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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节 小茅山,伤心的地方(2)

“批林批孔”运动终于虎头蛇尾地收了场。所幸的是王同山在这场风暴中竟安然度过经过一次次的磨难他再也不敢像从前那样做事不计后果了。在寂寞与无望中王同山终于盼来了1976年的春节这一年他又给济南的女友周纤写了一封信谈到了他在监狱中两年来的变化。他仍然希望能和周纤保持朋友的关系。可是给周纤寄出的信还像从前几次一样既没有回复的信函也没有通过邮局退给他。王同山不知周纤那边究竟生了什么事。尽管失去了联系他心里对周纤寄予的希望已经随着时日推移变得越来越缈茫无望了但他仍然不肯忘记她。在最近两年里只有王同山心里明白他为什么在茅山农场如此谨慎微地工作甚至在“批林批孔”中把自己写的作品都一把火烧掉他这样做就是为着远在山东的周纤。似乎自从和她结识的那一天起王同山就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与这位山东姑娘紧紧地联结在一起了。虽然周纤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关系甚至连拥抱亲吻也不曾生过。可是在王同山心里她就是自己惟一的寄托他认为只有自己一错事也不做将来才可能早一天走出去也才能对得起有过短暂情谊的周纤。如今当两年岁月从他身边悠悠而逝王同山心底的企盼也随着多次出的信石沉大海而烟消火灭时他才从周纤宁死不肯复信中暗暗察觉到事情已经生了变化。既然心中的偶像已经破碎既然自己为之奋斗的目标早已不复存在那么我为什么还要在茅山苦守着这永远也走不出去的陶瓷厂为什么还要在烟熏火燎中去吃苦受累呢?

感情的寄托一旦遭到破坏王同山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想入非非了。

在春节过后的几天里他就开始酗酒。从前一直不喜欢喝白酒的王同山现在也学会了喝白酒而且他一旦喝起酒来就会毫无节制地暴饮不到醉意朦胧决不罢休。农场里的管教对此已经多次批评了他可是王同山仍然我行我素。更让场领导为之不安的是王同山两年来表现出来改过自新的行动与他工作中任劳任怨的精神不知为什么倏然不见了。他突然变得自暴自弃和为所欲为了。有时他喝醉了酒还无端和同宿舍的人因一事就大其火甚至还吵得不可开交。管教已经找王同山进行几次谈话了希望他能把自己的心里话倾吐出来。可是每次都不见效。王同山似乎把痛苦与失望都深深埋在了心底对任何人都密而不宣。只是他的种种反常情绪不可避免地要反映在行迹上。王同山不再像从前那样准时上工了他又不时地请假旷工然后一个人在宿舍里喝得熏熏大醉。

“既然这鬼地方这样苦你又何苦继续留在茅山呢?”本来王同山心里的痛苦过一阵子也许会得到自我调解因为他有一天终究会理解周纤为什么不给他复信。他也估计到周纤当年与自己在火车上的意外邂逅是在她对他的经历完全不知情的时候生的。至于姑娘为什么两次主动接近他一是到苏州他家里还书二是亲自到茅山农场来观察考察其原因都在于她想进一步了解王同山。周纤回济南以后当即表明与他不能结为秦晋之好的理由已经相当充分了。她这大学生不可能嫁给一个尚未解除劳教的人。王同山心里的痛苦也是可以理解的在那时他的灵魂空虚而寂寞正是渴望友情与爱情的青春骚动时期。而周纤在与他的短短接触之后便迅地离他而去并一去再也不肯回心转意对王同山在心理上的打击当然是不言而喻的。如果这时候王同山不遇上另一个来访者也许他的愁苦心态会渐渐得到平复然而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名叫马岳生的人在三月里的一天竟然来到茅山农场探视他。马岳生是当年王同山第一次南京作案时结识的南京扒手。他们在南京车站曾经打得不可琥开交后来王同山再从武汉逃到南京又救过惯偷马岳山一命所以两人的关系成了莫逆。

“我不在茅山又能到哪里去呢?天下之大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呀!”王同山对马岳生的话不以为然连连摇头叹息。在他的理念中再也不想重蹈从前到处流窜的覆辙了。

马岳生悄悄地告诉他:“王哥你真是个傻瓜既然在茅山这鬼地方没有任何出路甚至连花钱也受到限制为什么不能到外边去看看?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现在去南京可正是机会呢因为前两天我和丁锋、毛子一伙人就在公交车上了一笔财警察现在管得又不严何不再去试试运气?”

“去南京?”王同山又动心了。自从他遇见了周纤早就在心里对她下过誓言今后再也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了。可是如今这一心里防线已经不拆自除了。没有心理防线的王同山忽然又想起自己手边的困窘。父亲已经两个月不给他寄钱了也许老人家又在生病没有外出上街的机会。而他在茅山只靠每月1o块的津贴费生活想买包烟抽也没有买成。此外他还想到南京去洗洗澡看一场电影或者购买几本书。可是当他看到农场到处都是忙忙碌的身影时一丝愁苦又袭上了心头。

马岳生已经看出他心里正在左右为难便不失时机地纵恿:“王哥你一定是不好请假是吧?这我有办法我可以马上就到苏州去以你父亲工厂的名义往茅山一封电报就你爸爸病危了你想农场还能不准假吗?”

马岳生离开农场以后王同山的心一直不平静。他一个人来到那泓碧绿的湖水旁。只要他心里烦躁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地来到他和周纤当年柔情依依的湖边似在回想着逝去的往事。如果他现在再出去重操旧业肯定是违背了他在湖边对周纤下的誓言想到周纤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想起他此次离开茅山可能生的事情。王同山面对悠悠的湖波喃喃地:“周纤我现在只能又一次对不起你了!”

回到场部不久。就有人进宿舍叫他:“场长叫你马上过去。”王同山心里有数表面上却不露声色刚进场部就见领导们都神色庄重地坐在那里其中一位熟悉王同山情况的领导问他:“同山这些天你家里有信来吗?”王同山摇摇头不话。他知道马岳生从这里回南京后肯定已经去了苏州。领导忽然把一封电报拿出来给他看:“看来你爸爸的病情有些重经我们领导班子商量同意你马上回苏州去看一看。不过最多也不要过一周时间。万一老人家的病情好转我们希望你早一些回来因为场里现在的生产很忙。”

“行只要他老人家没有生命危险我看看就回来。”王同山的心里兴奋得要命两年多了他无时不刻不感到茅山的寂寞。如果他心里没有周纤行前提出的告诫作为约束也许王同山早就重蹈覆辙了。现在他终归没有再采取从前强行越狱的作法而是采取请假的方式经领导们同意才离开的。在他看来只要在南京解决了自己的生活用费他就可以马上返回茅山。七天时间对于他在南京和马岳山等人作案实在是太宽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