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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15日的更新在这里

第四十回 发兵胡丹(二)

经旧年的战败, 胡丹越发凶狠残忍了。

劫掠屠戮之余, 还放火烧城、烧庄、烧村,极其恶劣。

以往汉军每每赶至只能看着胡丹人拍马而去,望尘莫及的。

如今大汉已非昨日吴下阿蒙了, 只要听说有敌情,骑兵立时驰援, 犹如天降神兵,杀得胡丹人措不及防, 逃之已晚。

其中以偏头关游击将军邰东升杀敌最为突出, 其曾领三百军士假扮边关百姓,配合骑兵,引来蛮夷将其一网打尽。

让胡丹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肆意劫杀。

祯武帝闻讯大悦, 早朝之上对邰东升大力褒奖,当场授正三品参将。

这日里, 霍榷休沐。

乔达得霍榷的话, 毕恭毕敬地来请正教佑哥儿和萧锦韫玩耍的三皇子。

虽说三皇子不去拘泥那些繁文缛礼,可到底是要避嫌,故而每回三皇子来都是改装一番的。

今日三皇子是一身下人小厮的短褐,都以为是折辱三皇子的身份,倒是三皇子本人却喜欢这样能便易动作的装束, 让他越发平易近人。

三皇子让佑哥儿和萧锦韫小哥俩去玩,随乔达去三有堂去。

还未到三有堂,远远便见霍榷在恭候着了。

三皇子虽非头回进三有堂, 却是头回仔细瞧霍榷这书房。

书房是东西向的,面阔三间,里头都不曾隔断,十分阔朗。

正间当中一张玻璃面镶银花梨木的大案,案上笔墨纸砚,书卷画册摆放齐整,一炉清神湿香,不见烟气袅袅,却香气拂面,令人神清气爽。

大案前头的地上左右两列间隔着茶几的交椅。

大案之后一把黑漆描金靠背椅,椅后靠墙处一色是书架。

南次间为琴室,卷角牙的翘头琴桌,上头琴一张,琴边一把镂刻花纹的泥金小檀香扇。

这扇子,三皇子可不会以为这是霍榷用的,只是这等精巧之物除了袁瑶,威震府中就别无他人可有了。

再看北次间,只见北墙处一张瑞草拐方胜纹的罗汉床,床上正中一张小几,上头棋枰一方,寥寥几枚黑棋白子罗列在上,小几两旁是半新的青缎靠背和座褥。靠东墙处一列如同药堂里一般的抽屉式箱笼,一层叠一层的。

在三皇子打量书房之时,下人已献上了好茶,霍榷也正好从北次间的箱笼处取了东西走来。

霍榷自然是不会上座的,便同三皇子并坐在地上的交椅。

“如今西北关防备,频频告捷,已见我军铁蹄之威不逊于胡丹。”霍榷道。

三皇子放下黄目天的茶碗,也不急着做评论,细听着霍榷说话。

“三皇子以为如今我大汉可出兵胡丹否?”这才是今日霍榷请来三皇子,要商议的重中之重。

听罢,三皇子紧眉道:“我军骑兵不过是操练了数月之功,能在边防有此战绩,虽说可喜可贺,但到底还难同胡丹骑士这样多年的劲旅可比的。因这样的小胜而得意忘形,必定会吃亏的。”

“臣亦是这般以为。”霍榷道,“越是如今这等时候,就该越是‘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

三皇子连连点头附和。

霍榷又道:“可有人已按捺不住,大言不惭地请求皇上出兵胡丹了。”

说罢,霍榷将手上的一份卷抄的文书推到三皇子手边。

三皇子拿起粗粗扫过,竟是卷抄朝中某位大臣上表的折子。

这可非同小可,三皇子大惊道:“伯爷这是?”

霍榷倒十分镇定,“皇子且看了再说。”

三皇子敛了下心神,凝神细看,不想愈看面上的颜色愈不对,末了,三皇子几乎是拍案而起的,“明知父皇一心一计只为打胡丹,如今万事俱备,只欠火候。这等贪功急进的无耻小人,竟敢谗言挑唆父皇御驾亲征,就该千刀万剐了。”

罢了,三皇子又问道:“这折子到底是谁人呈上的?”

霍榷也不隐瞒,道:“董樊。”

三皇子愣了愣,“二皇兄的岳丈?那这事儿岂不是同我儿皇兄相干?”

霍榷道:“何止是相干,就怕正是二皇子之意。”

三皇子倒吸了冷气一口,“我儿皇兄他到底为何要这般铤而走险的冒进?”

霍榷喟叹道:“为何?为了证明他就是跛了一条腿,亦是有用的吧。”

二皇子去年被刺杀,伤势严重,几度传出性命不保,几经救治这才保住了性命,一条腿却微跛了,但并不影响行走骑马。

可对于这样一场劫难之后,只一条腿微跛而已,未留下病根或残废了,已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但二皇子在知晓自己今生将有残疾了,却如遭晴天霹雳,发誓定要寻出真凶之时,刺客自杀在狱中,一切都断了。

二皇子一时性情大变,暴躁而凶狠,府中几番闹出残暴打死家奴的事儿来。

朝上一片弹劾之声,祯武帝大怒训斥,二皇子这才有所收敛,不想却颓废了起来,似乎到了今日才振作。

其实刺杀二皇子,到底谁是主谋,许多人心里都有猜测,只是再无证据了,那人可不是一句猜测便能将人给拿了的。

祯武帝亦是左右为难的,二皇子说不怨祯武帝,只怕是虚言,从如今谏言祯武帝亲征就可见一斑了。

这些霍榷明白,三皇子更明白。

可三皇子却犹豫不决。

霍榷一面烧去卷抄来的奏折,一面道:“让皇上发兵胡丹的,可不止二皇子一人。”

“还有谁?”三皇子忙问道。

“大皇子。”霍榷道。

“大哥……”三皇子一时默然了。

霍榷知此时应适可而止了,多说无益。

王家一系虽分崩五裂,二皇子到底还是收拢了一些。

所以在次日的早朝之上,倒还有几人为他抛砖引玉,附和应声的。

“……他日史书工笔,皇上文治武功,震古烁今。”董樊一番挑唆怂恿才以歌功颂德为结束,便有人来出列附和认同了。

大皇子本就有此意,难得同二皇子有了默契。

只见这两人反复强调发兵的种种好处,以及必胜的结果。

往日的主和派,如今还留在朝堂之上的人虽不多了却还有,一时间辩论针锋相对。

霍榷并未参与其中任何一方,只是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今都表明的态度,三皇子那里还能独善其身的。

果然不其然,就在这时祯武帝目光扫向三皇子所在之处,道:“御驾亲征?瑾瑜,你又以为如何?”

三皇子稍有迟疑,但到底还是出列了,“启禀皇上,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要攻打胡丹非我骑兵不可,可臣曾到过胡丹,胡人虽不通教化,但骑射却他们为生存之根本,他们从不刻意操练,却时时在操练,非我军骑军只数月操练之功可比的。御驾亲征非比寻常,皇上断不可冒进自轻。”

这话,让二皇子把三皇子暗咒不止。

此时三皇子话音又一转,“但臣以为蛮夷该攻打,可不是此时,我骑军还需操练,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

三皇子此番论断,无疑已与大皇子和二皇子的背道而驰,不管他是否有心同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争高下,都不能再逍遥在王储之争外了。

霍榷就知会如此,昨日才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打算告知了三皇子。

若说三皇子没有丝毫争位之心,那都是虚言,那给位置就离他一步之遥,他如何会不想过的。

从三皇子早年游历在外,以避倾轧,保全自身,便可知他的心思。

只是三皇子有这心思,却不坚定,霍榷这才暗中推他一把。

没错,这就是霍家将要支持的人。

听罢,祯武帝挑了挑眉,“磨刀不误砍柴工?嗯,有些道理。”

见祯武帝认同,主和派立时趁机反扑。

这些日子以来,大皇子同其幕僚煞费苦心定下一万全妙计,就为能一举立下大功,让身后的兄弟望尘莫及,那里能这样就让他放弃的。

但大势如此,逼得大皇子不得不当众说出自己的妙计来。

“启禀皇上,三弟之顾虑甚是,臣正好有一两全法。”大皇子道。

“且说来。”祯武帝道。

大皇子看了眼朝上的众人和他的弟弟们,“胡丹汗王稽粥,本性贪婪,虽同我朝和亲,却屡屡背信弃义,犯我边城。因看我大汉虽屡被来犯,却每每还是同他们胡丹和亲,必是以为我大汉不敢亦不能打击他们胡丹。倘若能将其主力诱进马邑,他必定不会有疑,那时择精壮伏兵,无需骑军,定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这番假设,不说旁人,就是霍榷都以为可行,蠢蠢欲动了,更别说早一心想一雪耻辱的祯武帝。

祯武帝大喜,迭声道好。

因此攻打胡丹成势在必行。

三日后,祯武帝命骁勇伯萧宁,安国公林武,太中侯公孙贺,各统兵十万,埋伏于马邑城四周。

大皇子率兵两万,待稽粥进入马邑包围圈,从背后拦截其辎重。

司马空为监军,监督四军。

二皇子和三皇子,被大皇子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