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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十六章 月下闻笛声,幽幽故人来

岳不群夫妇商定,已是夜半时分,收起书册,岳不群正要去山后,他得和风清扬商量。

忽的有悠悠笛声似乎自山下,又似乎自山上传来。

“有这内功的也只有卫央了,这小子大晚上不睡觉跑山里吹笛子,想婆娘了?”宁中则奇道。

岳不群白了一眼。

“大丈夫纵横天下,群雄俯首,想婆娘有什么错?”宁女侠笑道,“我瞧你们读书人啊,就是脸皮薄,心肠黑……”

岳不群脸一黑,这是什么话嘛。

“不过你听着笛声,你能找出是从哪里发出的吗?”宁女侠好笑,“这小子武功越高,做事越随性所欲,你倒是要学他这个优点,所谓返璞归真……咦?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山下有人朗声道:“卫小郎,故人来访,何不下山一见?”

岳不群脸色微微一变,来人好强的内力!

“我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宁女侠仔细一听,当即提剑而出,道:“师兄,这是魔教的长老!”

魔教长老又怎么了?

“早些歇息着,区区几个魔教长老,他们还不敢踏上华山来,”岳不群一笑,“既然是找卫央的,大约是为了商队,不必管他。”

“不,这次来的是那个曲洋,此人武功倒也未必比我强,”宁中则十分自信,但也不敢放松警惕,“但他有一手使暗器的法子,魔教的黑血神针十分了得,咱们得去看一下。”

早在缥缈峰下,宁女侠就见过曲洋,当年,她可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入境她笃定这些人不是她的对手,但这些人所用的暗器却歹毒得很,她忌惮三分。

“不用去,华山派的威名,不用在这时拿出来,”岳不群一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咱们出面固然能让这些人不敢轻易踏足华山,但也……”

话音未落,山下又有人高声叫道:“秦国公,你的刀法练的怎么样了?”

“是那个马试千户,鞑靼的奸细,”宁中则大大的惊讶,这厮怎么又跑到中原来了,“难不成他练成了不死之身!?”

若不是,他怎敢来找卫央?

“鞑靼人有心思了。”岳不群这下神色一动,哈哈一笑起身道,“走,去见一见他们,若是鞑靼人有异动那倒方便了咱们。”

干嘛?

“弟子们下山去了,我们在山上待着像什么话,鞑靼人若是有什么鬼心思的话咱们正好去打探一番。”岳不群轻笑,这可是别的门派很难得到的好时机。

那笛声依旧缥缈,技术倒也不怎么出众,只是一口内力,将华山千山万峰里,似乎都充满了那笛声,笛声清脆,旋律却极为厚重,似乎是一个看尽了繁华战乱,只成了靠着青牛分说上古夏商,云淡风轻评周武秦皇,历数那列代风流的童子,张口就是周秦汉唐,此间有山溪闻声唱和,有明月侧耳倾听着。

华山脚下,背负琴囊长剑,模样极苍老,极憔悴,瘦骨伶仃站在路边的曲洋神色悠悠然,一身干净的新衣服,一把悬在腰里的铁剑,一边点着头赞许:“好曲子,”一边摇着头骂道,“好差的技巧。”

在他身旁,早些年的马试千户穿着破旧的衣服,背上背着两把弯刀,手中牵一匹瘦马神色颇有些忐忑,眉宇间一片坦然。

两人并非同路来的,马试千户正在山外徘徊,曲洋忽的出现,他是听到笛声才来的,若不然,他还在山外酒家与客人分说武林。

但他们二人都没有察觉,在他们身后的树梢上,卫央如踩波踏浪,山风吹动冻僵的柳树,正在他脚下犹如荷山而行的巨龙,他就站在树梢上,就站在两人身后不过十余丈,他们未能察觉。

那笛声缥缈悠远,如在山巅,在云端,又近在眼前,就在脚下的地上,在道旁的草叶上,在那两人的肩头耳畔。

片刻间,山上人影如蛟龙神仙,翩然而来,那两人视之,自然是岳不群夫妇,却不见卫央。

曲洋神色怫然,道:“老夫神教曲洋,闻笛声而来,卫少侠不愿一见?”

马试千户倒是踟蹰片刻,才拱手说了句“鞑靼达延汗使者,求见故人,望请通传一声,在下感激不尽”。

岳不群好笑,宁中则手指两人身后。

什么?

那两人一回头,马试千户还倒罢了,曲洋骇然纵身就要离开。

那笛声依旧缥缈,然而,曲洋却觉着自己腿弯后面似乎有两把长剑须臾不离,他刚一纵闪,腿弯便有刺痛感,再要提纵轻功,足踝骤然剧痛,犹如钢针刺来,回头视之,不过如影随形两个土龙。

这等武功,着实惊世骇俗至极!

曲洋长叹一声,心中怨恨自己。

你说贱不贱?

好好的在山下待着,有火炉子烤火,有罐罐茶解乏,偏偏要到华山派来听笛声,这不是嫌活得不耐烦么。

他只好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这是什么曲子?”

然后又习惯性嫌弃:“曲子好得很,只是这……唔,若舍笛而用箫,这曲子滋味儿就有了。”

卫央如流光,如清风,几个人直觉眼前一花,他就站在曲洋的面前了。

“神教郝长老的轻功法,惊世骇俗的内功催动,这人,无敌了。”曲洋没见过东方不败出手,故此心中只这么想着,遂拱手说道:“老夫无意窥测,只是这曲子很好……”

滴呜一声,那笛声自云端来,自山巅来,自清流而来,便归此处而去,卫央收起竹笛笑道:“曲长老武功不错,音律却是大家,自然瞧不上这初窥门径的技巧,放心,对你没恶意。”

可是老夫怕啊!

曲洋拱手道:“假以时日……”

“你说谎的时候先骗一下自己好吗。”卫央好笑道,“罢了,这曲子名叫《浮光》,是我自带而来。”

这不是他的本事,是他前世记忆中的一首不怎么出名的曲子,他自然不会据为己有。

曲洋只道他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于是也说道:“这曲子优美动人,只是不适合笛子。”

是啊。

这是钢琴曲。

“要不,你闲着也是闲着,试着改编下?”卫央道,“我喜爱这曲子里的上下五千年,万千风流人物,你若能改编成为名曲,那也算一场机缘,须知,这里头也有你那位捐躯赴国难的儿子,他也是我汉人里的英雄,自当真风流。”

曲洋神色恍惚,细细回味起这曲子,竟恍如见明月下,山林中走来一个面目寻常,武功寻常,穿着也极寻常的青年,那是他风华正茂的儿子,一个不参与江湖纷争,一心只要耕地种田养活一家人的二傻子。

“犟怂,我把你这个犟怂。”曲洋老泪纵横,心中一口浊气,又一口清气,来回盘旋而萦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