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不许动我妹妹！”从旁，一个人影忽的扑出，却是那小姑娘的哥哥。
官差撇了撇嘴，却是看也不看一眼，径直挥起手上大刀向后一撩。
“啊！”一声惨叫响起的是那样突兀，也结束的是那样突然。一颗青年的大好头颅冲天而起，后又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周围人面色惊骇，待反应过来时，尽皆面无人色。官差挥了挥手上染血的大刀，对着地上已然瘫倒在地的姑娘狰狞一笑。
“看着没？这就是不听话的结果。”
小姑娘已然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说不出话来，身子只是一个劲地颤抖。这或许还是桃源村第一个被杀的人，那猩红的鲜血，以及身首异处的尸体，都无一步刺痛着全场人的眼，亦包括桃源村民那颗脆弱的心。
直至官差来到近前，姑娘忘记挣扎，也忘记尖叫，整个人好似失了魂一般只知蜷缩着身子颤抖。
官差邪笑着，视线放肆地从周围人身上扫过，最后再无保留地落到了眼前姑娘身上。常年的与世无争，让桃源村人反抗意识本就薄弱，方才一番试探，已然让这官差，以及后方二人都再无所顾忌。
本以为一帮子老爷们在这里，再怎么也应有两个有血性的，可谁知只是杀个人而已，这帮子怂货便已吓得不敢动弹。这种地方，不正是为所欲为的天赐宝地吗？
在这一刻，两个官差几乎萌生了同样的想法。还管什么县太爷？在这里自己就是皇帝，与其出去受那帮子鸟人的鸟气，待在这里潇潇洒洒地过完一生，岂不快哉？
由此而产生的，孙长生的作用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官差伸出手，毫不客气向着眼前姑娘的胸脯抓去，眼看着就要的手，无所顾忌的他，却不曾注意到迎面正有一把剑锋袭来。
可在衙门办事，身上怎么也要有两下子。当感觉到危险的一刻，官差下意识地一偏脑袋。噗呲一声，一把桃木剑只余咫尺的从他肩颈之间划过，带起一片灿烂的血花。
官差捂住脖子急步后退，一脸惊怒地朝前望去。
曲一凡出手了，不是他非要等到现在才出手。而是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第一次的，他竟连出剑之后，连一个普通官差都未能杀死。
“小子，找死！”官差只是受了点皮外伤，惊异一会，见来人只是个手持一把破木剑的青年，不觉凶性大发，跨前两步就欲将曲一凡斩于刀下。
另一官差也走上前来，对曲一凡形成了合围之势，但一时却并没有急于出手，只是封死曲一凡退路。而今桃源村人多势众，这也是两个官差不得不顾忌的。若这些刁民一拥而上，仅是他两人，恐怕还真难以招架。
可，桃源村人的反应，也让这两个官差相信，只要给予足够的威慑，这些怕死鬼是不论如何也不会升起反抗的。
绕道女子身前，曲一凡心知自己决不能退后，以这家伙的架势，若一刀没劈中自己，地上这姑娘怕是就要殃及池鱼了。也来不及说什么，官差力劈华山的一刀便已栖近身前。曲一凡只得用桃木剑格挡。
他虽没了修为，没了剑法，可临敌作战时的反应经验还在，尽管这种经验，很多时候动作是跟不上的。
桃木剑与大刀碰触，只是一瞬
便不出意外地断作了两节。喀嚓声中，曲一凡只觉虎口一震，借着这大刀力量短暂停滞的时间，手中断剑一剑刺出。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手中满是木汊的残剑，直直捅进了官差哇哇乱叫的嘴巴里。手腕用力一绞，霎时一阵惨叫，伴随着官差口中血肉模糊。
“兔崽子驻手！”另一个官差这时见势头不妙，再不顾其他，立刻手举大刀扑了上来。
弃下手上断剑，曲一凡顺势夺过面前官差手上大刀，并在其脖子上一抹。不等官差人头落地，他便已大步冲出，直面冲来的官差而去。
蜣螂医生，两把大刀不偏不倚，来了次最原始的碰撞。只可惜曲一凡而今的气力，却是连这最普通的凡俗官差都有所不如。一刀过后，只觉手臂一阵发麻。
他借力退后一步，待卸下周身力道后再次栖身而上。这种近身肉搏，自从踏入修真界，已经好久没有经历过了。而今重演起来，却丝毫不显生涩。
或许连曲一凡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的目光是一种凌厉，久违了的凌厉。只是这凌厉不知从何而来，他的剑，不是已经断了么？
刀法如剑，曲一凡渐渐似也找回了昔日的感觉，不是踏入修真界后，而就是长剑觉醒之前，自己凭借一己之力在苍峰走天下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一人一剑，长剑除了比寻常宝剑锋利，以及其上那些神秘纹路外并无什么出奇。自己也完全是凭借自己心底的恨，与斩尽这天下间一切罪恶的执念在战斗。
恍惚间，曲一凡心中似勾勒出一把剑，不是长剑，而就是他自己的剑。之是这剑影尚还模糊，亦如他迷惘的心，还未从阴影中走出。
官差越打越是心经，自己在进衙门之前，可也是绿林好汉，身上武艺也自是不俗。可对面这小子……
一如当年的魔霄门主一般，这官差心底产生了种诡异的感觉。曲一凡的招式不再如曾经，他心中那些长剑的记忆也早已变得模糊。但，他而今所施展，虽只是最简单，凭借过去经验地见招拆招。可随着对战地越发纯熟，从他身上渐渐升起了一股气势，一股没有气势的气势。
是的，随着这一招一式，曲一凡浑身气息渐渐内敛，直至根本感觉不到他存在，倘若你闭上眼的话。
官差没有闭眼，但曲一凡却是闭上了眼。他的招式并不固定，在官差狂风暴雨的攻势下，他就好似一片随风舞动、随波逐流的落叶，不带丝毫烟火气，一连之前眼中所散出的微微锋利之意也一并消失了。
周围桃源村人早已远远退到一旁，今日的变故接二连三。孙老汉儿子孙长生做出这种事，待所有人都不知所措的时候，挺身而出的却是这个本不属于桃源村，也同样是孙老汉半个儿子的木头。
木头的过去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也从未有半分提及。大家都一直认为木头是投江之后失了忆，可直至今日才知，他或许早就想起什么。
“他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大家心里都不由自主地浮现这个猜测，木头往日的笑，又让他们很难将其与恶人二字联系到一起。
“是了，木头叔一定是传说中那种惩奸除恶的大侠。后被仇家所害，才流落我桃源村的。”不知是哪家少年开口，言辞本是祖先所留之书上记载，可此刻却是得到了所有村民的认同。
曲一凡的战斗还在继续，可在这战斗中，他却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好似修行时的顿悟，可这种状态，怎么也不应出现在而今已成凡人的他身上。
官差手上动作未有片刻停滞，非他刻意如此，而是心底一种莫名的感觉告诉他。他只有一直进攻，而只要稍有懈怠，对面看似已然沉寂下的年轻人便会给予自己雷霆一击。好似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只等你露出疲态的那一刻。
“这是……”曲一凡睁大眼，眼前是他这一生的战斗画面，有凡俗时的，也有成为修士后的。身体的感觉依旧存在，可也颇为朦胧，他只是在下意识随着只觉在动。可灵台已然忘我，意识也进入到了这种明明清醒，却是睡梦，明明睡梦，可又偏偏能感知一切的奇异状态。
这种状态他曾经也有过，就是如梦初醒时候的样子，意识处于真实与虚幻之间。眼前的画面并非静止，而是活灵活现，画面中的自己在动，可而今自己却是在以第三人的视角，看待曾经一场场的战斗。
行走江湖时所使用的剑法，后来的落虹斩、瞬影斩、惊雷斩……这些，自己无一不是在依靠长剑的力量。而当长剑消逝，从自己记忆中也变得模糊的时候，这些本应由长剑施展的剑式又还会存在吗？
答案是否定的，没了长剑，修为无法压缩凝聚，不说后来的极·神剑术，仅是最普通的落虹斩都施展不出来。就算以修为强行施展出来了，威力大打折扣不说，那样的落虹斩也毫无意义。
长剑是本源之剑，其本身就具备兼容一切元素的属性，而这世间，恐怕也再难存在第二把这样的剑。剑灵分身虽是自己所练出，可本质上还是长剑。顶多就算是一个复制品罢了。
自己这一生都在为手中之剑而奋斗，最后甚至与长剑融为一体，可剑断了，什么都没给自己留下。曲一凡也尝试过吐纳，可毫无效果，若自己当初的无属性的灵根真的是长剑所赋予，那么现在自己的灵根怕是也随之一同消失了吧，还有那种和长剑一样，可以兼容五行灵气的异体。
一切都没有了，这是曲一凡这些年一直都明白的。自己现而今只是个最最普通的凡人。以往想起这些，所带给他的往往都是复杂与惆怅。可现在，眼前画面之中，依旧是什么也没有了。
可是自己……还有自己……
“我命唯剑，我曲一凡一生唯剑。我、命、唯、剑，我……”
面前画面万千，可是最后，里面的剑没有了，招式没有了，敌人也没有了，唯独只剩下自己。当所有画面重叠，眼前唯有的，也只是自己……
官差口中喘着粗气，手上大刀虽依旧被他舞得密不透风，可动作比起最初的孔武有力，微微也变得有些虚浮起来。
忽的，他看见面前一直闭眼的青年睁开了眼，那眼眸漆黑而深邃。只是看了一眼，官差的注意便好似被什么无形之力吸扯，手上刀光也有了凌乱的迹象。
曲一凡脚步后退，但从始至终却都好似闲庭信步一般。他同样举起手上大刀，没有理会官差此刻也正一刀向他劈来。
刀光如剑，一斩落下。曲一凡转过身，没有再看一眼，而在他背后官差，却是睁大了眼。一道血线从他额前浮现，接着飞速蔓延，将此人，连同他手中大刀一起，分作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