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叁万伍仟柒佰贰拾捌层、第三万柒仟六佰肆拾贰层、四万……
广场上众人如痴如傻，之前还被不少人视作傻子的二百二十二号，如今却是把所有人都变成了傻子。
“此人好生威猛，之前那位九长老沿途好歹还休息了一下，可这位三个二，一连数万层，似乎连气都不带喘的。”大多人如此想。
罗天眉头舒展，看了眼苦极真人，“看样子，道友这高徒的实力，罗某还是低估了。”
苦极真人伸手捋了捋山羊胡，“不是老夫我吹牛，我这弟子若无那场意外，论资质，莫家那小子在他面前或许连”提鞋都不配。
罗天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没有去质疑苦极真人的话，因为对他们这些苦修之士而言，谎言无疑就是一种侮辱。
“唉，只可惜天妒英才。”苦极真人一叹，随即就不再说话了。
天梯上，郝聪明依旧奋不顾身地跑着，身后无边黑暗化身恶犬，张牙舞爪地死命追咬。
即便到了而今四万层以上的高度，他的速度却仍未有半分迟缓。只是口中微微气喘，证明着在这么下去也总会被累死。
回头看了一眼，那狗·娘养的，已被自己英武的身躯渐渐拉开距离。
“嘿嘿，小娘皮，你咬我啊？”挥舞双手，勾引着后面‘狼犬’。
“唉~”叹了口气，随即又愁眉不展起来，“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早晚不是累死就是被后面那家伙扑倒。”
可眼下又毫无对策，他试过飞行，可飞呀飞，却怎么也飞不高。更别说飞出这片未知之地的范围了。
整理了下那两个傻子浑浑噩噩的记忆，“这似乎与之前一样，只是一场考核。不死就好，只要还活着，我聪明一世的郝聪明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不过跑还是要跑的，因为身边不时响起的凄厉惨叫，总让他觉得不寒而栗。再者两个傻子的记忆肯定是不能全信的。以往都是自己坑别人，万一被两个傻子给坑了。那他聪明一世的郝聪明，就是真傻子了。
“既然是考核，就肯定有终点，反正不管怎么样，冲冲冲就准没错。”眼咕噜一转，跑的也更是欢快。说着，还不忘夸奖自己一句，“郝聪明，你真聪明。”
……
莫不言从盘膝中睁开眼，自从登上这五万零一层后，他也无心更上一层楼。
“反正老家伙的要求已经达成，还超额完成了一层。我和暮雪师妹在一起已是板上钉钉，看那些人还有什么话说。”
“唉，如果不是师妹不同意，我俩早把生米煮成熟饭，为我莫家再续香火。”……
余下的时间里，他多数时候便是背着乌龟壳，站在这第五万零一层的台阶上，深邃的目光遥望远方，畅想着自己与师妹的未来。嘴角不时勾起的笑意，搭配身上龟壳，总感觉有那么丝邪恶。
“该死的，这玄灵龟甲也太浪费修为了吧？”身处在五万零一层的天梯台阶，四周重压无时不刻都作用在他身上。虽有着身上龟壳以做抵御，可修为的消耗却仍是在所难免的。
自己的畅想每每到了关键时候，就不得不停下来打坐恢复修为，简直煞风景。
心中似有所感，莫不言方一睁眼，就见远处天梯之下，黑暗好似踏着台阶，层层而上。
“这是……”瞳孔猛烈收缩。站起身，面上惊疑不定。
可给他反应的时间并不多，下一瞬，脚下便觉一空。无边的吸力席卷全身。
“是考核要结束了么？”心情稍作平复。抬起头，望着那正向远处消失的天梯。略一迟疑，没有反抗身下吸力地拉扯，也反抗不了。
只是在身形急坠的时候，耳边想起了一个明显是半大孩子的声音。
“啊！救命啊！老爹！老娘！师尊！……唉~我郝聪明聪明一世，而今就要晚节不保了。”声音飘飘忽忽，寻声望去，能够看到远处黑暗中，正有一点白光如鬼火般飘荡着。鬼哭声便是从其内传出。
从这生生呐喊，莫不言确实隐隐听到了哭腔。白光从远处而来，看其方向，竟是想要去追那消失中的天梯。
“这孩子没搞清楚情况吧？”张了张口，本打算提醒一下这可怜的娃，天梯他是不可能追上的，眼下这多半也是考核快结束了，用不着大惊小怪，更用不着哭爹喊娘。坠落吧，坠落入永恒的黑暗，孩子你就可以得到救赎……
然而他话未出口，对面鬼哭声却已戛然而止。
“诶？这儿怎么还有个乌龟？”孩子声音满含惊奇。
莫不言嘴角抽搐，剑那团白光方向一转，竟是向自己这边飞来。
瞄了眼身上的乌龟壳，“要是让这小孩儿认出是我，再宣扬出去，我堂堂莫家少主苦心经营大半辈子的名声，岂不就此毁于一旦？”
自知无言以对，莫不言转身就跑。借着黑暗拉扯，那速度也是非一般的快。
“诶呀，小乌龟你别跑！”后面，郝聪明穷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瞬间便消失在了这死寂的黑暗当中。
而此时比之天梯下的黑暗还要死寂的，却是天魁山山腰处的广场。
人们屏住呼吸，场面一时落针可闻。光幕上，排名第三的赫然变成了二百二十二号，其后面的台阶数是四万七千四百七十四。
一口气从起始点，跑到四万七千四百七十四层。这是排名第一的曲一凡也不曾做到的事情。
而直至名字暗淡下去的最后一课，二百二十二号后面的台阶数，依旧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攀升。只是天梯倒计时太快，在第四万七千四百七十四层的时候，把如初生太阳般的贰佰贰拾贰给一瞬淹没，拖入到了永恒的黑暗当中。
若非如此，没有人会怀疑这位三个二能否在进一步，与那前两名一样达到五万层的高度。
“可惜呀。”不少人暗自摇头，可还没等他们从这惋惜中抽身出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所有人都以为这次考核就这样结束了，因光幕上的百人，如今除那高高在上的前两名之外。番号清一色地暗淡下来。不会有丝毫意外，相信只要片刻。眼前的光幕便会一片灰白，这第二场考核也就此结束。
可让人万万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甚至都不让他们细细咀嚼，二百二十二号所创造的成绩到底是何种震撼。
莫不言五万零一层的成绩原本当仁不让的占据着第一，而今他却是排名第二，番号也变成了灰白色。
只余下在他头顶的那三个五，重回神坛，散发出力压一切的耀目金光。
人们此刻也如仰望神明一般，仰望着这笼罩在金光中的三个五。以及其后那唯有天神下凡，方能够创造的数字。
灰白色光幕因他一人而闪耀，也刺痛着所有人的眼。此刻也无人再去想那什么第二第三，脑中只余一片空白。以及回想在脑中的隐约轰鸣。
这些人中也包括罗天、包括苦极真人。
曲一凡渡劫那天雷鸣声够响吧？但罗天脑海
也从未有此刻这般轰鸣，这是一种由心而发的震撼，根本就不由人意志为转移。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假的，一定是假的，多半是天梯出故障了。”“我一定是在做梦。”……
无数人，用无数种方法提醒自己，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切并非真实。可，那一个个颤人心魂的数字，使得他们不论怎么想，如何辩解，也都是苍白的……
五万五千五百五十五、七万肆仟贰佰二十四、八万……这是五百五十五后面的台阶数，从起飞片刻间创造的数字。至于天梯的倒计时，那如龟爬般的下降速度，在前者的掩映下，此刻已无人去关注。
而此刻天梯上的曲一凡，也的确如那跳动的数字一般，是用飞的。或者说用穿梭来形容更恰当些。
长时间的舞剑，已让他的意识在身体中占据主导。在来袭黑暗到来的第一时间他便有所察觉。
收剑，然后在黑暗栖身的刹那，一剑刺出，剑锋直指那高不可攀的天魁山之顶。
长剑并非飞剑。这一点曲一凡早在修行之初便试验过。这些年也从未变化。
但是此刻，长剑刺出，他却是在剑锋的带动下。飞驰于这天梯之上。
不同于金灵斩只是借助刺击下的前冲之势，是真正的长剑在飞，也是自己在飞。因为此刻的长剑与自己并无二致，自己是剑，剑是自己。不仅仅是身体的一部分。
“曾经在宗门藏剑楼看到的《剑身术》，不过也只是人剑合一的一个缩影而已。”曲一凡也是直至此刻才知道，“人剑合一，不仅仅是意义上的人与剑合，更可以做到人即是剑，剑即是人。”
而要达到这完全意义上的人与剑合，也是人剑合一的大成境。自己还差最后一步。
天梯九百九十九层，每一万层之间都如隔天堑。五万层对于当时的曲一凡而言，已是极限。即便能强行走出两步，那也只是两步而已。
庞大的压力下，在加之长剑一往无前的冲势。身体几欲被压迫成虚无。
血肉层层剥离，六万层的时候，身上衣衫尽碎，只余旗下包裹的一个血人。视线中除了红色已看不到其他。身体的疼痛无以复加。可他的意识却是依旧清醒着，前所未有的清醒。
右手紧握手中之剑，又好似手与剑粘连到了一起。早在走出这一步的时候，曲一凡便心知此次不成功、便成仁。如果失败，自己必死。且是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且是那么的毅然决然。甚至都不需要考虑什么。
不死不灭的《剑身术》也好，立地成仙的海里寻也罢。他都可以放弃。但唯独手中之剑不能。早在修行之初，曲一凡便立志要走出自己的极致，走出手中之剑的极致。
在武林，他是剑客；在修真界，他是剑修。此生与剑结缘，这似乎已成为宿命。从他七岁时，自山谷中捡到手中之剑开始便已注定。
长剑之名，这些年曲一凡虽少有提及。可他不会忘了修行之初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何而修？
剑，是他的剑，也是他自己。他要寻找此剑之秘，更要知晓其名讳。但长剑所表现出的，不论是吸收本源，还是于杀戮中成长，都无不在深刻地提醒他。若无足够实力，想要摸索出此剑的冰山一角也都是妄想。
自己身上的种种异状，曲一凡有理由相信，或多或少都与此剑有关。此剑的隐秘，尤其是在那两次杀戮过后，他便隐隐感觉到，所牵涉出的，或许将是一段超乎想象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