飞转,另一边安陵旭抬眼和耶律邪对视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沉色。

如果说北辰陌和卓尔在今天早上进去的话,两个时辰之久还没见出来,要么他们已经拿到了八阵图,要么他们已经死在了西祠中,他们既不希望是前者,更不希望是后者。所以只能坐在这青銮殿里等。除了等,他们别无他法。除非……趁火打劫,逼迫他们说出西祠的秘密,打着就北辰陌的旗号,趁乱进入西祠,看是否能有收获……若是北辰陌没死,以他阴险狡诈,锱铢必较的个性,此举定会惹恼了他,到时候还不及他们退出晋京,必定会被北辰陌制住。擒贼先擒王,攻打起他们的国家来,更是势如破竹……所以这边是他们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

……

晋京城内。

只见禁卫军统领苏良一人轻骑前行,扬起马鞭,急急策马前行,脸上急切之色尽显。在人来人往拥挤的青石板古道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一路之上撞翻了无数摆在街边的小摊,菜叶鸡鸭乱飞,引得百姓咒骂声一片。

“真是的,死了皇帝老子了,还是怎么滴,赶着去投胎啊……”一旁客栈的老板扫了一眼鸡飞狗跳的大街,看着扬进店面里的灰尘,厌恶的说道,继续十指翩飞,拨弄着手下算盘。

“说不定还真能让老板您给说中了……”一个清朗的男声刚落,一锭银子便出现在老板的眼前,将客栈老板的目光牢牢的吸引了过去。

只见苍术一身青衣,斜靠在柜台上,别有深意的看了眼策马朝皇宫方向奔去的人影。他的身后是黑脸的南宫绝,捂着胸口几声闷咳径自的坐在角落的桌边,不发一言。

“呦,客官,您这话可就说得有点偏了,小人只是一时气愤之言,皇帝不是好好的在皇宫等着封皇后呢!怎么可能翘辫子。”老板见到银子,立刻一改刚才的晦气面容,嘿嘿一笑脸上都能笑出花来,连忙打着哈哈,“二位客官看起来风尘仆仆,出来初来乍到吧,请问二位客官是住店还是打尖啊!”

“住店,只是一晚,一间上房。”苍术看着店主流连在他和南宫绝身上的目光顿时变得暧昧,心下了然,进京民风开化,就连这老板……想到这里,苍术故作深情的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南宫绝,换来店主理解的笑笑。“了解,了解。客官您先坐着,小二给新来的两位客官上茶!二位要吃点什么……”

“……”

“苍术,你什么意思,难道要整晚看押着我吗?”南宫绝冷冷的看着翩然入座的苍术,一记眼刀丢了过去。

“南宫啊,我已经对你说的很清楚了,我的药对她已经没有了作用,你对她做过的一切她已经想起来了,所以……你还是放手吧!我已经答应你重新折返回来留在晋京,可是只有今天一晚的时间,过了今晚,确定卓尔无事后,我们就离开晋京。我会医治好你的伤……”苍术叹了一口,看着南宫绝决绝的眼神,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身伤有治,难医情心啊!难道你非要亲眼看着她登上皇后之位才能死心吗?孽缘啊!孽缘……”

一壶清酒入喉,苍术自顾自的饮着,歪头窗外酒家前,梨花满枝桠,清淡的梨花香一缕一缕从窗外传来,兴之所趋,苍术拿起竹筷,一边轻轻击着酒壶,发出叮铃铃的响声,一边放声轻吟道,“梨花香,愁断肠。千杯酒,解思量。世间事,皆无常。为情伤,笑沧桑。万行泪,化寒窗。有聚有散,有得有失。一首梨花辞,几多伤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