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卡有点儿不开心。
至于理由？一半是因为自己的女人被某个不长眼的打了；另一半则是因为那个不长眼的人，似乎算是个硬茬。
曼卡是个流氓。
再准确点儿说，他是在波迪米混得最开的大混混。
可是，即便他是如此了不起的男人，在遇上真正的困难时，也还是会感到棘手。
“溪呈……”
曼卡不知道这个叫溪呈的是哪个鸟人。
他只知道，自己的这个蠢女友才说了：说是，那个溪呈似乎也有挺厉害的后台。
“……”
这娘们儿记性太差。再加上叫人一顿揍的缘故，原本还挺好看的脸蛋儿，此刻已略显浮肿。
问她那个溪呈的后台到底是谁，她却说忘了。只记得是从北边城里搬过来的，好像也是为了沾祭祀大人愿意留在波迪米的这份喜——她说得对。可却是屁话！难不成，你不这么猜我就不知道这段时间从北边城里搬过来的都是为了往神殿附近凑吗？妈的！
老子真正想知道的是：那小子的后台究竟是谁？！
女人却支支吾吾，一会儿说不记得了，一会儿又说好像想起来了。可当再问她时，她却还是说记不得了——艹！
曼卡心烦意乱。
想来想去，他怎么都不觉得自己有可能踢上铁板。尤其是当女人说最初和那个溪呈提起自己的名字时，他似乎是怕了我——怕了？那感情最好。既然如此，曼卡便有充足的信心收拾那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而且，女人着重提及的那个大宝石，他也挺感兴趣的……
哪怕那东西真像她说的那样，是勋贵家丢掉不要的。即便如此，它对他们这种生活在社会中下层的人，也可能已足够珍贵了……
“……”想到这儿，曼卡挠了挠脖颈。
他估摸着那小子已经带女人她那个妹妹逃了。可他们跑得了一时，却跑不了一世！从女人她父母家入手，先带几个弟兄好好收拾下那帮子不识好歹的废人……曼卡觉得，只要自己肯用心做，就一定有机会从某人口中盘问出“溪呈”的具体下落。当然，这可能得需要点儿时间……
***
咚！
伊丽卡的父亲被男人重拳捶倒。
还没等他喊出“饶命”，曼卡便已一把扯住他的单衣，先朝脸部猛殴几拳，再就又对准胸口狠踹一脚，将这可怜的老男人一脚踩实在了墙角。
“你说不说！说不说？！”
另一边，他的几个小弟正一人一个，拽着伊丽卡父亲的几个孩子狠扇嘴巴。
曼卡他女人也不得闲，抓着她妈的头发便是一阵撕扯。
她涨红了脸，一双稍有些青肿的眼，也瞪得恨意四泄：“在哪儿呢？那小杂种让你给藏到哪儿了？！说！给我说——！！”
“没、我没见过她啊……”
伊丽卡的母亲身材臃肿，长年以来的繁重工作，令她手脚粗壮且手心里满是搓麻绳结下的茧子。按说，她在面对女儿的撕扯与殴打时是该有抗争之力的，可在恐惧的影响下，她却只敢挣扎哭泣，全然不敢对自己瘦弱的女儿有任何反抗。
女人气得愈急，高扯起她妈头发，朝着她的胖脸便是几轮嘴巴。
啪——！啪！
“我知道你知道！”
她拽着母亲的头发，连带着将母亲裹着头发的头巾一齐扯下。
这人再狠狠将指甲深扣进母亲的头皮，只恨不得要将这肮脏油腻的头发与头皮连着血挠得皮开肉绽：“这次你休想再保她！我一定要杀了她。连着她和她的那个狗杂种男人一起杀了，我绝对要杀了她！我要吃她的肉、要嚼她的骨……”
“倪卡莎，倪卡莎！她、伊丽卡她——她是你妹妹啊！算我求你，算妈妈求你了……想要钱你都拿去，你把钱全都拿去吧，我不要钱了！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实在想要杀就杀了我算了，你杀了我算了啊——！！”
肥胖女人嚎啕不止。
她哭嚎挣扎着，哀泣之声震天动地。
窝棚中的嚎叫声惊动了个别年轻气盛的小伙儿。可当有谁实在气不过，真打算去那边的窝棚打抱不平时……却都无一例外地被他们各自同伙或同来的人劝住了。
在波迪米镇南边儿的这片窝棚，没人敢惹曼卡。
没谁不知道他的威名，更没谁敢触他的眉头；很多人都知道，曼卡不仅敢打、还敢杀人。而且他杀了人，不止不必付出代价，还能趁着好风被城里真正的大佬相中，成为大佬手底下负责管理这一片儿的人——和他相比……说到底，这儿谁敢和他相比呢？
他杀了你，他是不犯法的，是不必为杀了你付出任何代价的。从前，也曾有个人反抗曼卡一伙儿收的保护费。那人死了，有人看到他被拖到南边的荒林子里，由好几个人看着，胳膊割开一道大口子，腿也是，里面涂着蜂蜜，就这么由好几个人边看、边笑、边喝酒地看着那人被蚂蚁一类的小虫子活活吃掉了四肢……
不要惹曼卡。
谁都不要惹曼卡——别惹曼卡不开心，别让曼卡不开心。只有这样做，才能活着……
……
哭嚎声愈趋愈烈。从伊丽卡家的那片窝棚里，不住响起男人、女人甚至是孩子们绝望的哭喊。他们哭着，嚎着……就连最没脾气的失地农民，也已在默默啃着白饼的同时头上青筋暴起。个别人甚至已不想再忍——有些人开始不停地瞄家里挂在墙上的旧弯刀，也有人蹲在地上静悄悄地拨拉着土块。貌似再过不久就会有谁不管不顾，宁可冒着杀人后被勋贵老爷们抓起来吊死的风险也要冲出去杀了曼卡等人……可是，直到那些哭嚎声越来越响，再到哭嚎声越来越弱，再到有小女孩发出撕心裂肺地嚎叫……也始终是，无人挺身而出。
“呼……”
吃白饼的老人终于啃光了饼，他试图站起，却只感到眼前一片天旋地转。
老人险些摔倒。但他却终究还是站稳了身形，再摇晃着，试图暂时离开窝棚，找一个听不到、看不着，更不必再为自己的怯懦和无力而感到羞愧的地方躲着……
他……
“那里面怎么了？”
就在这时，突然。老人被这陌生的男声惊得一愣。
他猛抬头看去，却见有七八个手持棍棒、砍柴刀的年轻小伙儿正在一个陌生男人及一个小女孩的带领下，快步赶向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