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罪恶！”
丘姆愈加提高了声调，他审视周遭，气势狠厉：
“这是令人发指的罪恶！是对我本人的……是，对三镇和平与公正的挑衅！”
说到最后，丘姆向站在宣礼台上的索索深深鞠躬：“希望，祭祀大人您能给予这群杀人犯以最严厉的判决！”
“我会考虑您的话的，丘姆先生。”
索索向他微微点头。
而后，他抬手示意丘姆先生落座。
“那么——呼……索柯先生。对发生在今天的这起案件，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祭祀大人。”
索柯先生微一颔首，继而起立。
他看向众位勋贵，再扫一眼台上那哭得不成样子的女人。这才深吸一口气：
“对这场悲剧，我感到非常抱歉。”
“在此，我想先向丘姆先生及在座的诸位勋贵，赔个不是。”
而后，他略扬起头：
“对这起案件，我也是听祭祀大人说过一遍，才理解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
“溪呈他的确是我的人。”
“从由利努克丝搬到这座城市后，我疏忽了对他的管教。使得他，在外面闲逛时因为不小心注意到了此事，进而引发了极大的误会、造成了极大的麻烦，这是我的责任。”
“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在今天的事结束后，给丘姆先生一定的金钱作为补偿。”
这般说着，索柯先生面色不变，仅是非常淡漠地瞥向了坐在另一头的丘姆先生。
而后，他将视线再移回向前方的高台。
他盯着那个半死不活的曼卡。再一顿，又轻蔑地瞧向那半蹲站在曼卡身边的啜泣着的女人：
“而就这场案件本身来说。我认为，这并不是一场针对法律或公正的挑衅，也绝不至于引发我与丘姆先生的争端——虽然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但这起案件，是超出我等预料的，一场纯粹的悲剧。它并不会引发任何政治或权利上的争执，所以，我期待……祭祀大人将以索菲或三镇的律法平常宣判。将这起案件视作一场很普通的杀人案。……我的话说完了。”
“平常宣判？”丘姆先生憎恶地瞪大了眼睛。
他倏地站起。
可是，这个男人却仅是凶狠地怒视着索柯。许久，也不再发一言。
“……”
平常宣判？
也难怪丘姆先生会不高兴——毕竟，无论以哪国的律法，像这种人证物证俱在的见义勇为的杀人案，都只会落得最轻的宣判。
“丘姆先生，您还有什么话想说吗？”索索问。
“……祭祀大人。”
丘姆压低了声音：“索柯先生的话，要是放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可今天的事，却明显不同——就算我的人做得再错，可从头到尾死掉的，却只有我的人。当然，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想干涉或影响祭祀大人您的判决。我只是希望……”
说到这儿，他再瞪向索柯先生：“只是希望，索柯先生能在希望维持律法公正的基础上，稍微考虑下我的感受。”
“我与丘姆先生您，并无任何仇怨。”
索柯向丘姆先生看去。
他平静地看着后者，好半天，才道：“正因为顾及到了您的感受。所以，我才希望在今天的判决结束后，用金钱弥补您失去的这部分手下——说来，像这样的败类们，也根本不可能是您的手下。我说的对吧？”
“你——！！”
丘姆先生气结。
可是，他却没法反驳。只能将目光扫向坐在自己周遭的波迪米镇勋贵，可愿意回看向他的，却只有寥寥数人。
“我想也是。”索柯先生依旧面色不改：“祭祀大人刚才也说过了。那些被宰掉的小畜生们，只是丘姆先生您手下没管好的一群杂种——在三镇，在祭祀大人所在的这座城镇里，竟会有人胆敢冒着勋贵的名声肆意伤害百姓。我认为，这是极大的罪恶。”
他轻咳一声：
“但这种罪恶，却不该被归罪到丘姆先生您身上。毕竟，那些人只不过是，些许狗仗人势的混蛋罢了。”
“索柯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作为利努克丝镇勋贵的您，在这儿说这些——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丘姆大吼道。
“……这儿只有三镇勋贵。”索柯嘴角微地一挑：“过去，我们或许不是一家人。可现在，三镇就是三镇，我们都在波迪米镇为帝国、为祭祀大人服务，哪还分什么利努克丝或新丽芙？”
他闭上眼睛：“而且，我想丘姆先生您现在是在做意气之争……可这其实是没必要的。”
“您认为是您的人被我杀了。”
“可实际上，这却是正在凝聚中的波迪米城中，分别依附于或至少在名义上依附于两位勋贵的两伙人，出于原则和道义上的矛盾，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说到这儿，他再睁开眼睛：“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我们可以真正将一些会败坏勋贵名声的货色从勋贵们身上剥离开去。”
“好啊，索柯！我他妈不懂你说的这什么鬼东西！可看你这意思，是想从祭祀大人手上，强行保住你的那些个手下吧！”
丘姆攥紧了拳头，他呵斥道：“这是不可容忍的！你这是在侮辱我！你这是，在侮辱我们全波迪米镇的勋贵！！”
“丘姆先生。”
索索蜷起指头，用指节轻敲了下自己面前的木台。
尽管是很微弱的声音——但是，这却足以将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向此处。
当丘姆暂时噤声，索索这才扫视众人，继而微笑道：
“索柯先生并没有侮辱您。他更没有侮辱波迪米镇的勋贵。更重要的是，我之所以要叫各位过来，就是希望咱们能共同领会作为勋贵、作为给帝国及万王之王陛下服务的牧羊人该尽的义务——这一块儿，简单说来就是：永远不要，挑起勋贵之间的直接冲突。”
“……是，祭祀大人。”
丘姆略有些怯地应了一声。等一会儿，他才又道：
“但是，总不能让我的人就这么白死了。”
“是啊，我现在也正犯愁这件事呢。如果我按正常逻辑判决，这些被害者死了就只是活该——可是，若要我为了协调你们两个的矛盾，从而进行一场明显有强烈偏向的判决，那好像也有点儿不太合适。”
话虽如此，可索索现在已事实做出了偏向。
“然后，今天我之所以要将各位能亲临现场的勋贵都召集于此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或许，我们可以试着说服两位调解……又或许，我们可以进行一场不记名的投票。愿意支持重判的，或希望稳妥判决的。不过，其实我倒更欣赏索柯先生刚才提出的建议。而且我也觉得，他那番话的意思绝不是在挑衅或侮辱任何人……”
索索轻轻按动着手指：
“我也不认为，被杀的那帮恶徒是丘姆先生您的手下。我确信您对他们所做的一切并不知情。但是，索柯先生没管好自己的手下，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可这些人做的又不算错——既然如此，那么由索柯先生事后对您进行赔偿及致歉，这无疑是最好的做法。”
“一方面，假借勋贵名号在外为非作歹的人，可以得到收敛；另一方面，您也可以用这笔赔偿重新招募使唤，也算清理了自己手底下的害群之马了。”
“……”丘姆先生震惊而不满地瞪看着索索。
可最后，他却只能垂首：“要是，祭祀大人您都这么说了的话……”
“……”索索微笑着点了下头。
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丘姆先生的情绪。但索柯没刻意紧逼，这已经是远超出索索预料的惊喜了。
对丘姆先生来说，他最担心的无非是此刻互相让步会损害他的面子。可索索却觉得，今天的形势不管怎么发展，丘姆先生的面子都得损。既然如此，与其让丘姆被索柯先生欺负，倒还不如由自己出面来当这个恶人——毕竟，同为勋贵却被逼着退让和被祭祀示意退让这两者间，差的绝不是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