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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老燕不怂

五月份眨眼就过去了, 赵秉安这些日子一直闭门读书,避不见客, 倒是不知外面文会之风已起,况且现在北直隶也没什么人敢到赵府投请帖, 所以赵秉安难得闭关温习了一段时间。

若不是京中屡次来信催促稻门归宗之事,赵秉安说不定就沉浸在书本里,不知人间岁月了。

“本宗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赵通化已顺利继任稻门家主,其余四支也都,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恐怕是战战兢兢吧……”

水榭内檀香袅袅,却没人再敢接这句话。沈林以为主子这些日子已经放下了, 没想到心里还是有根刺拔不掉。

早知道就该多瞒一段时间, 等赵佑料理妥当之后再说,那主子看着既定的结果说不定接受度会高些。其实说实话,燕长品行的株连之道连他这个常年跟黑市打交道的人都不寒而栗,同出一脉, 主子看不下去也是正常。

“既然京中的意思是不大办, 那咱们也就不多费事,召集族老会,三日之后开祖祠,举行归宗大典!给我传下话去,从今以后,稻门就是我永安侯府正正当当的分家,都是赵姓子孙, 谁敢倾轧弱小,本少必以家法族规严惩!”

“是。”

沈林心里再惴三分,主子闭关这些日子,没有磨平怨愤,倒是平白修炼出一股锐气,刚才他站在主子身边,瞧着那发号施令的架势都有点腿软,几句话句句透着狠意,似乎丁点不在意其后蕴含的杀机。

肖明奉命去淘本古籍,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沈林待在水榭门前发呆,他悄没声的溜过去,正准备换条道走呢,结果刚到拐角处就被人拎住了后脖领。

“放开,放开!”

“嚷,大点声嚷,扰了主子的清净有你小子好瞧的。”

“坏人,就欺负我小,你等着……”

“嘟囔什么呢,有正事问你,过来。”

肖明不甘不愿的跟着沈林走向了旁边的廊亭,手里抱着书本,嘴角撅的能挂酒瓶。

“最近主子是不是去过稻门那边了?”

“没有!”肖明下意识的否认之后,猛然发觉自己回答太快了,肯定会让眼前这个狐狸识出破绽,果不其然,肖明一抬头就看见沈林得意的笑容。

“也没什么,就是主子心里憋闷,想出去散散心,结果不知怎的就转到了稻门街那边。”

“你们遇到什么了?”

“呃……,你想知道就去查嘛,反正你手底下人那么有本事。”

“胡说,那都是主子的人,再说没有授令,那些人都只能在暗地里保护,从不会多言。”

肖明嘟嘟嘴,一脸不相信,但奈何他现在心智见识都不是沈林的对手,所以不多一会儿,还是被掏出了实情。

“守备府那帮蠢货!他们还真敢想,侵吞稻门产业,这不是往主子伤口上撒盐嘛,真是猪脑子!”

沈林说起这事就气,早早的就告诫他们收敛一些,没想到还是撞到了主子手里。也不动动脑子,那些田产店铺无嗣,早晚要划给宗族共有,现在急哄哄的上手抢,简直是嫌自己嘴脸不够难看,主子原就心中有愧,亲眼看到那副情景如何能不怒!

“就是,要不是佑统领在,他们说不定就带人强抢了,你没在那儿,不知道当时主子的脸色有多难看。就这样,最后还是秉峻少爷和同铮少爷出面才让那些分家族人打消念头。悄声告诉你,主子回来之后把那套甚为喜爱的白釉茶盏砸了个稀巴烂,吓得我好多天都不敢说话。”

这些沈林自然都知道,但还是说不通为何主子的姿态突然转变,仅仅为了稻门分家的遭遇吗?可是主子又不是初出茅庐的官场新丁,在苏州,被五爷毁家灭户的也不在少数啊。思来想去,沈林还是把一切归结到主子长大了,见识多了,想自立自强了。再说性格强硬一点也没坏处,至少不像以往那样在府中吃暗亏,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大不了以后多小心几分伺候着也就是了。

纵使心里千番盘算,沈林面上却纹丝未动,接着忽悠了两句就又急着往府外去了,他还有一堆摊子等着收拾呢,这归宗大典可不是那么好办的。

肖明冲着沈林远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笑得像个小狐狸,他跟在赵秉安身边日久,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些计谋,刚才一番话半真半假,竟将沈林都蒙了过去,所以他这会儿好不得意。

水榭书阁里,赵秉安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刚进门之人的喜悦之情,这走路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专职跳大神呢。

“书放这,出门练一个时辰马步,定定心。”

一句话直接让肖明脸上灿烂的笑容僵住了,麻利的将书本摞好,便丧着脸朝着门口去了,临跨门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只看尽主子低下头的侧脸,什么表情都没有。

一出门先四处打量了下,确保没有看见其他人之后,肖明便当起了短腿门神。

唉,想他肖明也是主子身旁一顶一得用的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对河扎马步,真是好丢人啊。

这都到六月天了,赵秉安也不会真让一个小孩子在烈日下暴晒一个时辰,只是最近看这小子玩的有点疯,得让他收敛收敛。

转笔临完一帖《兰亭序》,马上就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执我的拜帖往顺天府去,邀请燕府尹过府相叙,交代膳房,精心准备着。”

肖明愣了一下,赶紧应了是。纵使他刚刚还热的迷迷糊糊,这几句话听下来立马就清醒了。谨慎着退出水榭,随后撒腿就往赵佑和蒋达那边赶。

书阁里赵秉安气定神闲的又换了一张宣纸,意随心动写下了燕长品这个名字。不可否认,这是个酷吏,却也是最好用的一把刀,熟谙刑律,擅揣人心,官场上循规蹈矩,虽然某些方面死板了些,但比起方子厚之流绝对算得上“老实”了。

他的外祖蒋正楷现如今已快到古稀之年,虽然身子还算硬朗,但面对刑部如山似海的公务也已渐渐力不从心,几位舅舅但求无过,想让他们接班却是痴心妄想。

不说应对那些错综复杂的大案,单就如何与穆家一系周旋,他们就应付不来。

而燕长品却是个合适的人选,资历足够立场明了,脑子也不算糊涂,除了人品这一条绝对是赵秉安现下手里最合适的人选。

要想成大业,用对人是第一要领。

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长。不管赵秉安心底对燕长品的观感如何,只要他能顶事,那就应该推他上位。

为帝为皇者尚要为朝堂政局妥协,赵秉安也不得不对自己的实际情况低头。

重新铺上一张新纸,静默片刻,挥笔而下。

“喜之则多事,恶之则生怨,故去喜去恶,虚心以为道舍。……”(所以应该将亲近和厌恶等情绪一并抛弃,才能成功的使用权谋之术)

这些天煎熬的不止赵秉安一个,燕长品也是度日如年呐。当初他一开始就提议过将稻门赵氏连坐灭族,是那位小公子一力阻止了,后来也不知道永安侯府内出了什么变故,那留儿街的大统领直接对他下了暗杀令,他从这个案子一开始就和赵家人绑在了一起,大佬要杀人,他们除了撸袖子上还能怎么办。

燕长品现在只后悔当初没赶到赵府去问个究竟,几刻钟的脚程,他当时若勤快一些也不会失了新靠山的欢心。

不管那留儿街大统领身后站着谁,他看不见摸不着的,哪有眼前小公子来的实在,而且他瞧着这回不仅是失了好不容易攀上的亲近,恐怕还让那位生了厌恶,将来等他入朝,那日子可就好过了,呔,说不定他连这回京的机遇都保不住了。

唉,想他老燕在北直隶怎么说也是兢兢业业干了十多多年,怎么临了踩这么一脚狗屎。

“大人,大人,快,快去前堂,赵府来人了!”

“又是稻门那帮没脸王八?他们还真是蹬鼻子上脸了,也不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久前还跪在本府面前舔鞋底,现在一朝攀上永安侯府就猖狂起来了,他们真以为老爷我治不了几个泥腿子吗,真是气煞我也!

师爷呢!班头呢!都给本府吆喝出来,骂不走就给老爷我乱棍打出去,反正也没什么指望了,老爷我不受这窝囊气了!”

抬脚从卧榻上蹦起,燕长品操起书桌上一个和田镇纸就往府衙前堂冲过去了,他现在觉得自己前程肯定不大好了,在铁定被贬黜之前还不如放飞自我一把。

该出手时就出手,咱老燕不是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