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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被救

两人一畜,静静伫立在那里。

站在左边的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白衫老者,他头发墨黑,一尘不染,浑身上下透着儒雅,目光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

右边的这人敦矮壮实,下颌四周直连到耳根,都是硬梆梆黑乎乎的胡须,好像刀枪林立。

他们二人的身后,蹲坐着一只白毛狐狸,正悠闲的四下张望。

白衫老者负手,漠然望着眼前的惨状。

良久,他叹了口气道:“望云山的瘴气岂容小瞧,命丧此处也是咎由自取!”

白衫老者身边的壮实汉子接话道:“他们若知道这所谓的瘴气,是大师兄您的杰作,估计死都不会瞑目!”

“摇风,你这是在怪我吗?”白衫老者头也不回,淡淡道,“若不是怕外人扰了清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名叫摇风的男子瓮声瓮气道:“大师兄,我怎么会怪您呢?我只是希望您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还像从前一样开心!”

“呜呜!”狐狸似乎能听懂摇风的话,点头附和。

白衫老者面上忧郁之色更浓,沉默良久,长舒口气说:“好了!不提这些了,我们走吧!”

白毛狐狸摇着大尾巴,乖巧的跟在白衫老者身后。

瞅着白衫老者的背影,摇风微微摇头。

走了没几步,白衫老者突然停下脚步。

他的脚边躺着两个孩童,瘦些的那孩童,食指微微动了一下。

白衫老者蹲下身来,仔细察看。

片刻后,白衫老者自言自语道:“他俩都没吸入瘴气,像是被摔晕了,能躲过这一劫,真是造化!”

说罢,白衫老者扭头看了一眼摇风。

他们二人相处久了,心意想通,摇风知道师兄想要问什么。

他摆摆手道:“大师兄,这种事情我向来懒的管,还是您自个拿主意吧!要实在拿不准,可以问问白公子!”

说罢,摇风拍拍白毛狐狸的脑袋:“白公子,你说说,救不救?”

显然,白毛狐狸已经习惯被称呼为“白公子”。

它似乎听懂了摇风的问话,煞有介事的摇摇头。上前伸嘴咬住白衫老者的裤腿,向一旁拽去。

白衫老者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哈哈笑道:“好吧!白公子,听你的,咱不管这闲事了!”

白公子这才松开嘴,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世上无奇不有,一个白毛畜生它竟然能露出像人一样的笑容,要是让外人见了,肯定会认为它成精了。

白衫老者抬脚欲走,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皱皱眉又弯下腰来,卷起了胖男孩的裤腿。

看罢,白衫老者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接着,他又抹起瘦男孩左腿的裤腿。

白公子茫然看着白衫老者,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当瘦男孩的脚踝裸露出来的时候,白衫老者眉头不由一挑,脸上表情异常复杂。

愣了好一会,白衫老者这才醒过神来,急忙又拉起瘦男孩右腿的裤腿。

摇风心中一动,问道:“大师兄,莫非他……”

白衫老者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摇风眼中精光闪闪,胸脯急剧起伏,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也不平静。

白衫老者和摇风的怪异神色,让一旁的白公子惶恐不安,它焦躁的在原地打转,尾巴不停抽打着地面。

良久,白衫老者神色凝重,伸手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来。

白公子眼珠子骨溜溜乱转,它趁白衫老者不注意,突然跃到近前,张嘴叼走了白衫老者手中的瓷瓶,然后敏捷的蹿到一旁。

白衫老者瞅了一眼白公子,不动声色的问:“你不让我救他?”

白公子“呜呜”叫着,不住点头。

“你不懂!”白衫老者叹了口气,“我必须救他!这是天意!”

摇风表情复杂,柔声对白公子道:“这事你挡不住。听话,给他吧!”

白公子还是摇头。

“给我!”白衫老者伸出手,语气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白公子慌乱躲避着白衫老者的目光,却依然执拗的摇头。

白衫老者脸色铁青,一声怒吼:“孽畜!给我!”。

这么多年来,白衫老者从没像今日这般对白公子发火。

白公子像个受了委屈孩子,眼泪汪汪,默默上前将嘴中的瓷瓶轻轻放回白衫老者手中,然后转过身去,赌气不再看白衫老者。

摇风走过来,轻拍白公子的脑袋,以示安慰。

白衫老者从瓷瓶中取出两粒药丸,撬开瘦男孩的嘴喂他服下,然后将他抱了起来。

“大师兄,他怎么办?”摇风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胖男孩,向白衫老者问道。

“让他自生自灭吧!”白衫老者留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啊?自生自灭?”摇风瞅着圆滚滚的胖男孩,心中有些不忍,叹了口气,苦着脸自言自语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还是救你一命吧!只是,这么大一嘟噜肥肉,岂不是要把我活活累死?”

摇风嘴上虽然在埋怨,可手底下却麻利的很,他背起胖男孩便紧跟白衫老者而去。

本来背对着他们的白公子扭过头来,一脸幽怨的瞅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顿了顿也赶忙追了上去。

……

卢小闲苏醒过来,茫然的睁开眼睛,似乎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

这是哪儿?

很陌生的地方,至少可以断定这不是自己原来的家。

难道自己又一次穿越了?

卢小闲坐起身来向四周张望,他发现自己在一间干净整洁的木屋里。

木屋看上去很结实,全是由山上的原木所搭建。

再一看,张猛也躺在自己身边,嘴角流着口水睡的正香。见他这副模样,卢小闲心中不由来气,狠狠踹了他一脚。

张猛揉着眼睛坐起身来,傻乎乎的问卢小闲:“这是哪?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卢小闲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侵袭卢小闲的全身。

在现实生活中,有很多说不上来的直觉,譬如有人在背后盯着你的时候,你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明显能感觉到。

此刻,卢小闲便有这种强烈的感觉,他急忙扭头。

果然,他看见两只忽闪忽闪的小眼睛,还有从眼中射出的复杂目光。

卢小闲能读得出这目光中的意味:鄙夷,戒备,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与人的目光没有什么两样,可偏偏这是从一只浑身长满白毛的动物眼中射出的目光。

卢小闲不知道这是只什么动物,但这家伙太优雅了。

雪白的皮毛,匀称的四肢,神气的耳朵,生动的脸,尾巴柔软地拖在地上。

如果仅仅只是优雅,卢小闲当然不会担心,可问题是它的身体明显比卢小闲强壮的多,恐怕和张猛有的一拼。

若放在穿越之前,卢小闲当然不会怕它。可现在他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万一对方上冲上来撕咬自己,那可怎么办?

卢小闲心中忐忑不安。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慢慢从床上下来,警惕的盯着白毛动物,余光朝门口的方向瞟去,实在不行就得脚下抹油溜了。

卢小闲的一举一动都没逃过张猛的目光,他同样紧张的不得了,赶忙也从床上下来,顺便恨恨瞪了卢小闲一眼。

什么人嘛!

关键时候想撇下自己独自开溜,太不够意思了。

张猛心里嘀咕着,脚下也没闲着,悄悄挪到了卢小闲身后。

其实,卢小闲和张猛都想多了。

白毛动物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只是似笑非笑瞅着他们,像是揶揄,又像是不屑。

到最后,它还微微摇了摇头。

卢小闲强装镇定,也不回头,小声对张猛说:“不用怕,只是一只白狗而已!”

听了卢小闲的话,白毛动物顿时露出愠怒表情,瞪着眼睛站了起来,冲着卢小闲使劲摇着脑袋。

卢小闲差点没惊掉下巴,什么东东,难道它能听懂人话?

张猛也觉得诧异,不可思议的盯着白毛动物。

卢小闲试探着问:“你,你,能听懂我说的话?”

对方嘴角上翘,骄傲的点头。

卢小闲又问:“你是只狼?”

白毛动物鄙夷的摇摇头,似乎狼根本不配它的身份。

卢小闲心中一动:“那你是只狐狸?”

“没错,它是只狐狸,你们可以叫它白公子!”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卢小闲霍然转身,一个白衫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

白公子灵动忽闪着大尾巴,一溜烟跑到白衫老者跟前,脑袋蹭着他的腿,像是讨好,又像是温存。

白衫老者看向卢小闲的目光中,透着说不出的狡黠。而白公子的目光中,则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此刻,卢小闲似乎有些明白了:白公子为何会对自己和张猛有那么浓烈的敌意。

这个白公子应该是白衫老者养的宠物,由于卢小闲和张猛的突然出现,让白公子很担心会影响到它在白衫老者心中的地位,所以才会那么排斥他们了。

在后世没人瞧得起卢小闲,更没有人会妒嫉他。被人妒嫉说明你比别人强,被人妒嫉也得要有资格才行。

现在终于被妒嫉了,可卢小闲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被一只狐狸怀疑自己会去争宠,这让卢小闲有些哭笑不得。

卢小闲也懒得跟白公子计较,他走到白衫老者面前,很客气的问:“这位老人家,是您救了我们俩吗?”

“当然了,你们以为是自己活过来的?”白衫老者的回答很不客气。

听了白衫老者的话,卢小闲心中觉得很不爽。可不管怎么说,人家毕竟救了自己和张猛的命,救命之恩当然是要感谢的。

卢小闲向白衫老者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多谢您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多谢?这就完了?”白衫老者冷哼一声。

卢小闲愕然,当然完了,不完还要怎么样才行?

白衫老者脸上显出刻薄之色:“你们二人中了瘴气之毒,是我替你们解了毒。你们可知道,我这解药有多珍贵吗?”

事实上,卢小闲和张猛并没有吸入瘴气,白衫老者是故意这么说的,当然他有他的目的。

卢小闲和张猛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茫然的摇摇头。

“我的解药里有野生灵芝、千年人参、人形首乌、极品麝香、冰峰雪莲好几十种名贵药材,炼制解药花费了我无数的心血,是你一声谢就能抵销了的吗?”

白衫老者唾沫横飞,溅到卢小闲的脸上,让卢小闲对他的感激之情顿时淡了许多。

这分明是挟恩图报,乘人之危,难道要非要送面锦旗才算完事?

卢小闲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心中虽然不快,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那您说该怎么办?”

“这样吧!”白衫老者斟酌道,“你们俩都欠我一条命,就卖身偿债做我的奴仆吧!”

卖身偿债?

做奴仆?

开什么玩笑?

卢小闲心中腾的窜起一股无名火来,他虽然是流人之后,可也是官奴,现在这老家伙竟然想让自己作他个人的奴仆,这怎么能行?

卢小闲毫不犹豫便一口拒绝道:“不行!坚决不行!”

“其实,我也不是让你们做一辈子奴仆,就十年,十年后我们两清!”白衫老者像个精明的小贩,耐心地劝说道,“和一条命比起来,这很划算的,我劝你们俩还是考虑考虑吧!”

卢小闲愤愤然:这货简直就是个无赖嘛,当别人是傻子?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傻子让你去骗!

十年,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

在苦水村,因为贱藉身份,卢小闲心情本来就不爽。现在白衫老者又口口声声让他卖身为奴,他心中更加不爽,怒目瞪着白衫老者,救命之恩的感激之情荡然无存。

白衫老者对卢小闲的目光视而不见,还是不厌其烦的劝说着他。

无论白衫老者如何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卢小闲就是不松口。

张猛向来是和卢小闲穿一条裤子的,卢小闲不答应,他自然也不会答应了。

终于,白衫老者失去了耐心,他脸色一沉道:“既然你们如此不识抬举,那就把命还给我吧!”

越说越离谱了,简直是不可理喻!

卢小闲懒得再和白衫老者争论,决定立即离开这里,他不信对方真敢要了他们的命。

想到这里,卢小闲向张猛一招手:“别理他!我们走!”

白衫老者没有阻拦他们,只是轻飘飘丢下一句话:“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哦,望云山上瘴气重,还有要命的银环腹蛇,你们俩可得小心点了!”

听到“银环腹蛇”四个字,卢小闲不由打了个寒战,脚下顿了顿却没停下来,头也不回与张猛扬长而去。

白衫老者瞅着卢小闲二人的背影,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摇风突然冒了出来,笑着向白衫老者问道:“大师兄,您真舍得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怎么可能舍得让他们走!”白衫老者淡然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他们想走,哪会有那么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