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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5 春雷作响的神州

万历三年春节,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化作了传说,春雷般震动着神州大地。

戚家军以戚继光为首的十三名将领夜袭兴化府和福州,救出两千多名被倭寇掳走的妇女,更制造了福州的十万难民大逃亡。超过八万明国百姓在那一天夜里逃出了织田军的势力范围,在闽军接应下逃出生天。

戚继光十三人在织田军的全力围追堵截之下一路杀出,连闯数道敌营,斩将无算,直奔宁德。俞家军由俞大猷亲率精锐奔赴宁德接应,徽军、闽军皆士气大振,奋起杀敌,竟将宁德倭寇杀至弃城逃走。

织田军追至宁德城下,因粮草断绝、明军气势高涨而止步在宁德城下。

万历三年的春天,这场暴乱式的明军和倭寇的厮杀暂时中止。

泉州守军在进行了顽强无比的抵抗之后,随着朝廷的命令放弃了泉州撤向金门岛,与漳州军一起建立新的防线。织田军将势力巩固在福建东部沿海地区,以福州为中心构筑魔王城堡垒和内外防线,暂时停止了攻击。因为抓来的福州人被戚继光放走,来了个除夕大逃亡,织田军只能自己来修筑工程,这就使得他们一直到春天都没有余力来发动进攻。

戚继光回转台州的时候,十几万台州百姓堵在路边高呼要加入戚家军。

戚继光没有欢喜,张居正倒台,自己擅自发兵,南京兵部和浙江巡抚会把自己弹劾到死,大约很快,就会有人来抓自己了吧。

但是无所谓了,戚家军已经拥有十几名优秀的将领,每一个人都可以独当一面,担任一方总兵官。

谭纶已经很久没有回家,每天都在募资修筑敌台和水寨。当戚继光回到台州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先是一个战船穿梭水寨,和为戚家军的壮举而拼命欢呼的台州水师官兵。

戚继光脱下铠甲,和谭纶漫步在海滩上,心中充满了骄傲。

“什么是海上的长城?这些戚家军的将领,和这些敌台、水寨、卫所加在一起,才是我们的海上长城。”戚继光向谭纶交代道,“我擅动兵马,若是我被弹劾获罪了,接下来就全靠你了。他们所有的人,都要指着你。”

谭纶流泪,嘶声道:“没有了你,我一个人,做不到。”

天子不肯降罪,胡宗宪尚且自尽于狱中;张居正权倾朝野,尚且被逐出了内阁;戚继光武功盖世,尚且无法自保。自己一个小小的台州知府,又能怎么样?内阁也断然不会放过自己的。

戚继光却满怀信心道:“谭兄,你比你所了解的自己更加了不起。你不需要武功,你天生是领兵的人。只有你,台州军,义乌军,都会服气。”

谭纶红着眼睛叫喊道:“我可以面对倭寇的十万大军围城!但是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戚继光惊讶地望着谭纶,谭纶痛哭流涕道,“我之前能挡住倭寇数月围城,是因为我知道戚家军就要来了!大将军戚继光已经总领台州防务,你就要来了!如果你入狱了,我又怎么能还有第二次勇气坚持得住!我只是一个书生,我不是武将!织田军来了我打不过倭寇!”

戚继光的眼眶湿润了,微笑道:“如果我戚继光能靠着圣上的庇护逃得一命,纵然身为白衣,戴罪之身,也定然来助你一臂之力!”

两人抱头痛哭,但闻海浪滔滔,不知即将如何。

一骑快马沿着海滩踏浪而来,戚继光望着马背上的锦衣卫飞鱼服,神情麻木道:“来了。”

锦衣卫翻身下马,用充满崇拜的目光,仰视神佛一般仰视着戚继光,欢喜道:“大将军,请速到城中迎接圣旨!”

戚继光上了马,随口问道:“最近京里有什么大事吗?”

锦衣卫受宠若惊,连声称有,说道:“京里已经乱成一团了!张大人夺情起复了!”

戚继光一下就愣住了,哪个张大人?夺情起复了?张居正?

锦衣卫道:“说了谁都不能相信,这事情原本杀了头也不能说的,但是小人就算是掉脑袋也要告诉戚将军,内阁翻天了!魏公公如今是秉笔太监,又监管东厂。他为张相爷发起了夺情起复!圣上已经恩准了!”

戚继光一下子就懵了,魏忠贤,一个太监,他能发起夺情起复?就算他发起了,高拱和高仪二相能同意?那不是傻吗?

锦衣卫道:“魏公公的手段可不是一般高明,自然,也是和张相爷联手才做得到。他以内阁大学士沈榷为外援,复引其私人魏广微加入内阁,这夺情起复的条件就齐备了。更厉害的是,太后忽然就直接跟高拱翻脸了。哈哈!”

戚继光听锦衣卫直呼高拱的名讳,震惊中问道:“发生了什么?”

十六日早朝,会极门前,高拱刚要进门上朝,内阁五府六部官员皆随魏忠贤堵在门口,魏忠贤捧旨宣读:“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福都强夺自专,通不许皇帝主专。不知他要何为?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高拱着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高拱忽然便被罢官,听旨后面色如死灰,汗陡下如雨,趴在地上无法站起。然而事情还没完,高拱还没收拾好行李,紧接着,宫中出现刺客,刺杀太后不成,被抓入东厂,招认是高拱怀恨在心所派。这自然是个故意陷害的手段,欲置高拱于死地。

本来会落得腰斩弃市的高拱最终被赦免,但是再也没有了翻身的机会。上书为他求情报名的人,却是张居正。

这一来,夺情起复再也没有办法阻拦。

高拱回老家的路上,正好要路过张居正的老家。披麻戴孝的张居正就在进京路上等着他,挺起胸膛,和他擦肩而过。

高拱便在张居正的背影之中吐血身亡。

高仪当日闻讯高拱获罪便已病倒,日夜寝食不安。在张居正进京的当日,高仪已经呕血近一个月,在张居正进京当日随即死亡。张居正和魏忠贤联手把持内阁,东厂日夜杀人,凡是跟张居正做对的统统入狱,要不就是莫名其妙死了,在家自尽了。

整个京城风雨飘摇,但是朝局却离奇地稳固了下来,就连一直在攻打宣府、大同的俺答汗,也忽然离奇地撤退了。

一路上,那锦衣卫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不停地说,把所知道的内幕、传闻一通说,戚继光和谭纶都听傻了,这不是在做梦吧?张居正在完全被倾轧的局面下夺情起复,以雷霆般的声势重回内阁,伙同太监与太后,大开杀戒?

锦衣卫笑嘻嘻道:“这一次陆大人来浙江钦办,不知道多少人会直接悬梁自尽呢?”

戚继光道:“要悬梁自尽的人名单里没有我吧?”

几人一起哈哈大笑,那锦衣卫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莫说绝对不可能,若有一天真有那样的事,那叫老太爷不开眼,我们锦衣卫的弟兄就算皇粮不吃了,也要跟大将军共进退,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戚继光和谭纶听了只觉得一身轻快,台州城里忽然响起了庆祝的爆竹声,不知道多少百姓涌在街头,和城上的军士一起在高呼:“十三太保!十三太保!戚家军十三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