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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宫闱风云(十三)

李忱如此聪慧,使得皇帝欣喜之极,将他抱住亲热一番,感慨道:“昔有甘罗、曹冲,今李家有李忱,朕有子如此,庶几无撼乎。”

皇帝如此喜欢,殿内气氛却很是尴尬,除了陈妃等数人外,殿内各人神情各异,或紧张、或愤怒,或是疑虑,无论如何,一个这么小的幼童,居然在这样的场合表现出如此优秀的天赋,只怕几天之后,朝堂上就将传遍李忱的大名。在这么重大的场合,李忱又是显的如此的优异,皇帝又是明显的宠爱,只怕有不少对丰王和遂王都心有不满的大臣会转向支持李忱。

身为今夜的主角,李忱在得意一番后,到底精神的兴奋比不及肉体的疲惫,又随喜奉承了大半个时辰,甚觉疲累,回到母亲身边,先是倚在桌案边就昏然入梦,陈妃到害怕他着凉,命宫人取来被褥,将他牢牢裹好。好在这大殿地面,全是用上好木材铺就的地板,席地而睡,到也方便。

唐时,汉人以恢宏的气度吸引接纳着周边各国各民族的生活习惯及各式用具。什么胡服、胡饼、胡乐都在长安四处可见,而无论是上层还是百姓,都不以为意。唯有桌椅板凳等物,被上层视为坐姿不雅,对人无礼,在宫廷或是富贵之家,仍然是用木板铺地,宫廷朝会或是普通家宴,都光脚赤足,踞跪于地,仍算是谨遵古风。倭国于唐时前来学习中华上邦文化仪典,这种殿阁居室的格局布置,到是被他们学去,一直保存到现世。

李忱年少,在这样的场合酣睡,亦是无人理会,其余不论上下尊卑,或继续饮酒,或窃窃私语,或聆听观赏舞乐。皇帝俟陈妃将李忱安置好后,招手将陈妃唤去,两人在一起说笑耍乐,消磨时间。

及至辰时初刻,月华门两侧的钟鼓二楼接到报时的象牙金字时牌,一时间钟鼓震齐鸣,其声震天。

皇帝霍然而起,笑道:“这一年过去,自此藩镇降服,政通人和。朕自今年起,可以安享太平之福。”

说罢,举杯向听到钟鼓声的殿内各人笑道:“愿与诸卿同享太平之福!”

自丰王起,各王并各妃一起举杯,向皇帝道:“祝陛下万寿无疆!”

各人痛饮之后,又稍等片刻,等宫内鸡人侍者报晓唱颂之后,早有准备的宫人内侍就在蓬莱殿外点燃爆竹,劈里啪啦一阵声响过后,元和十二年便算正式揭过。往年,因国事繁芜,皇帝对过年到也并不如何看重。去年先是准西平定,首逆吴元济伏诛,继而成德王承宗自愿降服,派遣子侄到朝中为官,以示死后不以王家子弟继承节度使之职,成德将在他身后,重归朝廷掌控。

如此成绩,为肃代二宗以来未有,皇帝当真是骄傲之极。今日耗费资财在宫内大摆宴席,也是藩镇未平时,国库紧张的皇帝所不能为之的。

李纯站在殿门,借着黎明前的曙光轻松一笑,勉强竖了一个懒腰,只觉得熬了一夜,困倦非常。心中暗叹口气,心道:“朕好不容易致天下太平,难道就无福消受不成?”

想到此处,心中一阵惆怅。因见殿内诸人还欲上来奉迎,他略一挥手,将众人止住,只招手叫来光禄卿郭钊,向他道:“郭卿辛苦,内宴已毕,卿可回府安歇。”

略一沉吟,又向他道:“前日,尔推荐的山人柳泌,可召至宫中,朕要见他。”

“臣谨遵陛下之命。一会回去,便召那柳泌来京。”

“喔?他现下不在京师?”

见皇帝面露薄怒,郭钊忙道:“陛下,此辈修道之人,最忌拘束。前次臣向陛下推荐,陛下并未见他,未有几日,那柳泌便回乡去了。”

“也罢,着令他快些来京。还有……”

郭钊会意,忙答道:“陛下放心,此事包在臣的身上,一定滴水不漏,不使朝官知道便是。”

李纯满意一笑,一阵倦意上来,只向郭钊略一点头,便要离去。

郭钊忙又跟随,向皇帝道:“陛下,臣弟郭德在原州任刺吏多年,前日给臣书信,说是思念老母,渴欲回朝……”

此事郭妃早已向皇帝提过,其余一些高品宦官亦曾敲过边鼓,在这种小事上,皇帝到也无所谓,此时郭钊又当面提起,便答道:“此事王守澄等人亦向朕提起,朕已允了。他既然在地方上已久,回朝也好。”

“是,臣代弟叩谢陛下天恩。”

伏地行了一礼,郭钊又笑道:“臣弟当年,得罪了吐谷承崔将军,这才被陛下放到地方。今日陛下允准,臣还需去向将军谢罪才好。”

“这到不必。你们郭家子弟,最爱惹事生非。当年老令公的教训,全然不放在心上。此次他回来,任金吾卫大将军,右神策军都知兵马使,让他在梁守谦那边好生做事,不要再给朕惹麻烦。”

皇帝这样的说话方式,显然是以亲戚关系事先加以警告,郭钊自然心领神会。因见皇帝一脸倦色,他世家子弟,又在朝任官多年,哪里不知道观风望色。因见皇帝左近早有几个稚龄少女等候多时,心中明白皇帝虽然困乏,却仍要欢好几次,这才能睡。对皇帝的这种好色如命的个性,郭钊在青年时便已了然,此时哪敢再坏他好事,连忙点头点是,一边后退,目送着一众内侍宫女簇拥着皇帝往紫宸殿方向而去。

待他一走,其余各人自然鱼贯而出,各自回居处休息。陈妃亦命人将李忱抱起,准备回紫兰殿歇息。

及至殿门,正遇着郭钊满脸含笑,回到殿前。因见陈妃近前,那郭钊却也不失礼数,笑嘻嘻向陈妃拱手为礼,目送她带着李忱离去。

郭妃一直待陈妃走远,又见殿中再无外人,方向郭钊道:“阿哥,你也真好脾气,居然还向这贱人行礼。”

郭钊怒视她一眼,又上下打量遂王一番,方道:“贵妃娘娘,昨夜敲钟那人,你命人处置了没?”

郭妃此时已经年近四十,在宫中说一不二,有时连皇帝也顶撞得,脾气甚坏。到是在这兄长面前,却也不敢放肆,见郭钊恶狠狠模样,便答道:“这还要说,我已命人去处置。将此人放在袋中,投入御河淹死算了。”

“这样很好,小心别让人知道,捉着把柄,又是多事。”

这兄妹二人谈人生死,不过是如同捏死蚂蚁一般随意。到是遂王心中不忍,上前劝道:“母亲,舅父,那人到也是一番好意,这么处死,孤心中甚觉不忍。”

郭妃回头斥道:“你还说话!昨夜你饮酒便罢了,还要舞剑。亏我以为你多能,还命人舞秦王破阵乐助你,你居然舞成那副模样,真是太过丢脸。”

她气的脸色发白,指着遂王鼻尖,一直斥骂。这李恒到是自幼被她骂的皮了,只低着头被她斥骂,也不做声。待她声音稍低,却又道:“母亲,依儿的意思,那个人还是饶他一命的好。”

郭妃气极,却也知道这儿子虽然没用,到是一副软心肠,最不喜欢夺人性命。无奈之下,只得招来殿内内侍,吩咐人去收回前命。

李恒正在欣慰,却见郭钊走近前来,向他道:“遂王殿下,闲时,还是多读读书,练一下剑的好。若是你样样出色,那丰王殿下能奈你何?你是嫡子!若不是你太不争气,朝中上下,又为何分做两派?”

“是,舅父,孤自即日起便听舅父吩咐便是。”

他满嘴的是是,应答的到是爽快。不过郭氏兄妹二人到是明白,这遂王脾气甚好,却也是烂泥一般,听归听,应归应,可答应的事从来不做,这一点,到是从小到大没有变过。

兄妹二人对视一眼,满脸苦笑。正欲让李恒离去,却见那李恒一脸忧色,向他们道:“母亲,舅父,昨夜十三弟令父皇大为欢喜,又委实聪慧,儿怕朝官及内廷中,自此多事。”

郭钊冷哼一声,答道:“殿下知道警醒就好,其余事,到也不必多管。”

李恒本欲离去,却终于忍不住又道:“父皇又调那吐谷承崔回任中尉,丰王势力大涨,儿很害怕……”

“殿下但守本份,恪尽孝道。其余事,不必多问。”

李恒连续问了两次,到是吃了两次瘪,郭钊满嘴的大道理,只顾板着脸让他不必多管,他虽然愚笨,到也知道郭妃与她的家族势力必定已经有了详细计划,到于详情如何,却不肯告诉自已知道,想必是害怕自已胆小,或是不能守秘。

他到也明白,知道这两人信自已不过,只得讪讪向二人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郭妃目视遂王远去,又屏退旁人,方向郭钊道:“李忱那小子如此聪明,陛下的身体一两年内不会有大变,到时候若是明令他为太子,该当如何?”

郭钊冷笑道:“兵权在手,还怕什么?那小子先不必理会,让他且得意去。孺子小儿,只知道聪明外露,怕他做甚。他母亲陈妃,虽然也有野心,却没有实力,到时候,还不是咱们刀板上的鱼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