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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死便是

程高山和两个山西商人的谈判很顺利,对于商人送来的几分薄礼,程高山也坦然接受。想多运出去一点粮食而已,这么简单的要求可以答应,草原上的牧民也不容易啊。

商人考虑的周全,给了蒙古人粮食,蒙古人就不会骚扰边境,还能和他们继续互市,大家都得利,这样的事可以越多越好。

至于康西草原种麦子的事,就让那些商人去操心吧,农税,商税收足了即可。有辽民来投也是一件好事,青壮又会增加不少。也不知道他们这次能从草原带回来多少?能救一个是一个吧,大家都不容易。

觥筹交错之中,程高山流露出想要回杭州的打算,黄云发和田兰生对视一眼,指着一副临摹用的字帖说道,家里小儿尚未开蒙,愿求得县令墨宝为小儿明智,并以为家中珍藏,特此奉上白银五万两,作为润笔费。程高山推辞不过,便命人将字帖裱好,送与二人。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乱了宾主言欢的场面。守城的小吏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人,不好了,不好了。守城士卒发现,城北方向烟尘滚滚,似有旌旗林立,估计不下万人。还请大人明示,应该如何处置。”

程高山顺了顺八字胡,心里有些奇怪:京城救援宣府的大军,应该是走无定河一带,经涿鹿县去到宣府。昨天刚刚有军令到来,说为了避免骚扰皇上,令城中居民不得外出。那这只大军又是从那里来的?

来不及多想,程高山迅疾写下手令交予两个商人,便打着仪仗,匆匆赶往城北。黄云发和田兰生,细细看了看手令,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之色,急忙往城西赶去,那里的大批粮食早已整装待发,准备运往茫茫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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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并不雄伟的城墙上,看着康西草原上远远升起的淡淡黑烟,程高山双手不停地张开合上,脑子里转过了无数种可能,甚至连蒙古人偷袭都想到了。怀来县虽然为军事重镇,但城墙却年久失修,驻军多为老弱,根本抵挡不了任何军队的一轮进攻。

一条细细的黑线在地平线上出现,还伴有隐隐的马蹄声,怀来县所有驻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多会儿,一队骑兵举着旌旗来到了城墙下,看清了旗帜上的标志后,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原来是京营的部队。当一面巨大的旗帜出现在眼前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说点题外的,明朝的旗帜很简单,多以日月旗为主,但当时并没有国旗这个概念,因此日月旗仅仅是一种表示军事力量的存在而已,这与我们日常用的名片差不多。

明朝甚至大量出现过膏药旗,因此某个号称继承了中华传统的矬子民族,我个人表示很赞同,自问曾经翻遍史书,就没见过连别国的旗帜都继承使用至今的,都跪舔到这种程度了,我还能有什么话说?

虽然矬子族一再表示,他们公元八世纪就已经使用膏药旗了,虽然现在没有挖到实物。另外他们还是有自己辉煌历史开端的,号称奈良时代。无数日本的经典传说从那时开始…

嗯,我也赞同,毕竟唐朝文化在那时空前影响了日本。于是日本模仿唐朝文字,开创了日文,更编著了名为《杨氏汉语抄》的汉和词典来解读汉字。

不过,编了几本词典,以朗诵唐诗宋词为荣,还照抄了明朝的太阳旗,就是继承了中华传统?肤浅不是矬子的错,毕竟有些事情出娘胎的时候就注定了。咱不能生气,一旦生气了,矬子会用他丰富的经验把我们打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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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巨大的五爪金龙旗,缓缓出现在了怀来县城外。金龙随着旗帜在风中翻滚,四只利爪如同在云端挥舞,似乎随时都要一飞冲天。众人大眼瞪小眼,以前没见过啊…

当其余人还在猜测之时,程高山慌慌张张地跑下了城楼,如同屁股上中了一箭。一脚踹开了顶着城门的士兵,县令亲手拉开了沉重的城门。

五爪那是皇家象征,能使用五爪金龙旗的只有皇上。如果来的不是皇上,程高山认为他可以把家中的经史典籍,一把火烧了烤羊肉串。

程高山迈着小碎步来到金龙旗下,一撩长袍恭敬地跪倒在地,行君臣大礼,口中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少守城士兵还在扣在下巴,正琢磨这是怎么一回事。将官的鞭子就抽了过来,低声咆哮道:“都他妈瞎眼了?皇上来了,快跪下。要是惹恼了皇上,劳资可保不住你们这帮王八蛋。”

随着一片轰然跪地声,整个怀来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跪拜完毕,侍卫缓缓撩开五爪金龙旗。一个骑着白色龙驹身着明光重铠的少年,在刺眼的反光之中,傲然出现了众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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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精巧的楠木家具,就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置办的;黄梨木窗棱明雕暗刻的工艺,非常人能及;房梁上繁复细腻的雕花,必定出自大家之手;巨大的客厅门居然是用香樟木做的,也不知道这县令那里找来的这么大的木料。

花园之中假山林立树荫茂密,却没有一丝北方的浑厚大气,只有江南秀雅之意;信步走在廊桥之上,清澈的湖水之中金鲤成群结队嬉戏追逐;潺潺流水声里,一间茅草屋隐约可见。

朱由校站在茅草屋内,又细细打量了一番。心中不由感叹,在这风高苦寒的塞北之地,竟然有如此颇具江南风韵的房子,连盖草屋的都是南方特产的红茅草,足见主人是何其用心。

草屋中堂一副惟妙惟肖的美女画像,引起了朱由校的注意。低矮的桃花丛中,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女子端坐花下,眉眼含笑可谓人比花娇,但神色中却有一丝淡淡地忧伤。她手中紧紧绕着香巾,不知是在等待负心郎的归来,还是期盼远方传来心上人平安的消息。

见皇上看得认真,程高山心里黯黯神伤之余,也有一点暗暗得意,不由出言道:“皇上,画作之上的妇人,乃是下官亡故的内子,至今已有十年。每每思之,都令老夫肝肠寸断。”

“嗯,原来如此,怪不得一笔一划之间,都能见到心血。‘凤落梧桐桐落凤,珠联璧合璧珠连’,画上的对联也是你做的?刚才在屋里,朕不仅没见到一个女仆,连女子的脂粉味都没有。一晃十年,世间如你般用情至深的倒也少见。

你夫妇情深义重,倒很符合《诗经?大雅?卷阿》中:‘凤凰鸣矣,于彼高岗。梧桐生矣,于彼朝阳。’就是这对联与画作相比,差了点意思,朕送你一副对联:桃花褪却,血痕岂化胭脂;豆蔻香销,手泽尚含兰麝。”

写出这个名对的李香君,现在还是呀呀婴儿,她与侯公子的恋情后来被人写成了《桃花扇》。李香君就此为人所知,为人所敬重。

想想也特么操蛋,知书达礼的秦淮八艳,却个个有骨气;号称诗赋双绝自负天下无二的大明才子,软骨头之多如过江之鲫,连孔老二的后人都带头剃发,率先撅起屁股口呼奴才。

不知孔老二还有没有机会找他的子孙算账,眼下朱由校决定找机会敲打一下,这个已经泪眼滂沱的程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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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县令的功夫茶,确实下了功夫,一举一动不仅让人赏心悦目,还带着一股空灵之味。朱由校慢慢转动着茶杯,细细品味着口中茶水。茶叶是地道的龙井,沏茶的井水也是上乘。能在塞北喝到如此的茶汤,以后说出去也是一桩美事。

但一个县令,十年时间不理政务,只顾着与自己的亡妻,空山话寂寞,清风叙花落。是不是特么太过分了。如果不是一路上打听到程高山二十年前,还算一个清廉的干吏,只是妻子亡故后才像变了一个人。不然朱由校今天进城后,第一个要砍的就是他的脑袋。

后世一直不明白,为何会有“挽救干部”这样的说法。以前一直认为,就应该砍了了事。但如今的朱由校,却好像有点明白其中的道理了。读书是本事,但能读书又能当官的那就是能力。

朱由校认为,程高山还在可以挽救范围内。这人是贪污,但是没有听说其余的劣迹。而且妻子亡故后,也没有祸害那家姑娘的传闻,虽然愿意被他祸害的姑娘,估计不少。

更重要的是,朱由校从里长那里得到了,四年前县令颁布的那条榜文的原文。也不知道那个只能认识几个字的老头,为何把这张榜文收藏的那么好。

榜文中明确写明了,令各村寨不得拒绝归附的辽民。而且县衙对于吸纳归附辽民的村寨,还有税收和劳役上的减免。并且为辽民划定了新开垦田地的范围,就是康西草原一带。但这条利国利民的政策不知为何,却变成了辽民的不归之路,这得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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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高山,朕很好奇,五爪金龙旗是朕出京前命人所制,今天才第一次使用。你为何就能一眼判定是朕来了这里?万一是蒙古人呢?”

“陛下,五爪金龙乃皇室才能使用,其他人使用会被砍脑袋。绣工如此精美的五爪金龙旗,自然是我大明天子才配拥有。

蒙古人的旗帜就是一堆金丝胡乱编织而成,可惜那些上好的金丝了。另外微臣出城之前已经想好,万一来的是蒙古人,我死便是。大明有的是血性男儿,微臣自认就是其中之一。”

朱由校有些惊讶地看着程高山,真看不出来,这瘦小的县令,居然还有这种心思。但你死了不要紧,这不是祸害了全城百姓吗?那有拿着全城百姓的性命满足自己名声的?

“程高山,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朕一路上了解了你为政的举措,你不应该有这种想法才对。”

程高山闻言,看了一眼妻子的画像,轻叹了一口气,嘴唇动了动,终于没有说出来。

朱由校也看了一眼画像,心中百味杂陈:原来传说中的一怒为红颜,千军成靡尘的事是真的。你心灰意冷不要紧,可全城的百姓呢,他们何罪之有?那些惨死的辽民何罪之有?

“程高山,你可知你的渎职,造成了什么后果?”

“渎职?陛下,这话如何说起。怀来县每年的税赋劳役都是完成了的。吏部连续四年的考评中,微臣都是名列前茅。”程高山很惊讶听到这种说法。

“程高山,你别告诉我,你家里这些摆设依靠你的俸禄就能置办;你更不要告诉我,你每日都是亲临县衙办公;而且,你对于治下的情况,了解的一清二楚。”

“陛下,微臣家里的摆设多是商人主动捐献,怀来县事情不多,大事微臣都是亲自处置,其余的事情都是交给县丞办理即可。

至于治下的情况,微臣虽然每日在草芦之中,但都有县丞编辑成册交给我,因此微臣很清楚治下的情况,这四年,连一桩告冤的案子都没有。若有差错,微臣愿意引颈就戮,我死了便是。”程高山说完,便脖子一梗。老妻不在,独活何意?不如一死了之。

“好一个‘我死了便是’。你倒是很光棍。那这几年,从草原来的一万三千余辽民,他们的冤屈,你能用一死来解决?”

“陛下,微臣自问为朝廷解决了大问题,治下辽民都是安居乐业。微臣虽然因为怀念老妻,不曾过多过问此事,但负责收留他们的村子,每年都上缴足额的税赋,还称赞辽民吃苦能干。只是不少辽民,因为怀念故土,又返回了辽东。”程高山理直气壮地说道。

“他们确实返回了辽东,只是他们有的人化作了一缕青烟,有的人化作了草原的肥美的牧草,有的人成为了边军的军功。程高山,你十年不理政务,最近四年勾结商贾,做了如此多伤天害理之事,难道就没有一点悔意?”朱由校笑了,但笑容冰冷到能让人感觉到寒风。

程高山眼睛瞪得溜圆,我就是不理政务而已,怎么就伤天害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