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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疼爱

“王四……”

“王四……”

“王四郎……”

谢道韫面无血色,双眉紧蹙,神色痛苦,她喃喃低语。

“谢长史在叫何人?”

“好似王四郎?”

“王四郎?”

“是也。”

“若是熬不过今夕,谢长史只怕……”

军医说完,叹了口气,拿起医药箱,转身离开。

王肃之拿着卫将军府的令牌,来到了军中。

他的出现,让诸位士卒大为惊喜。

谢道韫亲自率兵救桓温与大军,身受重伤。桓温得救后,立马率领大军攻打长安。卫将军府的士卒,宛若群龙无首,诸位士卒心里不安。

“从事中郎,谢长史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眼下该如何是好?”

闻言,王肃之面色大变,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说什么?谢长史受伤?”

“是也。谢长史亲自营救大军,被暗箭所伤。”

“暗箭所伤?”王肃之面色冷然,立马吩咐道:“查,军中上下彻查一遍!”

“遵命!”

王肃之直接前往主帅营帐。

看到王肃之出现,伺候谢道韫的婢女怔然,不可置信地叫道:“王、王四郎……”

王肃之面色凝重地问道:“她现在如何?”

婢女双眼泛红,哭着说道:“军医说女郎只怕难熬过今夕……”

身子猛地一颤,王肃之面色泛白。

深吸一口气,王肃之迈开沉重地脚步,缓缓走进里边。

看到谢道韫面无血色,奄奄一息地躺在榻上,王肃之觉得心如刀绞,难受不已。

双眼泛红,屏住呼吸,王肃之来到榻前。他蹲下身子,缓缓跪下,伸出颤抖地双手,握住那只素白的小手。

王肃之颤巍巍地叫道:“令姜……”

“王……”

看到那张苍白的小嘴一张一合,王肃之凑近侧耳倾听。

“王四……”

倏然落泪,泪水飞快滑过王肃之的脸庞,滴落到被子上。

“令姜!”

王肃之声音哽咽地叫道。

此时此刻,王肃之后悔不已。他恨自己,为什么犹豫这么多。若是他早些北上,陪伴她身侧,或许还能为她挡暗箭。如此一来,她就不会受伤了……

“令姜……”

王肃之哭着叫谢道韫。

谢道韫低声呢喃,始终睁不开眼。

寒风栗栗,王肃之没有添衣,就这样跪在榻前守了一夜。

婢女劝了好几回,皆被王肃之无视。婢女只能默默掉眼泪,低声叹气。

翌日,军医过来为谢道韫看诊。

发现营帐里多了一位郎君,军医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王肃之,询问婢女之后,得知王肃之的身份,军医向王肃之行礼。

王肃之没有反应,他的双手冻得发紫,身子已经僵了。

军医叫了几声,王肃之都没有理会他。

婢女劝军医先给谢道韫诊脉。军医只好转身为谢道韫诊脉。

眼神掠过惊讶的神色,军医收回手,叹气道:“谢长史如此情况,若是下一剂猛药,或许有救……”

王肃之猛然抬头,目光幽深地盯着军医,他声音沙哑地言道:“无论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救活她!”

军医面色为难地言道:“从事中郎,某也不敢保证,一剂猛药能救活谢长史。谢长史如今只剩下一口气,若是不用猛药,只怕午后便会……”

僵硬的双手,颤动了一下。

王肃之哽咽几下,喉结蠕动,他声音沉闷地言道:“那便下一剂猛药……”

军医点头,立马去准备药。

军医离开后,王肃之转头望向婢女,声音沙哑地问道:“她受伤几日?”

婢女哭着回答王肃之:“女郎十日前受伤,至今昏迷不醒!”

谢道韫昏迷十日,那张脸快速消瘦,脸上毫无血色,如今看起来宛若将死之人。

王肃之惊愕,眉头蹙起,他抬起僵硬的手,动作缓慢地掀开被子。

“王四郎!”婢女惊呆,没想到王肃之会有此行为。

谢道韫只穿着单衣与亵裤,掀开被子,便会看到她的身子!

王肃之倏然命令婢女:“你出去守着。”

“王四郎,你、你要对我家女郎做什么?”婢女惊恐。

王肃之面色冷然地命令道:“出去守着!”

婢女面色惊慌,但是却没有离开。

王肃之转头看向左右,左右立马将婢女拉走。

婢女叫道:“王四郎!你不可对我家女郎无礼!”

“堵住她的口。”王肃之命令左右。

左右立马堵住婢女的嘴巴,将她带出去。

王肃之垂下眼眸,目光深深地望着谢道韫,声音温柔地言道:“令姜,失礼。”

说完,王肃之伸出手,手指颤抖地解开了谢道韫的单衣。

谢道韫伤在左肩,并未伤及要害,怎么会昏迷十日之久?

王肃之检查完,转身走出去。他沉着脸,目光冷锐地盯着婢女,语气冷漠地问道:“令姜受伤当夜,血流不止?”

婢女被王肃之的眼神吓到了,哆嗦着身子,语气结巴地回答道:“女、女郎被送回来时,已经包扎好伤口……”

王肃之又问起了这十日军医对谢道韫的用药。

婢女一一回答,不敢隐瞒。

王肃之倏然起身,冷声言道:“即刻出去另寻几位名医。”

“遵命。”王肃之的左右快速离开。

请来了两位良医,王肃之让他们为谢道韫看诊。

两位良医询问了谢道韫受伤的事情,以及这段时间来的用药情况,脸上纷纷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王肃之语气平静地言道:“二位有话不妨直言,若是能将她救醒,我可送二位过江,在会稽安居。”

闻言,两位良医面色惊喜,立马争抢着说道:“小人知晓,这位女郎为何至今昏迷不醒!她所用的药不对!”

王肃之眯起眼睛,眼中露出了杀意。

王肃之沉声对两位良医说道:“请二位用心为她医治,待她伤势痊愈,王某一定会派人护送二位过江,送二位到会稽安居!”

处理完营帐里的事情,王肃之立马派人将军医抓起来,严加审问。

过了一日,谢道韫终于醒来。

王肃之还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他声音颤抖地问道:“令姜,你、你醒了?”

谢道韫目光直直的盯着王肃之,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

眨了眨眼睛,谢道韫声音沉闷地叫道:“王四郎……”

王肃之激动地点头,回应谢道韫:“我来了!你觉得如何?何处不适?我为你请医者过来!”

王肃之欢喜地跑出去将那两位良医叫到营帐里,让那两位名医为谢道韫重新诊脉。

“王家郎君请放心,用药对了,这位女郎的身子已经好转!只要用心照顾,静心修养,一月便可痊愈!”

王肃之笑着点头。

送走良医后,王肃之神色激动地回到榻前,笑着对谢道韫言道:“令姜,可听到良医所言?只要静心修养,你便能康复!”

谢道韫扬起嘴角,面上露出一抹浅笑,面色憔悴地言道:“你怎会来此?可是王七郎有何命令?”

见谢道韫如此在意公务,王肃之心里一堵,呼了口气,放轻声音,温柔地回应道:“与卿分别后,思念悠悠,故而千里相寻。我既然来了,一切便交由我来处理。你好生休养,切莫担忧其他事情。”

猝不及防,忽然被王肃之表白,谢道韫怔然,目光惊愕地望着他。

王肃之告诉谢道韫:“你被暗箭所伤,此事我已查清楚,乃军医所为。我追查下去。你切莫担忧!”

谢道韫目光幽深地望着王肃之,低声说道:“方才、方才你所言……”

若是以往,谢道韫会直接与王肃之谈正事。可是这一次不知为何,谢道韫更在意王肃之前面说的话。

或许是昏迷太久,整日困在梦靥当中,谢道韫这才发现王肃之在她心中如此重要。故而,醒来之后,现在谢道韫更在意王肃之。

王肃之温柔一笑,伸出手握住谢道韫的手,柔声说道:“令姜,我心悦你。你可愿嫁我?我知你心怀抱负,我不会阻拦你。我只想陪伴在你身旁,尽力保护你。”

谢道韫怔然地望着王肃之,久久不语。

王肃之眉眼深情地望着谢道韫,也不催促她。

半晌,谢道韫眨了眨眼睛,低声言道:“可是王谢两家,家世悬殊。”

王肃之笑着言道:“那又何妨?我耶娘已同意让我娶你,只等你答应嫁我。你若答应,我即刻捎书归家,请媒人到谢家说亲。”

王肃之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明亮有神采,眼中的笑意溢出来,藏也藏不住。

谢道韫沉默,她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王肃之也不催她回答,他温柔地言道:“我阿娘甚是敬佩你。她说,若是我不能将你带回家,日后我也莫要再踏入家门。”

说话间,王肃之从怀里拿出绢袋。

打开袋子,拿出一只手镯,王肃之告诉谢道韫:“这是我阿娘让我给你的。家中耶娘温柔,兄弟和睦,长嫂亦是善良之人。若你不想住在王家,我可随你住在外面。”

谢道韫轻声问道:“将来,你可会纳妾养妓?”

王肃之摇头,面色认真地言道:“今生有一人足矣。”

谢道韫倏然一笑,对王肃之说道:“能否请王四郎为我戴上镯子?”

王肃之大喜,他动作温柔,如待珍宝地握着谢道韫的手,为她戴上镯子。

休养了一个月,谢道韫的伤刚好。褚裒来了。

褚裒拿着皇太后手诏,与王献之的亲笔手书来到营中,要求接管卫将军府的士卒。

看完王献之写的信,谢道韫沉着脸,神色复杂。

王肃之轻声问道:“官奴是何想法?”

谢道韫低声说道:“王七郎知晓我受伤之事,命我归京,将兵权交给褚公。”

王肃之觉得王献之总算干了一件人事。他赞同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将兵权交给褚公,我随你归京。”

谢道韫有些不甘心,那些士卒都是她亲手训练出来的!她想亲自率军收复疆土,建功立业!

见谢道韫目光幽深,王肃之猜到了她的想法,轻声言道:“先回京见官奴。官奴既然派褚公北上,必定另有深意。离京许久,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京中局势?”

谢道韫觉得王肃之所言有理,她率军北伐,离京许久,的确该回去看看了!

谢道韫走出外面见褚裒,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谢道韫介绍了褚裒,并且当众宣读了皇太后诏令。

郗超奉命镇守淮南,谢道韫与王肃之过江归来,不见他人影,王肃之询问郗超的长史,才知晓郗超被去了义阳。

“他去义阳做什么?”王肃之诧异。

长史回答道:“收到王五郎的手书,将军便前往义阳。”

“五郎?”王肃之惊讶。王徽之什么时候跑去了义阳?

长史笑着说道:“的确是王五郎的手书。”

王肃之看向谢道韫。他未开口,谢道韫便知晓他想说什么。

谢道韫笑着言道:“王七郎并未要求我在一定期限内归京,若是王四郎想去义阳,我愿陪你前往。”

王肃之心情高兴,与谢道韫改道前往义阳。

王徽之写了一封信给郗超,并未在信中提起具体事情,只说他在义阳发生了大事,请郗超前去帮他。

王徽之为人狂傲不羁,极少开口请人帮忙。郗超怀疑王徽之遇到大事了,一刻不犹豫,快速启程前往义阳。

“你再说一遍。”郗超面带笑容,眼神莫测地盯着王徽之。

王徽之理直气壮地言道:“你身为我外兄,在边境一带素有威名,受百姓尊敬。当我的媒人正好合适。”

郗超转头看向王献之,语气平静地言道:“你管不管?”

王徽之挑着眉头,斜眼望向郗超:“我乃官奴兄长,何时轮到他管我?”

王献之点头,一脸认真地说道:“是也。向来只有兄长管幼弟,幼弟如何能管兄长?嘉宾,你就帮帮五郎?”

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小子!

郗超目光淡淡地盯着王献之,开口说道:“官奴来此,必定不是为了五郎之事。”

王献之看了眼王徽之,告诉郗超:“嘉宾先替五郎去说媒,回头我再与你详谈。”

郗超语气冷淡地说道:“我不会说媒。”

王徽之告诉郗超:“你只要到荀灌娘面前,多多夸赞我,言我与玥儿般配便可。”

郗超斜眼睨视王徽之,笑容温和地言道:“许久未见,五郎性子依旧。来年过冬,五郎不必准备裘衣了,割下你的面皮,足以御寒。”

阿良听出郗超的讥讽之意,噗嗤一笑:“噗——”

王徽之不以为意,一派坦然地言道:“来年冬日,我有娇妻暖衾,何惧严寒?”

王献之觉得王徽之越来越骚了,他出声劝道:“五郎,可以了。”

郗超似笑非笑地言道:“不知二郎与三郎、四郎是否说亲?”

王献之望向王徽之。

王徽之轻哼道:“他几人说亲与否,与我何干?既然你人已到义阳,那便跑不了。这个媒人,你当定了。”

王徽之长大了,郗超不好与他动手。于是,郗超伸手捏了捏王献之的脸蛋。

王献之诧异地望着郗超,伸手推开郗超的手,告诉郗超:“此事与我无关!我也是今日才知晓五郎请的媒人是嘉宾!”

郗超嘴角含笑,没有收回手,反而伸手扣住了王献之的肩头,将王献之揽到怀里,放肆的蹂|躏王献之的脸蛋。

王献之无语,他正准备出声说话。

外面传来了周玥的声音。

“王五郎!”

听到周玥的声音,王徽之瞟向王献之与郗超,开口说道:“出去。”

郗超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将王献之抱起来,抱着王献之走出去。

王献之挣扎:“嘉宾,我如今长大几岁,身子沉重。只怕会累着你,还是将我放下!”

郗超抱着王献之大步往外走,拐了个弯,绕到另一面墙,捂着王献之的嘴巴,来到轩窗边。

“王五郎!你何时寻媒人向我阿娘提亲?”

周玥欢喜地跑进屋里,脱鞋入席坐下,双眼明亮地望着王徽之。

王徽之告诉周玥:“媒人来了,明日便上门说亲。”

说话间,王徽之捂着腰,低声说道:“疼。”

见状,周玥紧张不安地问道:“上药之后还疼?”

王徽之轻哼道:“你自己使了多大劲,自己不清楚?还不快给我揉揉。”

周玥凑到王徽之的身旁,在她准备伸出手帮王徽之揉腰的时候,忽然想起阿良还在一旁,她立马把手收回去。低声说道:“还是让阿良帮你揉揉。男女有别,你我不可如此……”

王徽之望了眼阿良,阿良立马说道:“五郎今日还未上药,小奴去取药来!”

周玥睁大眼睛说道:“午时已过,为何还不给王五郎上药!”

阿良讪笑着解释道:“小奴忘了!小奴立刻去取药!”

说完,阿良快速离开屋子。

阿良离开后,周玥小声地说道:“阿良记性真是不好。”

王徽之点头:“嗯。”

周玥又说道:“难怪你会觉得疼痛。原来是今日没有上药!”

王徽之转头看向她,出声说道:“知道我疼,还不为我揉揉?”

周玥望了眼四周,屋里只有她跟王徽之。

犹豫了一下,周玥小声地对王徽之说道:“那你躺下,我为你揉揉。”

王徽之毫不客气,直接趴在周玥的腿上。

周玥瞪着王徽之:“你如此,我怎么为你揉腰?”

“如此才好揉腰。”王徽之轻哼一声。

周玥无语,缓缓伸出手,放在王徽之的后腰上。

王徽之语调慵懒地言道:“衣衫不褪,如何揉腰?”

周玥蹙着眉头说道:“为何要褪衣衫?”

说着,她直接伸手揉了一把王徽之的腰,不为王徽之脱衣衫。

“啊——”

“哎唷——”

“停什么?继续!”

“舒服!”

“妙极了——”

听着屋内传来的叫声,王献之觉得王徽之要骚断腿了。

难怪别人说谈了恋爱的男人,比女人更骚!

就这声音,若是不知晓的人,还以为里面在做什么事。

郗超低头,凑到王献之耳边,低声言道:“五郎这小子,颜厚如城墙。”

王献之淡定地推开郗超的脸,没有出声回应郗超。

周玥离开后,郗超与王献之进屋,看到王徽之脸上多了一个巴掌印。

郗超忍俊不禁,笑意深深地言道:“看来这个媒人,我是当定了。”

王徽之仗着琅琊王氏嫡子的身份,猖狂了这么多年,让众人敢怒不敢言,敢言不敢动手。没想到,如今竟然遇到了一个敢对他下狠手的人。偏偏王徽之还就好这一口,喜欢上了周玥这样的女郎。看到王徽之挨打,让人觉得莫名爽快。

“你怎么还不走?出去!寻位有经验的说媒人,向其请教。明日登门说媒,若是荀灌娘不答应,我不放过你。”王徽之也不捂着脸,拿东西遮挡脸上的红印,他神色傲然地睨视郗超。

郗超轻笑一声,起身言道:“即刻去!”

郗超倒是盼望着王徽之能早日成亲了。

娶了周玥这样的女郎,王徽之婚后日子,定然有趣!

思及此,郗超笑意渐深,甚至朗声一笑。

王徽之轻哼一声,斜眼看向王献之,出声问道:“你看什么?”

王献之直接对阿陌说道:“铜镜。”

阿陌将铜镜取来,递给王徽之。

王徽之凑近一看,发现自己脸颊多了个手掌印。他神色坦然,语气淡定地告诉王献之:“官奴,你还小,并不知晓这是什么?”

王献之忍着笑意问道:“这是什么?”

王徽之坦然自若地言道:“这叫‘疼爱’。”

王献之忍不住了,哈哈大笑。

王徽之一本正经地继续言道:“夫妻之间的疼爱,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待你日后遇到了心悦之人,方有此体会。”

王献之笑出了眼泪,一边笑一边说道:“我、我知晓了……”

王徽之轻哼一声,他挥了挥手,冲阿陌说道:“将官奴带回屋歇息。”

阿陌忍了好久,将王献之带出屋子,才放声大笑。

王徽之听到了外面的笑声,也不在意。他盯着铜镜,捧着自己的脸欣赏脸上的印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王徽之:呵呵!一群单身狗!汝等怎会知晓夫妻之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