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指的人是个上了岁数的老大夫，一听大姐只认自己，不怒反笑，一派和蔼地说：“我怎么不记得我医过你男人？你别看我岁数大了，可是脑子不糊涂，记性也好，你可想清楚，真的是我医的病人吗？”
这么一说，女人讪讪地收回手，口中喃喃地念叨：“我记不清了，何必逼我啊。”
小桂却没有心软的意思，“诶，不行！我六合堂的大夫都不去瞧病了，就是为了给大家一个清白，大姐你可得说清楚啊！”
周围的人早在上官和容的渲染下，对六合堂的厌恶没有了，反而多了一些尊敬。见到女人言辞闪烁，都要刨根究底。
大姐被众人逼得没办法，在那些大夫面前晃了一圈，踟蹰不定，就像赌徒押注一样，指了一个年纪不大面容白净的大夫。“是他！”
不等大夫自辩，小桂一脸凝重地问向女人：“大姐，您确定？”
见小桂的样子，女人还以为他心虚了，忙不迭地点头说道：“确定确定，我记起来了！就是他！”
小桂当然还留有后手，听到女人的肯定之后，竟然松了一口气。
小桂从怀中拿出一个本子，瞧那本子虽然订着薄薄的木片来保护里面的宣纸，但是仍然能看出里面破旧的纸页，一看就是用了很久的东西。
众人不解，双眼瞪大了地看着小桂手中的东西。
旻泽却认出来，问道：“小桂，这不是我们用来记录大夫出诊记录的吗？”
小桂点点头，又从怀中拿出另一个本子，说道：“这个是二掌柜吩咐用来记录每一个病人开出的药方，为了整理库存和病人复诊用的。”
小桂举起两个本子，扬声说道：“各位邻居，这两本是我六合堂记录医生出诊和大夫开药方的册子，既然这位大姐指出杨大夫是害她丈夫的那个赤脚医生，那我就当着各位的面查一下！”
说罢，翻开了册子，一边问道：“大姐，你家男人是几号看的病？”
“几号……”女人眼神闪烁，干脆低下了头，小声说道：“就是两天前。”
小桂翻了两页，将册子举在手中走向周围的人，说道：“这是两天前杨大夫看病的记录，一笔一划都是当时我们二掌柜的亲手写的！”
一个老头推了推身边的瘦弱的年轻人，说道：“平儿，你不是识字么，看看上面写的啥！”
被叫做平儿的年轻人正巧遇上个展现自己的机会，凑近了脑袋看小桂手里的东西，念了出来：“十一月六日……杨慎，出诊西祀胡同40号王大柱。”
小桂满意地合上了册子，转身面对女人问道：“大姐，用不用我把王大柱交来对质一下？”
女人不在说话，只是抱着自己男人的尸体痛哭不止。一头乱发蓬松，身上的破旧的衣服更显得凄惨可怜。
围观的众人都是穷苦人，有的于心不忍，劝道：“算啦算啦，大家都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干脆凑点钱把昆儿爹发送了，大家邻里一场也帮衬着些。”
这一提议大家纷纷附和，但是其中不乏一些精明事理的人，愤愤不平地说道：“自己家死了男人，还想找个软柿子捏出点水来！这种人，真是给街坊们丢人！”
“是啊，以后咱们大家有个什么病什么灾的，怎么好意思去六合堂。现在其他地方都涨了费用，我们穷人难道只能看个赤脚医生或者等死么！”
小桂听了这些话，看向旻泽，旻泽自然懂他的意思，站出来说道：“诸位听我说，我是六合堂的大当家，我在这里跟大伙儿保证，就算其他药房涨价涨的再凶，我们六合堂绝对跟以前一样，既然以前能做这么久的生意，为何现在不行？”
“我们才不会赚那些压榨百姓的昧心钱，也请各位给我们做个见证，监督六合堂！这是我祖上百年传下来的家业，世代为衣，虽然不敢说妙手回春，但是在我们这里医好的人不计其数。”
“既然祖宗的手艺传到了我这一代，我必定要将他发扬光大，不入门楣，救治更多的人！”
一番话慷慨激昂地说完，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鼓掌，传颂之声交叠不起。旻泽冲上官和容挤挤眼睛，让她心中的石头也落了下来。
身后的那几个大夫也纷纷拱手，全然没有一些大夫持才而骄的架子，全都平易近人。
这些人有的是从小跟着旻氏兄妹一起研习医术的同门，一些是比旻氏兄妹大一些的长辈，也都是跟着旻父一路过来的，医德甚好。
大伙儿见六合堂的大夫没有架子，连连叫好。
这件事情总算解决完了，小桂连忙带着几位大夫回去了，否则没有人坐诊，二当家一个人忙不过来。
旻泽见大姐家确实可怜，从袖子中拿出一点碎银，放在那个少年手里，说道：“既然这误会解开了，你就好好照顾你母亲吧。以后她还要靠你呢。”
少年本来硬着拳头，不愿意接受旻泽的好意，但是旻泽既然打定了主意要给，两人较真起来，最后还是他费力把少年紧握的拳头掰开，将碎银放在手心。
周围的人渐渐散去，唯有几个妇人一直陪在女人身边，想必是她平日里关系好的邻居。
旻泽和上官和容一同出了院子，步行往城中走。
身后的少年握着手中的银子，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经过这么一闹腾，已经过了中午了，两人商议找个地方吃了饭再回去。
城外的树木很多，现在已经是一片秋色，枯黄的树叶挂在枝头摇摇欲坠，稍有风吹就打着旋儿落下来，铺了满地的金黄。
路上人不多，偶尔有农人经过，见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两个人不禁侧目，男的清新俊逸，品貌非凡，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扎起，潇洒如风。女的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编贝，端的是一副仙女模样。
“今天的事情，多谢你了。”旻泽诚恳说道，如果没有上官和容及时过来，自己肯定半天纠缠不清楚。他虽然为人洒脱，但是对付这种撒泼耍赖的中年妇女，还是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