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方便自己观察，索索刻意在安排坐席时，将波迪米镇的勋贵们安排到了西侧，利努克丝镇的勋贵则都坐到了东侧，而由与这场争端并无多少牵涉的新丽芙镇勋贵居中。
“……”
过去，三个镇子并不见得总保持和平。相互通商贸易的时候是有的，可爆发械斗的时候，也有。
索索面无表情地诵读着溪呈等人的罪状。
利努克丝镇的勋贵们稍有些坐立不安，人数大概占到了他们中的半数，剩下的半数，则各有主意。以索索看来，在利努克丝镇中对索柯先生抱有积极态度的勋贵，至少占到了大半……
而这一点，早在他从赫尼尔冯先生那儿了解关于索柯先生的情况时，便已有预判。
反观波迪米镇的诸位——他们大多面无表情，唯有与丘姆先生坐的比较近的三……不，是貌似有四位勋贵支持着他。
想来，他们应该是丘姆先生在波迪米镇交往最密切的那几位吧？
“……”
然后，丘姆先生没能获得波迪米镇周边村落勋贵的接近，相反，他们倒都是一副想彻底远离这件事的架势。而即便在波迪米镇中，那些衣着明显比乡下勋贵华丽的城市勋贵里，也有尽可能想和丘姆先生那伙人保持距离的存在……而且，为数不少。
……从这儿就能看出，丘姆先生与索柯先生的气量实在不同。
索索并不怀疑：倘若真能证明丘姆先生是受害者，波迪米镇的众人一定会帮他撑场。可等自己将案件全貌描述出来之后呢？想来，这些人中的大多数都会保持中立吧……
当然，前提则是，索柯先生不想将问题上升至两座城镇间的矛盾……
可矛盾激化与否，这会儿谁又能说得准呢？
“手段极其残忍，性质极其恶劣。”
“十二名被害者，仅一人幸免。”
“而这位幸免于难者，则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双手被截断、眼睛被捣烂，背部有四处破创，淤青伤肿之处，更是不可计量……”
念到这儿，索索稍抬起视线。
他本以为这番话能激起一些人的愤慨。可现实却是，他多想了……
可能会支持索柯先生的，仍是那样；不准备支持丘姆先生的，也仍貌似在魂游虚空。
不过，索索倒是对索柯先生挺感兴趣的。
他一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这真很稀奇。毕竟，在索索想来，没有这位勋贵的批准，溪呈等人是绝不敢肆意行凶的……
“不过……”
索索话锋一转。
紧接着，他开始讲额外的事。包括被害者当时具体在做什么，包括溪呈等人杀人时被杀者在做什么，也包括了幸存者身上的伤是被谁弄出来的……
然后——
支持丘姆先生的，虽略有些吃惊。但在短暂的犹豫后，他们却依旧支持丘姆。
倒是丘姆先生他自己——在听到索索念出他手下人的手下人所干的那些事时，这位脸颊微胖的勋贵面色很快便由气愤的红润转变成了惊吓的惨白。
与此同时，他也小心翼翼地看向周遭，试图在波迪米镇的勋贵之中寻求盟友。
新丽芙镇的各位则稍稍活泛了起来。
至于利努克丝镇的北方佬们？更不必多说。他们好像已经做好干架的准备了。
索索细心观察着这一切。
他在评估——对勋贵们，对自己，更是对全三镇的百姓……
北风全面压倒了南风。
索索并不觉得丘姆先生会在自己宣判时自取其辱。在他想来，能凭着个人能力成为勋贵的人物，哪怕性格上很卑劣、很无耻，也一定在保全实力及察言观色上有一定的心得。而只要三镇的勋贵们都赞同他的判决——那么，今后丘姆先生再和索柯先生有什么争执，那就该是另一件事了……
而只要他们别闹得太欢，索索是无意干涉勋贵之间小打小闹的争斗的。
正如他同样没管狄罗尔被一些勋贵针对的这件事一样——既然狄罗尔自己能应付过来，而且看他的样子也很乐此不疲。那么，索索自然是没必要往里面插手，给自己惹不愉快的……
“带证人。”
“带受害者。”
而在今天，他必须得将案子完完整整地呈献给诸位勋贵。他可不想因一时之快，来给自己找麻烦！
在台上，被简单处理伤口并包扎过的被害者嗯嗯呜呜发出了凄惨的呜咽。台下的众位勋贵，个别胆小或心肠软的，已经不忍地别开了视线——而那些被找来的证人，则在众多勋贵老爷的注视下吓得或跪、或趴，最好的情况也至少是两腿一个劲儿打颤。一时间，这座威严肃穆的偏殿，好似瞬间变成了滑稽剧的表演现场……
吱吱噶……
原本已有些怯缩的丘姆先生怒视着台上被伤得似待宰猪狗一般的曼卡。他牙齿咬得吱噶作响。
“呜、呜——”
曼卡有口却不能言。
他被折磨得够呛。可溪呈当时却偏偏吊着他，更劝阻住了想往致命处殴打或砍刺的百姓。
这令他现在虽看着极惨，却没能死掉。
而且，倘若有名医愿为他细心诊治，说不准曼卡还能在之后保住性命。但已经成了这种模样的人……还能不能活着，好像已没什么差别了。
……
当证人们终于调节好心态，开始控诉曼卡的所作所为时，勋贵们的心思却已不再放在这起案件之上。在他们当中，狄罗尔被索索安排在了居中的位置，他一边继续审视着那个名叫曼卡的废物的身体，一边暗自庆幸没有将妹妹也带过来见世面。否则，以她那么蠢的性格，搞不好直接就站起来在无意识中站队到丘姆那边了……
而要是她往丘姆那儿站队，新丽芙镇的勋贵们便也得开始站队。
这样一来，事情可就真闹大了……
“……”
不过，丘姆他现在当真还会认怂吗？
狄罗尔倒是不了解丘姆的个性。他只知道，倘若死了的人已经死了，脸不用被拽到众人面前打，该认得怂就可以认了……可问题是，好死不死，偏就有这么个白痴还活着。不止活着，还是这样一副显然在代表索柯，来扇他丘姆嘴巴的活死人模样……所以说，索柯他究竟是何用意？
如此想着，狄罗尔看了眼斜后边的索柯。却见这个男人似石像般端坐，且目不斜移，始终默默注视着台上的境况发展。
就像是，他已然对这一切胜券在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