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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 金沟寨抬舟填海

海面上传来枪声,那些跟着罗龙文的倭寇都是没有主家的浪人,发出歇斯底里的笑声,用火铳向着海里放枪,将露出头的人一一杀死。

“你是谁家的?是武士?是大名?”

枪声响起,伴随着疯狂的大笑声:“我们杀过大名啦!名扬天下!”

北条纲成淡淡一笑,若是以为徐海全靠别人,那就大错特错了。徐海在短短几年里拢络了大量战败成为野武士的浪人,都是不愿意为新主子效命的人,所以杀起大名和武士来,散家之犬却是十分快乐的啊!

尚明月和徐渭二人都看得一脸胆战心惊,几百人就这样被杀光了。倭寇内讧,心狠手辣的程度当真是可怕。

罗龙文扛着血淋淋的大刀回来,狞笑道:“海龙王,我呸!”

王翠翘缓缓走过来,对着尚明月吐了个烟圈,喷得尚明月咳了起来。

王翠翘敲了敲烟袋锅,冷冷道:“有劳公主写封信了。”

尚明月流泪道:“你杀了我好了。”

王翠翘道:“你真没看错人,你知道吉川元春是什么样的角色么?被你那个戚将军宰了。在东瀛,你晓得一万毛利军是什么份量么?居然被杀光了。所以你须得帮我一个忙,你帮我,我才会帮你。”

尚明月道:“我跟你说过,他不会来救我的。”

王翠翘道:“我没让你求救。”

尚明月一怔,王翠翘道:“我要投降。”

金沟寨一片沸腾,万民涌动,抬舟填海。

听说明军要主动出击,渡海去崆峒岛剿倭,只要是船全都送过来了。

在登州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河道,都是黄河的入海支流。渔船、渡船、漕船甚多,但是要到金沟寨沿岸是很不容易的,大部分需要冒险绕行奇山角。许多的船都用板车架着走陆路,需要抬下海。

宁海州方圆百里奔走相告,不管是村妇还是幼童皆手挑肩扛、滚滚而来,将一条条渔船、龙舟、渡船送下海。这些船大的能坐二十人,小的只能坐四五人,有的根本就是竹筏。举目望去,金沟寨的海滩竟被小舟填满,有几千条之多。

戚继光目瞪口呆,登州原来有这么多船么?这些小船虽小,但是若连成一条线搭个浮桥,只怕能一路搭过海峡啊!再加上十几条能开起来的缴获的倭舰,就足够与徐海部的残军一战了。

从金沟寨到崆峒岛只有二十里海路,只要风平浪静,汪直的舰队也不来发威,便可以奇袭崆峒岛。若遇到暴风大浪,这些小船肯定是扛不住。但是因为文登大捷,所有的船老大都表示很有信心。

金沟寨的龙王庙一片烧香磕头之声,三牲祭品全都抬了上去,十里八乡的人全都来磕头,只求大海不要兴风作浪。

王思盈和戚继美都十分兴奋,对着密密麻麻的渔船“哇”个不停。朱翊钧和戚继光却都眉头紧皱,十分紧张。

小船虽多,难以搭载战马和战车,只能带人。虽然剿倭的倭舰上有几门大炮,但是却没有人会用。徐海在岛上呆着,就是看准了明军一旦渡海就会实力大减这一点。他们的舰队被汪直炮轰,火器、辎重损失很大,但是明军若要渡海作战,那双方的不利就拉平了。

尚明月和徐渭都还在倭寇手中,定然会被用来当人质。那时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见机行事。

锣鼓喧天之声传来,数十条龙舟一起被各村的壮丁抬着,在鞭炮声中下海。这是各乡龙舟大赛的船,全都被抬了过来。

斥候回报:“汪直的舰队向后退了。”

戚继光目光一寒,这是一个明确的表态,汪直希望明军可以替自己干掉徐海,他本人不会介入明军和徐海之间。

戚继光当即大声道:“渡海!”

战鼓擂响,明军将士呐喊着涌入海滩,渔民争相扑入海中拖船拉纤,万舟齐发,乘着涨起的潮水进入大海,船舷在浪涛中鳞次起伏,首尾相连铺向海中。神武甲士与不谙水性的将官登上从蓬莱缴获的铁甲舰,跟在密如飞蝗的小舟后面冲向崆峒岛。

戚继光正要登船,忽然斥候紧急带着一个老渔翁跑过来,那老翁浑身都是伤痕,见到戚继光就抱住腿嚎啕大哭。

斥候道:“他是崆峒岛的渔民,岛上仅有的十几户人家都已经被倭寇杀光了。倭寇让他来送信,说是只有将军一个人可以看。”

戚继光皱着眉头打开信筒,瞬间瞪大了眼睛。这是啥?降书?

“不可能吧?”朱翊钧一把将书信抢过来,看了半晌,瞪大了眼,“徐海想招安?约你去谈条件?哦,但是他是有条件的,他要高官厚禄,要做登州水师总兵官。如此便可以节制汪直,并且直接减少倭患发生的数量,甚至主动出击去剿灭小股的海寇。”

朱翊钧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招安的筹码很好啊。徐海对倭寇十分了解,而且他绝对有这个能力。朝廷只要一点头,立刻就不用为倭寇的事情烦心了啊!

而且,其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徐渭和尚明月都可以活命。可以完好无损回家。

王思盈眨巴着大眼睛:“继光哥哥,这会是真的吗?”

毕竟两个人是在她面前被抓走的,她对两人的性命十分关心。

戚继光苦涩道:“信是尚明月写的,下面有徐渭的签名,不是假的。”

这两个人的签名他都很熟,尚明月的签名经常出现在军需物品的借款契约上,而徐渭的签名几乎出现在能见到的各个文书上。

王思盈拿来看,看着看着不由得小声念了出来:“……望以家国念,挥师泯倭仇。命悬英雄掌,虽死而无怨。”王思盈问,“什么意思?”

朱翊钧道:“她说虽然倭寇让她善言,但是她深知为倭善言便似死罪,因此拒绝了。希望我们可以不考虑她的性命来判断此事。虽然可能会死,但是现在一切都是由大英雄做出的决定,她死了也甘心。”

望向戚继光,“大英雄,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