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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少年情怀(一)

有媒体说,我杨一帆之所以成为一个贪官,是从小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那篇带杂文性质的文章说,杨一帆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农民家庭,父母亲斗大的字不识一个,整天脸朝黄土背朝天,自私自利,思想狭隘,目光短浅,自然不能给予杨一帆以良好的教育。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说不定杨一帆的父母就是两个贪得无厌的家伙!

我现在是一个贪官,成了人民的罪人,大家怎样说我,我都不会计较。说我父母思想狭隘,目光短浅,我也能免強地接受。因为与现今的新潮青年比起来,与拿着国家工资,旱涝无忧,喝着香茶美酒,享受着公款消费的公职人员比起来,说我的父母思想狭隘,目光短浅,根本不为过。若说我父母是两个贪得无厌的家伙,这违背了事实的真相,我是绝对不得允许的!

一九六二年五月十二日,挣脱温馨的母腹,三声响亮的啼哭之后,我宣告我已经来到了人间。我既是小家庭的长子,又是大家庭的长孙。我的出生到来,给我的小家庭和大家庭都带来了骄傲、自豪、欢乐和幸福。要知道,在我们贫困而偏远的农村,家家户户都对儿子看得十二分的重要。儿子是传宗接代的根,是光宗耀祖的魂!我现在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当祖父看到我是个长孙的时候,当父亲看到我是个长子的时候,他们的脸上笑得一定非常非常的灿烂,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不但成了父母手中的掌上明珠,同时也成了爷爷奶奶手中的掌上明珠。

我出生的那年那月那日,本来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日子:蓝湛湛的天空,明晃晃的阳光,还有呼呼刮着的南风,这些都是父老乡亲们司空见惯了的自然现象,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现象。我满百日的那天,一位两只眼都瞎了的八字先生来到了我们村里,由奶奶作主,请八字先生给我看了一个八字。奶奶报上时辰,八字先生将八字一排,两只白眼一翻,一拍大腿说:“好八字,好八字啊!你老人家的这个孙子是贵人,长大后是块当官的料!”爷爷奶奶喜欢得不得了,父亲母亲也喜欢得不得了,不但留那位八字先生吃了午饭,还打发了他一升米和六个鸡蛋。后来我懂事之后,村子里的大人们总是这样地对我说:你小子好福气哩,将来要当大官的!

我出生的那个村子,是一个穷山恶水的小山村。听父辈们讲,“三年自然灾害”,我们村就饿死了二十多人。特别是搞了文革之后,大家劳动越来越没劲,稻田里的稗草和杂草,长势比稻子还要好,社员们年年都要吃国家的“返销粮”。我是在有一顿没一顿,饱一顿饿一顿的生态环境中艰难而曲折地长大的。

像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我的父母也希望我成为一条龙。

父母希望我成龙,更希望我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记得两岁多一点的时候,我狠狠地跌了一跤,额头撞在地上,立马长了个大疱疱。我痛得大哭起来。

我依稀记得当时父亲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不许哭!”

我说:“我痛……”

父亲霸蛮地说:“痛也不能哭!”

见父亲不理我,我哭了几声就歇了嘴。

父亲见我不哭,这才把我抱进他的怀里,为我拭干了脸上的泪痕。父亲说:“你是个男子汉,男子汉得有男子汉的气慨!你知道什么叫男子汉吗?”

我说:“有小鸡鸡的,就是男子汉。”

父亲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笑了:“作为一个男子汉,仅有小鸡鸡是不够的。我刚才不是说了么?男子汉得有男子汉的气概!”

我捧着父亲的脸问:“什么叫气概?”

“这气概么,我一时也说不清楚;我就是说清楚了,你也听不懂。这么跟你说吧,这男子汉的气概,就是被别人打脱了门牙,不能喊痛,不能哭,更不能把门牙吐出来……”

我拍着小手说:“我晓得了,就让它留在嘴里。”

“不,要吞下去!要往肚子里吞!”

我怔怔地望着父亲,不懂得为什么要把一颗被别人打脱的门牙往肚子里吞的意思。

四岁的时候,父亲就带我下塘洗澡了。父亲用双手捧着我能的小肚皮,让我张开双臂在水里游泳。父亲对我说:儿子呀,你长大了之后,不但要在泥路上走,而且还要在水路上走。在水路上走,就得要学会游泳,要练得跟“浪里白条”似的。我不知道长大了为什么还要在水里走路,更不知道什么叫“浪里白条”。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父亲就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双手突然离开了我的小肚皮。我拼命地扑腾着,还是止不住整个身子往下沉。在我呛了几口水,险些被呛死的情况下,父亲才把我从水里捞上来。

我嘤嘤地哭了起来。

父亲却笑,而且是哈哈地大笑!

笑完了之后,父亲说:“来,儿子,莫要怕,老子教你游泳!”

回到家里,我没敢把这件事告诉母亲,当天夜里,我就做了一个恶梦。我梦见被一头凶猛的野兽追赶着,那头野兽,抑或是老虎,抑或是狮子,张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我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让那头野兽扑了一个空。那头扑了一个空的野兽顿时恼羞成怒,叫嚷着一定要把我吃了。我一个翻身爬了起来,拼命地向着山上跑。跑着跑着,突然却没了路,一条长长的深不见底的大峡谷横亘在我的脚下。就在那头野兽跳起向我扑来的时候,我纵身一跃,想跳过这条大峡谷,没想到却跌入了万丈深渊……

我哭喊着醒来了,浑身汗淋淋的。我这一哭,就把母亲给哭醒了,父亲没醒,依旧在呼呼大睡。母亲把我抱进怀里,拍着我的后背说:“宝崽宝崽,你怎么了?”

我喃喃地说:“我怕,我好怕……”

母亲把我搂得更紧了:“宝崽不怕,有妈妈保护着我的宝崽哩!”

尽管跟父母睡在一张床上,又有母亲搂抱着,可我怎么也无法入睡。只要我一闭上眼睛,那头张开血盆大口的凶猛的野兽就向我扑来。

我一夜都没有睡好,蔫头蔫脑的浑身没有一点力。母亲特地炒了一个鸡蛋,我却吃不下一口饭。父亲摸了摸我的额头,说额头不烫,应该没病。于是就取消了抱我到公社诊所去看病的打算。母亲说,我们的宝崽准是被吓着了,我抱他去找那位王半仙看看。父亲不允许,说那王半仙使的尽是歪招邪术,是搞封建迷信活动,要是被大队党支部书记和革委会主任知道了,不但要扣工分,还要召开批斗会进行批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