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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夜雨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微凉的夜风逐渐多了起来,夜空的乌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聚集,不知不觉已经有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角鹰山后山的一片青竹林内,满地的尸身,有手脚被砍断的,有尸首分离的,也有被人从身体中间一分为二的;甚至有些人的咽喉插着箭矢,有些人的脑袋被箭矢射穿,也有人的心口插着一支利箭。总之,各式各样的死状都有,还有一些被砍断了手脚,却还活着的人,这些人最惨……

他们害怕自己被俘虏后,在严刑逼供下,说出了一些出卖主子的消息,所以趁人不注意,他们就咬碎了那颗藏在牙齿缝里的“化骨散”,由内而外,先从五脏六腑开始溶解,最终是筋肉和骨头,一眨眼的功夫,整个人的身体就开始“嗤嗤”地冒着热气,然后浑身皮肤变得血红,直至被“化骨散”的药力,溶解成了一滩血水。

在有了个别人的先例以后,蛮牛卫不仅砍了人的手脚,甚至连他们的牙齿也都给打烂了,怕的就是他们咬碎化骨散自尽。

到后来,这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死士,死了的有将近一百号人,被俘虏的有二三十人,活着的这些人,要么是手脚被砍断,要么是手脚筋被角鹰卫一箭穿刺起来,共同点就是他们的牙齿都被打烂了,只有个别的幸存者是整张嘴巴都被角鹰卫的利箭给穿刺起来。这些个可怜人,无一例外,都被魔教弟子给押解到了扶摇庭孙希平的面前。

角鹰山上也不是没有专门审问俘虏的地方,只是孙希平唯恐夜长梦多,怕出了什么意外,于是就让魔教弟子当时就押解到了面前,即刻质问。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洗刷着泥地上的血液,掺杂了雨水的血液变作了血水,顺着地势,缓缓地下流,逐渐被雨水稀释,最终分不清是血水,还是雨水。

在扶摇庭,只见一位体型微胖的福态男子,双手抱着一件墨底金边的四趾衮蟒袍,站立在那位盘坐于地,身上那件黑衫破裂,露出光滑的后背以及健硕腹肌的俊美男子身前。只见这位男子闭目盘坐,一头青丝在雨水的洗刷下,湿漉漉地披散在淡黄色的后背上。

看着面容俊美的男子,那光滑无比,未曾有半点疤痕的后背,孙希平的内心连连称赞龙虎山的上清术法果真非同一般。他清楚的记得,在半个时辰以前,孙骆涯的后背明明是因为本命骨被强行剥离出体外,从而导致他整个后背的筋肉都被撕裂,**表面的肌肤也不例外,全都撕裂开来,让人一回想起来,也都还毛骨悚然,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可现如今,在本命骨和本命精血与他的**彻底融为一体后,借助着赵西烟遗留下来的上清灵力,将他破损的筋肉自行修复了回去。而且还顺势将十五年前被人打烂丹田时,留下的那个拳印疤痕也一并修补了回去,现在他的肚腹上再也不见半点疤痕。

虽然他那副折损的天生剑骨没了,但是他却因此得到了一副佛门金骨。总归来说,他这是赚了。天生剑骨这种东西,在完好无损的情况下,确实对世间武夫在剑道一途有着无上的帮助。如果说武道天才要想在剑道一途有所成就,需要的时间是五十年的话;那么拥有天生剑骨的武道天才,所需要花费的时间则会大打折扣,不出十年,他在剑道一途必能登顶。

然而,天生剑骨一旦折损,那么即便是后来利用灵丹妙药将其弥补修复,而这副剑骨也不再是原来的那副剑骨了。天生剑骨,贵就贵在“天生”两字,是自打出生起便存在的。

其实,孙骆涯在那次受了重伤以后,不能练武的原因,剑骨折损是一个,其中最主要的还是他的先天武胎被人打烂了。先天武胎位于丹田之内,而孙骆涯的先天武胎是被人以外力在打烂了他的先天武胎之前,顺便连丹田也给打烂,丹田一毁,武夫就再也藏不住真气。先天武胎与天生剑骨一样,对纯粹武夫来说,给予的帮助是非同小可的。

先天武胎,顾名思义,意思就是说天生的练武苗子。一般拥有先天武胎的人间武夫,是最有望在有生之年,登顶武道的天才。

不论是天生剑骨,还是先天武胎,这些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上天赐予的“宝物”。可是他孙骆涯的命不够好,没能好好留住这份老天赐予他的瑰宝。

可是他有一个很牛逼的爹,在他爹得知自己的儿子被人打烂了武胎和剑骨,差点还一命呜呼时,一气之下,差一点就把角鹰山上所有的魔教弟子给杀了,除了个别几位长老除外。可是后来因为他儿子的一句话,暴怒至极的魔教教主,也只能忍着怒气就此作罢。

当时的小骆涯,说过这样一句话:“废物东西,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脸皮教训别人?”

事情一码归一码,虽然孙希平放下了要杀光所有角鹰山魔教弟子的念头后,可他对自己儿子的将来也是做了打算。他想过,如果有一天,他的儿子要练武了,那该怎么办?

丹田被打烂了,从此再也不能留住一口真气,这对纯粹武夫来说,就好比船夫没了赶船篙,渔夫没了钓竿,捉襟见肘。而且就以他那副折断过的剑骨,即使练武,成就也不会太高。武道一途,越往后面,则对**的基础越是讲究。

所以,在想过了这个问题后,孙希平就开始着手准备给他的宝贝儿子“换骨缮胎”的计划。他准备了很久,原以为自己这个计划永远都不会实施,可没想到在十五年后,他的儿子突然跟他说,说他想去江湖看看。

这可把孙希平给乐坏了。

人生人世间,理当去一趟江湖。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差遣自己的死士,去把计划中的两个人“请”到角鹰山上来。

再往后,便有了今夜这件事。

小雨一直下着,也不见雨势如何变大,但此时的孙希平已经给地上的男子撑起了油纸伞。

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敢离开自己儿子的身旁,惨死在地上的赵西烟就是典型的例子。自打那件事过后的十五年来,孙希平从未有过像今夜这般的害怕。堂堂角鹰山的魔教教主,一位占据了中原魔教宗师榜的榜首整整二十年的老怪物,居然在今天夜里,心生畏惧。

这种害怕失去某种重要东西的情绪,在十五年前,当他看着自己儿子趴在妻子李若琳坟前的时候,出现过一次。他当时就很害怕,害怕这个以顽强毅力活下来的孩子,会突然一闭眼就离他而去。

今夜,当他两次失手,都没能阻止箭矢袭击的时候,孙希平的内心就有些乱了。所幸那些人的目标是龙虎山的臭道士,而不是他的儿子。不然他儿子的下场,就是那位趴在地上,满脸泥污的赵西烟那样了。

突然的,他希望这场雨能够下得久一些,大一些。

不为别的,他只想这些雨水能够将他的嚣张气焰给浇灭。

雨水中,一人沐雨撑伞,只为一人遮风挡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