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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6章 店小二(4)

如此数日,这只大老鼠每天都来同田传圣一起吸烟,田传圣到处被人轻贱,周围没有半个朋友,对这只老鼠惺惺相惜颇有好感,有时候老鼠来得晚一点,田传圣就忍着烟瘾等它。

但是好景不长,田传圣家里就剩下一张床和四面墙了,再也没有钱去买烟土,他愁闷无策,叹息地对老鼠说:“老鼠啊老鼠,今天我囊罄粮绝,可再没钱买福寿膏了,恐不能与你常吸此味,有道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惜你是只老鼠,对眼前的窘境也无能为力啊。”言毕唏嘘不已。

老鼠听了他说话,双目炯炯闪烁,若有所思,反身离去。天黑的时候,老鼠叼回来一枚银元放在田传圣枕边,田传圣惊喜交加,连夜就进城买了一块福寿膏,回来后就灯下点烧了,大肆吞吐,和老鼠一起痛快淋漓地吸了个饱。

第二天老鼠又叼来三枚银元,田传圣乐得简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起以前念私塾时学的一个典故,就对老鼠说:“知管仲者,鲍叔牙是也。君知我贫寒而厚施于我,真是我的知己啊,如不嫌弃,咱们就结为金兰兄弟。”从此与这只老鼠称兄道弟,呼其为“鼠兄”,饮食与共,一起抽大烟,还在床上给它用棉絮摆了个窝,让老鼠也睡在床上。

人鼠相安,不亚于莫逆之交,老鼠每天都出去叼回来银元,少则一二枚,多则三五枚,从此田传圣衣食无忧。多年以后我的祖父回忆起来,总说这段日子是他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就这么过了多半年,田传圣渐渐富裕了起来,但不是有这么句话吗,发财遇好友,倒霉碰小人,也该着田传圣是穷命,他就被一个小人给盯上了。

村里有个无赖叫王二杠子,他和田传圣不一样,田传圣至少曾经富裕过,怎么说也当过二十多年的“田大少爷”,王二杠子就没那么好的命了,从他家祖上八辈算起,都没穿过一条不露腚的裤子。他看田传圣家业败了,幸灾乐祸,有事没事地就对田传圣打骂侮辱,欺负欺负当年的田大少爷,给自己心里找点平衡。

最近王二杠子觉得很奇怪,田传圣这穷小子也没做什么营生,家里能典当的都典当了,他家亲戚也死得差不多了,怎么天天在家抽大烟?他这买烟土的钱都是从哪来的?说不定这小子做了贼。我不如悄悄地盯着他,等他偷东西的时候抓了他扭送到官府,换几块大洋的赏钱也好。

可是盯了一段时间,发现田传圣除了偶尔进城买些粮食和烟土之外,基本上是足不出户,也从不跟任何人来往。越是不知道他的钱是怎么来的,王二杠子就越是心痒。

有天田传圣出去买吃的东西,王二杠子趁机翻墙头进了他家,翻箱倒柜地想找找田传圣究竟有什么秘密。突然发现床上有只大老鼠正在睡觉,王二杠子顺手把老鼠抓起来扔到炉子上正在烧的一壶水里,然后把壶盖压上,心想等田传圣回家喝水,我在旁边看个乐子。

还没等王二杠子出去,田传圣就回来了,正好把他堵到屋里。田传圣一看壶里的大老鼠已经给活活烫死了,顿时红了眼睛,抄起菜刀就砍,王二杠子被砍了十几刀。好在田传圣是个大烟鬼,手上无力,王二杠子虽然中了不少刀,却没受致命伤,他全身是血地逃到保安队求救,保安队的队长是当地一个军阀的亲戚,当时正在请这个军阀喝酒,队长一看这还了得,光天化日之下就持刀行凶,没有王法了吗?赶紧命几个手下把田传圣五花大绑地捆了来。

田传圣被押到堂前,保安队长厉声喝问,为何持刀行凶要杀王二杠子?

田传圣泪流满面,抽泣着述说了事情的始末,最后哀叹着说:“想我当初困苦欲死,没有这只老鼠我就活不到今日,不料我一时疏忽竟令鼠兄丧命,它虽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九泉之下负此良友,情何以堪?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砍伤了王二杠子,该杀该罚都听凭发落,只求长官容我回家安葬了我的鼠兄,就是死也瞑目了。”

还没等保安队长发话,旁边那个军阀就感叹不已地对田传圣说道:“他奶奶的,不忘恩是仁,不负心是义,对老鼠尚且如此,何况对人呢?我念你仁义,又看你无依无靠,日后就随我从军做个副官吧。”

枪杆子就是政权,乱世之中,带兵的人说的话就是王法。军阀头子吩咐手下,把那个王二杠子用鞭子抽一顿给田传圣出气,又放了田传圣回家安葬老鼠。田传圣用木盒盛殓了老鼠的尸体,挖个坑埋了,哭了半日,就去投奔了那个军阀头子。

由于田传圣上了几年私塾,平时又爱看武侠小说,打仗会动脑子,后来得到了那个军阀的重用,当上了国军的团长,娶妻生子,置办了一些家业,威风凛凛地过了几年好光景,可谓是光宗耀祖了一回。

可是到了解放战争,他的部队被解放军打的一败涂地,田传圣当了俘虏,坐了大牢,后来就病死在了狱中。

田二柱自下生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这也成了他一生的憾事。

田二柱不愧是田家之后,他对祖先的荣光十分崇敬,对太祖父、祖父的陋习深恶痛绝,对父亲的处境无可奈何。他自幼就习武健身,决心重振家业,光宗耀祖。

田二柱是田家的血脉,自然是身子骨也不怎么强壮,但是他从小立志重振祖业,坚信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夏练三伏,冬练三久,功夫不负有心人,田二柱长到二十多岁,也算是找回了一点祖宗强悍的基因,身体算是比上三辈强壮许多,再加上长得一付络腮胡子和一双狐眼,在龙长的市面上有了点名气,道上的人都叫他二爷,他走到大街上步伐骄健,威风凛凛,好像是有了一点祖先当年在康熙面前做御前一等侍卫的影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