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吃什么呢？"闹闹指了指桌子上的点心，谈话间的功夫这些点心已经少了三分之一。
少掉的点心，大部分都进了闹闹的肚子里。许浪一直在说，除了喝奶茶之外还真没吃什么东西。
"中世纪的那些人已经发明了餐具，不像***人一样直接用手指吃饭，但现代人估计会感到难以接受。酒杯镶嵌了宝石虽说做得很华丽，但却要一桌人轮流共用，必须在饮酒的时候跟别人分享口水。"
"汤勺也是两个人或几个人共用的，最好不要直接把勺子凑到嘴边去喝，而是舀到自己的碗里；餐叉是某个帝国的发明，要到大军东征之后才被带回，在此之前的中世纪人，还是只能像***人和蛮荒部落一样用手指直接撕肉条；当然，也可以用餐刀割牛排和面包，然后代替叉子直接塞入嘴里，但问题是一把餐刀要数人共用，只有地位很高的人才能独享一把餐刀。"
"我并不介意和你共用餐具。"闹闹打断了一下，但是许浪没理她。
"就现代人的观点来看，中世纪人吃水果的方法是很奇怪的：把苹果和梨放到火上烤，把葡萄放进锅里煮，还要加盐撒胡椒...而直接生吃水果，却被看成是下等人的做法。"
"中世纪的医学界普遍认为，一切水果都是凉性食物，若要吃的话，就应该以热的方法烹调，或者加入热性的香料，比如胡椒...很令人感到蛋疼。"
"相反，对于大部分蔬菜，例如胡萝卜、芜菁、圆白菜、卷心菜等等，中世纪人倒是习惯于生吃，甚至就连刺激性口味的洋葱也是如此——当然，也有浸泡在肉汁里的烤洋葱，不过那个属于高级菜。"
"不过这些问题还不算最要命的，光是作为主食的面包，就能让人觉得无处下嘴——中世纪人吃的面包，跟现代人那种发酵过还加入白糖奶油的松软面包根本不是一回事，而是近似于压缩饼干的一种无酵饼，又干又硬又磕牙...而古***人的面包，虽然通常也没加奶油，但一般是发酵过了。"
"当时就算是贵族领主，在日常生活之中，也都吃平均重量十斤左右的长条形黑面包。但是中世纪的黑面包和现代的黑面包完全不是一回事，现在所谓的黑面包除了色泽之外，在口感和成分上，其实和中世纪的**包也差不多。"
"典型的中世纪黑面包，一般是用小麦粉混杂大量的麸皮烤制而成——这种做法在中世纪已经算是精品黑面包了。黑面包中掺加木屑、小石头之类的杂物也是有的，比***人掺入面包的砂子更能磨损牙齿，也更可恶。"
"那些东西，完全就是武器。"
"这种中世纪黑面包的天下闻名之处，也就是在于可以当武器使用。历史上，多次记录了没出息的笨贼潜入人家里盗窃，但却不幸殒命于家庭主妇的黑面包之下的事情。"
"在中世纪，**包和黑面包之间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在制作时需要耗费很多时间和努力去筛除麸皮，中世纪的教会把经过发酵制成的松软**包称作"潘德美茵"，意为精制、神圣的面包。而中世纪的**包体积也普遍比较小，每只通常都不够正常人吃一顿，大概跟现代的"早餐包"差不多。"
"最初，**包是教会神职人员独享的专利，但很快就被人突破了限制，成为了中世纪富裕家庭们招待宾客的上等食物。不过，在中世纪贵族们日常用餐的时候，**包和黑面包之间往往并没有非常明确的分界线。"
"正常情况之下，贵族和富人的厨房里都不会直接存放大量面包，而是储存粗面粉，或者说混合了大量麸皮的小麦粉。到了吃饭的时候，再把粗面粉烤成面包。"
"如果要招待客人或者庆祝什么喜事，那么就会吩咐厨师和侍女们把粗面粉筛一筛。招待的客人越尊贵，粗面粉里的麸皮就要筛得越干净，烤出来的面包自然就会越白越精细，但花费的功夫同样也就越多。"
"此外，在中世纪还有一种用精面粉加入鸡蛋、牛奶、蜂蜜和香草，并且用啤酒酵母来代替普通的发面，经过精心发酵之后烘烤制成的"皇后面包"，这种小圆形**包的口味，基本跟现代的高档奶油面包差不多，可能还要更好一些，而且使用的材料绝对是绿色健康无污染——但这玩意儿是连国王也不能顿顿都当主食吃的超高级奢侈品。"
"不管那些混合了木屑与碎石的中世纪黑面包有多么的嗑牙和伤喉咙，它们仍然是中世纪欧洲下层平民眼里的上等美食，因为他们的饭碗里经常连面包都没有——烤面包要烧很多柴，烘焙的工艺也很麻烦。"
"所以穷人们干脆就直接拿一些粗加工的麦粉放到碗里，加点热水调成麦糊，然后天天就吃这种麦糊过日子。如果有条件搞到一些野菜、咸鱼和肉类的话，也是把这些东西统统都倒进锅子里和麦糊一起炖煮...总之看上去很恶心，类似于用来喂猪的东西，又有点像是呕吐物。"
"除了黑面包和**包之外，中世纪末期的人偶尔也会吃意大利通心粉，但这玩意儿更是绝对的奢侈品，价钱比**包还要贵——在水力磨坊普及以前，把麦子加工成做面条用的细面粉真是太费劲了。"
"说完了蔬果和主食，接下来说说鱼肉类的荤菜。中世纪应该算是半农半牧，而且土地空旷，野生动物很多，所以鱼类和肉类的价格较低，有时候鱼的价格比等重的黑面包还要便宜。"
"但中世纪没有冷藏条件，肉类容易腐坏，即使是贵族领主也没法顿顿吃鲜鱼鲜肉。中世纪人烟稀少，一座中等城堡里顶多也就四五十个人，每天宰一头猪或者一只羊可就太浪费了。更何况，宰杀牲口也是要看季节的，刚熬过冬天的牲口一般都很瘦，不养肥了再宰有些不划算。"
"另一方面，虽然大部分国度都挨着海，但由于整体纬度较高，日照量不足，所以晒盐很困难，从而导致中世纪的盐价很昂贵，在某些地方甚至比古代官营垄断下的盐价都要高。基本上是越温暖的地方盐价越低，越寒冷的地方盐价越高，在最冷的国家，一磅盐经常能换两头羊。而臭名昭著的名产——臭青鱼罐头，也是因为贫穷的渔民们想要节约食盐，才被发明出来的。"
"因此，中世纪的人平常大多吃风干肉，就是把肉放在寒风里吹干成***。风干肉的储存年限很长，保存几十年的也能吃。在食用这种风干肉之前，要先用刀子刮去表面的油垢和氧化层。然后在河水中浸泡一两天，最后才能煮熟食用。至于味道么，只能说是吃不死人。中世纪的人出门旅行的时候，总是不喜欢吃干肉而喜欢吃面包，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如果运气好，能搞到一些鲜肉，中世纪的人在某些方面也是太不讲究，很多地方甚至不知道肉用公畜是要从小阉割的，最后割下来的猪肉比老母猪都要老，还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味儿。"
除了盐之外，当时人们餐桌上的调味料极少，没有咖喱也没有沙拉酱，砂糖和香料都要通过别人的地盘进口，价格贵得可怕。那时候的砂糖是放在药店里卖的，对于中世纪人而言并非日常调味品，而是现代人眼中的人参一样的高级补品。"
"至于香料么，以胡椒为例，中世纪的胡椒一向是按粒卖的。如果是胡椒粉末的话，称重的时候不仅要关紧门窗，屏住呼吸，买主还要一遍遍地检查秤上有没有作假...在历史上，还曾经发生过不法商人以银屑掺入白胡椒出售这种在今天难以想象的事情。"
"在中世纪的大陆，一粒胡椒基本等值于一枚金币，并且真的长期被人拿来当钱在用，故而有着"胡椒币"的称呼。假如当时有谁能带一袋胡椒挂在身上，那么绝对是大受欢迎的超级富豪。每次付账的时候掏出一二粒胡椒...比深渊的VIP卡还要有面子。"
"除了砂糖和香料之外，中世纪大陆较为便宜的调味品主要是柠檬汁，现代的西餐里也常常能看到这东西。北方人一般用黄油涂面包，而南方人则用橄榄油，此外还有一个较为昂贵的选择：蜂蜜。"
"在《狼与辛香料》里面，罗伦斯为了给女主角赫萝买一只蜜渍桃子而差点破产，所以中世纪的蜂蜜非常的值钱。那年头就算两个领主之间为抢夺几箱蜂蜜而打仗，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至于中世纪大陆的奶酪，一般也不是现代超市里那些工业化生产出来的整齐方块，而是一坨坨绿不啦叽的黏糊状物体，既像是牙膏又像是芥末膏，就是不像是概念中的奶酪。"
"由于当时没有现代的消毒杀菌法，这些中世纪奶酪一般可没有现代奶酪的香气，弄不好还会带着浓烈的腐臭味，让很多人一看就觉得倒胃口。"
"勉强吃完不合口味的中世纪饭菜，想要放松一下也不行。可惜中世纪的大陆既没有咖啡也没有茶叶，更没有热可可，同样也没有香烟可抽——可可和烟草此时都还躺在大西洋对岸的丛林里。"
"而饮茶与喝咖啡的习惯，则要等到大军东征之后，才慢慢地通过石油人的地盘传入中世纪大陆。并且，在经过穿越整个大陆的漫长旅途和重重转手之后，抵达后的茶叶价格已经贵比黄金，哪怕是大贵族也舍不得经常饮用。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靠喝啤酒或葡萄酒来权作消遣。"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中世纪大陆的葡萄酒酿造和储存技术还很不过关，因此当年新酿出来的葡萄酒，在市场上的价值通常十倍于上一年存留下来的陈酒：后者往往会变酸掉渣，根本无法入口，顶多只能过滤一下当成醋来卖——注意，欧洲人的醋也是用葡萄酿造的，跟中土根本不一样。"
"所以，那些前往中世纪大陆的人们，千万不能犯这个常识性错误，在宴会上得意洋洋地端出某某年份的"极品红酒"来招待贵客，估计人家只会在心中大骂你太吝啬，居然让他们喝醋，还是陈年老醋。"
"在十六世纪发明瓶装技术和软木塞之前，西方人并没有长期保存酒类的方法。于是，中世纪的贵族在宴席上喝的酒，很可能"酸得像矛刺、像刀片割、像刺针"。唯有投入大量的香料或砂糖，才能稍稍减轻一点变味酒的酸腐味，使那种酿造得粗劣可怕的酒，容易被人接受。"
"还有，正如古***人的啤酒跟现代的啤酒完全不是一回事，中世纪西方人对啤酒的概念也与现代啤酒存在很大差异。如果说古***人的啤酒更像是没放糖的甜酒酿，那么中世纪的西方啤酒就更像是中土的黄酒——没有泡沫，酿造方法跟黄酒差不多，只不过原料采用了大麦、燕麦，而非中土人酿造黄酒的稻米。"
"总的来说，在古代西方人的概念里，啤酒就是一种谷物酒的代名词。凡是用谷物而非水果酿造，也没有经过蒸馏的发酵酒，统统都称为啤酒。"
"按照西方人的古典分类方法，中土的黄酒和甜酒酿，还有霓虹的清酒，都能算是啤酒。"
"如果把中世纪啤酒蒸馏一下，那么就是威士忌了。而把葡萄酒蒸馏一下，则会得到白兰地。"
"虽然中世纪西方的饮食条件实在是不怎么样，但能够当个贵族养几个骑士侍从当狗喂，感觉似乎也挺有趣的。"
"中世纪习俗，在贵族吃饭时，狗和侍从都守在桌后等主人的骨头。"
"很糟糕。"许浪停了下来，喝了一大口奶茶润了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