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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宫闱风云(十)

元和十二年很快就要过去,李忱在一天天的长大,已经渐渐能自已行走,说话也开始连贯正常。 不过在他的刻意收敛下,除了偶出惊人之语,到也没有什么特别神童的表现。

虽然如此,幼年时的声名已经远扬至内廷之外。不仅仅是宦官们知道皇帝的这个十三子自幼聪慧,就是寻常朝官,甚至地方官员,也有不少知道李忱大名。与交口相赞,对李忱的表现颇显惊奇的宦官们不同,朝官上下,唯一关注的就是皇帝越发年老,而储位犹虚。

在正常情况下,国家的安定在于是否有一个年长的太子。朝官们一想到皇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而要命的是皇帝对立哪一个王子为太子还是拿不定主意。更加要命的是,宦官们趁着皇帝拿不定主意,从中上下其手,结党乱政,与其讨论李忱是不是神童,到不如奏请皇帝早立诸君的好。

转眼已至年底,唐宫中四处喜气洋洋。阉人也好,宫女也罢,他们也是与皇帝王子嫔妃一样的人,虽然有着各自不同的喜怒哀乐,悲观离合,到了这新年将至之时,却也是难掩脸上的笑意。

李忱虽然喜欢过年时的热闹气氛,却也实在是难奈那些个宫规礼仪。单说大朝宴会群臣,就有兴拜、赋诗、赐爵等各项烦琐之极的礼制章典。再加上祭祀祖先,拜祭天地先农,皇帝今年又新封了孔子后人为衍圣公,更是在章典教化上竭力用心,不肯马虎。李忱初时还跟着皇帝四处随喜,到后来不胜其烦,装病推脱,再也不肯跟随。好在他年纪还小,宪宗皇帝虽然喜欢,到也不勉强他。

待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各亲王、郡王、贵戚及各命妇入宫朝拜,礼毕之后,便是皇宫内宴。

李忱在元和十年生,去年新年时年纪太小,被一个人留在紫兰殿。今年新年,内廷宫宴就在郭贵妃的蓬莱殿举行,他的母亲陈贤妃早被郭贵妃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两边明争暗斗,渐次升级。李忱有心劝陈妃退让,却又苦于无法开口。况且,现下他也明白,宫妃争斗史书不绝于册,实在是因为在内宫中必须掌控势力,有了势力,就必须争斗。陈妃本性善良,与郭妃那样的世家娇女原本不同。只是地位到了可以与之抗衡的地步时,不争,反而是自寻死路。

华灯初上之时,各宫的嫔妃及所有的皇子、公主,以及有品位的高级宦官已经悉数赶至蓬莱殿中。

皇帝居大殿正中,含笑升座。听着“登歌、九部伎”等大雅正音,看着自已的家人子女鱼贯而入,心中只觉喜乐。

他身为一国之君,一家之主,在这样的场合自然觉得快乐非常,至于这些家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其中的血泪争执,却也是他所不能知晓的了。

郭妃身为实际上的后宫之主,每年宫内欢宴,皆于她的居所举行。因为不是朝会大宴,皇帝都省了大半的礼仪,她却命人在殿中下首放置座椅,凡皇子公主及嫔妃到来,皆要先行参拜。

李忱排行十三,自然要等前面所有的兄长和姐姐先行,然后才可入殿。陈妃虽然是高位嫔妃,却也只得随他一同进入。

殿内四周,皆是用青铜大缸燃烧炭火,热气蒸腾,将殿外的寒气一扫而空。李忱穿着绢布所制的老虎头布鞋,穿着小小的开衫绣金夹衫,头上原本着帽,进殿后却被他拿下,一头黑发已经留的老长,直垂至肩。

按说象他这样的年纪,正是小孩最皮的时候。不过宫廷里规矩甚大,李忱自已也早就不是什么小孩,此时被盛装打扮的陈妃牵手而行,粉装玉琢般的小脸被热气烘的通红,神情偏又庄重自恃,不象一般小孩遇着这种场面时的呆板无神。一路行来,就是暗中与他母子做对的各宦官、宫人,都觉得他甚是可爱。

“臣妾叩见吾皇陛下。”

“儿臣叩见父皇。”

皇帝正手持金杯,痛饮灵武节度使进贡来的西域美酒,见是李忱母子,心中欢喜,因向李忱招手道:“十三郎,过来朕这边,来尝尝这新贡的美酒。”

李忱虽然年幼,不过在半年前就成功的让众人知道他善饮,虽然不敢让他喝多,一次喝了一二两酒,却也不在话下。每当看到众人面露惊奇,李忱便在心里暗笑,在他前生之时,哪一天不在酒席场上厮杀几次?酒精考验是当时官员的选拔硬件,酒量差的,怎么也混不起来啊!

此时皇帝向他招手,李忱这两年和他厮混的熟了,前生渐渐淡却,与此人的感情却也日深一日,见他邀自已喝酒,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当下微提下摆,几步跨上台阶,至围椅式的御座旁除去鞋袜坐下,由着内侍递上杯盏,用铜勺自酒坛中舀出鲜红的美酒,倒满之后,李忱先是轻尝一口,然后仰脖一送,将一大杯美酒尽数倒在腹中。

喝完之后,李忱感慨万分,差点落泪。自移魂夺舍之后,喝的酒不对味,喝个茶象受罪,穿的衣服和留的发型都让他极不舒服,好久才能适应。唯有吃饭,是宫中美味,还差强人意。此时竟然在这里能喝到比后世顶级红酒更好的葡萄酒,这样的天然美味,令他当真是觉得享受之极。

李纯笑咪咪看着爱子痛饮美酒,见他连续饮了三杯,小脸变的酡红一片,忙伸手禁止,笑道:“不准再喝。十三郎,你小小年纪,可别成了酒鬼。象你三哥……”

说到这里,李纯面色不悦,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他们父子只顾喝酒,却不防不远处的郭妃与陈妃二人,却正在暗中较劲。陈妃虽然亦是正一品,贵妃却是六宫之主,按礼,陈妃还需向郭妃一拜参礼才是。然而今日是喜庆之日,凡有参拜的嫔妃,不论亲疏远近,多半都被郭妃下令免礼。唯有适才的牛昭容,因儿子与遂王争位,郭妃硬是让她行了三拜之礼,这才做罢。陈妃适才进殿时,郭贵妃尚未打算让她行礼,待看到李忱堂而皇之的爬到皇帝身边,毫无礼仪可言,心中暗怒,亦是颇为担忧。

由于这个原故,等陈妃行礼时,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免礼的命令。心中又是意外,又觉得委屈,陈妃虽然涨红了脸,眼眶中泪珠眩然欲滴,却也不敢公然违制,只得拜伏下去,向郭妃正式行了大礼,这才起身。

她二人这般闹法,李纯父子与殿内诸人自然是看的真切。除牛昭容还略微有些同情,其余各嫔妃均是面露笑容,幸灾乐祸。

李忱看到自已的母亲盈盈拜倒,叩头之后方才起身,美丽的脸孔上满是委屈之色,心中不由大怒。扭头向父皇一看,只见李纯满脸无奈之色,轻声向他道:“你母亲受了委屈,一会你过去多敬两杯。”

见李忱仍是一脸倔强,眼光中露出愤愤不平模样,李纯到也喜欢这小儿的倔强,只是又警告他道:“今日欢宴,郭妃虽然如此,却并没有逾制,你若是胆敢胡闹……”

说到这里,却也想不出来该如何处置胡闹的儿子,只得干咳两声,命左右内侍好生看管李忱,自已又低头喝酒,不再多看。

李忱见他如此模样,却还是这几年来的头一回,心中诧异之余,却又在想:“原来妻管严这种事,却原来是千百年前就有的传统了。”

虽然愤怒,李忱却也知道自已一无实力,二无办法。以自已一向置身事外的态度,还有这样的小小年纪,装装神童也就算了,反正母亲不过是依礼行事,受了小小折辱,以自已的智力水平,能看出来就算稀奇,若是有甚举动,只怕就是常理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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