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
人一倒霉起来，往往接连不顺。夏未霜仔细在屋里转了一圈，把被打开窗户带上, 中知晓，桑露恐怕真离开了。
她去哪了？为何偏在此时离开？头这么冷，她能清醒多久？
每一个问题, 夏未霜都没有确切答案，在关窗之前，她扶着窗台，感受着刮骨寒风吹拂指凉意, 对着窗喊了两声桑露。
她怕桑露一翻出窗去，就被冻成冰棍掉进雪窝里。当然，她叫这两声也委属于无用功, 桑露要成冰棍了, 必然不会回应，要不是冰棍，许是已经走远了。
她没有把窗子从里面插上，她怕桑露回来的时候不方便。
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没法再睡了。夏未霜穿好衣服，拿起魏云琅送给自己杖, 用比第一天失明时熟练许多步伐走进洗间, 洗漱, 擦脸, 收拾外表。
夏未霜来到了客厅。
刚刚做盲人也不过一个周多点的时间, 很多事情夏未霜还没有适应，她的伴们贴她，帮她把家收拾的利于活动, 所以她能适应如此快。
但她毕竟失去了光明，无法判断自己骤然醒来后的时间。
现在仍旧是深夜么？离天亮还有多久？她的伙伴们似乎还在沉睡着，夏未霜顺着暖片靠近魏云琅小隔间，听到了他稳定呼吸声。
夏未霜握着杖，哒哒哒哒，夏未霜坐到了沙发上。
小隔间里呼吸声忽然变了，而后响起了乱七八糟声音。夏未霜虽然看不见，但仅凭声音，似乎便能脑补出魏云琅一个猛子坐起身，头发凌乱眼神迷蒙，一边挠头一边困惑样子。
夏未霜听到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听到他穿着拖鞋下地的声音，而后是帘子被掀开声音……
“卧槽！是你啊，就说怎么听到有奇怪的动静。”魏云琅走近，小声地惊呼了句，问，“个点你怎么就起来了？咋，失眠了？”
夏未霜摇摇头，洗过脸之后，昨晚悄悄落泪狼狈模样便全都消失，又成了一副稳重可靠样子，虽然是个瞎子。
“现在几点？”夏未霜问道。
“等看下表。”说着魏云琅按开桌子上小台灯，说，“五点半，天还黑着呢。哈——你无聊不，要不用mp3听歌吧。”
“不无聊。”夏未霜握住杖站起来，“醒过来是有事，正好你也醒了，跟过来看看。”
“啊？”魏云琅不明所以，还是跟着夏未霜去了次卧。
突然醒来，他还没洗脸，懒懒散散随时都能再睡个回笼觉，但在这样的状态下，一进入次卧魏云琅仍旧察觉出了问题所在。
“桑露呢？”屋里黑不隆冬，魏云琅差点被绊倒，他纳闷地问道，“她哪去了？”
怎么没感受到桑露的存在呢？按理说，她应该守着夏未霜寸步不离，就算一时睡死过去了，也不该离开612对。
“她从出去了，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
夏未霜敲着杖来到了窗前，对魏云琅道：“床头柜上有电，你拿着过来看看，看底下有没有桑露。”
魏云琅：“……”
他依言照做，打开电走了过来：“你往旁边让让，窗上糊着霜花看不清，得开窗看。”
窗一开，冷风便嗖嗖地往里灌，夏未霜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听到魏云琅被冻得直抽气，然后又把窗户关了回去。
“底下没有桑露，不过看见她移动的痕迹了。”魏云琅有点郁闷地说道，“她应该是去远处了，不走寻常路，又翻房子，那栋楼之后就看不到了。”
夏未霜沉默了起来。
魏云琅搓搓回温，问：“她走之前没跟你说什么？”
夏未霜摇头：“什么都没说，都很……正常，所以我也猜不到她为什么突然离开。”
魏云琅劝道：“你先别担，等等，去叫煤球，现在换衣服出去找她，她冬天后不是一直行动缓慢吗，开车很快，会追上。”
夏未霜本来该说不用的，离开是桑露，是一直和大家关系都不算亲近甚至始终带着危险的桑露，桑露怎么样，本来只关自己事。
自己事，却要麻烦别人在这么冷的凌晨外出寻找，样不好，段时间，自己本来就给大家添了很多麻烦。
但夏未霜唇瓣嗫嚅了片刻，魏云琅都握着电去拍白倩的门了，她还是没能说出那句“不用麻烦了”。
她担桑露，就像深山中的雾霭，天越深越浓重。
夏未霜握着杖缓缓走到门口，听到那边白倩美梦被扰后对着魏云琅撒起床，又在知道原因后迅速回去穿厚衣服声音。
一只软软的小小的握住了夏未霜，夏未霜竟然没能注意到，米乐乐是什么时候来到自己身边。
“倩倩姐姐和小狼哥哥去找桑露姐姐了，陪着你，们一块等他们回来。”
夏未霜轻声回应道：“好，们在家等。”
除了在家等，她好像也做不到什么事了，随着他们一块出去么？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去了又能怎样，也只是坐在车里干等罢了。
而她的朋友们，还要分出心神来照顾自己，去了不如不去。
如此这般，夏未霜就和米乐乐坐到沙发上等人，米乐乐是被吵醒，际上，她压根没睡够，不一会儿的功夫，小人就趴在夏未霜腿上睡着了。
夏未霜扯着毯子给她盖上保暖，又拿出mp3，插上耳机自己听。
个小东西是老式的那种，只有简单几个按键，不用联网，充电就行，是白倩他们很久以前搜寻物资时就带回来的。只是那时候夏未霜还能看见，更喜欢用手机听歌，或者打打系统自带小游戏，故而基本没碰过个。
现在这倒是比机有用，现在的机，多是触屏智能机，看不见之后就没法用了。
魏云琅倒是说过有空给她带个老年机回来，带语音的那种，样她就可以继续玩手机了。只不过天太冷，一直懒得出去，再加上在没什么需要用手机的地方，也就没行。
一开始mp3里面的歌单只有几首系统自带老歌，经过魏云琅、白倩和米乐乐坚持不懈地捣腾，终于往里面捣腾进了些新歌来，新歌来源于各捡回来的机。
在循环了半个歌单后，白倩他们总算是回来了。
门一开，夏未霜就感觉到被人带进来的风雪寒，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她估摸着自己脸上露出了急切神情，所以自己还没开口问，白倩就主动说道：“不行，没找到。”
魏云琅补充道：“面风太大，们顺着桑露留下痕迹去找，没多久那些踪迹就没了。不过还有法子，可以试试卜算，看能否找到她踪迹。”
从他们出去到回来，估摸着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天冷风大，头的雪还未化，那么深，行车困难。而桑露离开时间应当还要更早，一直没找到，就算继续找，恐怕也是找不到了。
夏未霜里想的清楚，赶在别人安慰自己之前反过去安慰大家：“桑露本来就是自我性子，她应该是有自己事要做所以离开，既然这么长时间暴露在这么冷的天里还没被冻晕，可见她动用了非常规办法保持清醒。件事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她会一直保持清醒，只要她清醒，以她力便不用担。”
说完，夏未霜微微笑着，又道：“件事就先样吧，天应当快亮了，要睡回笼觉抓紧了。”
……
桑露离开之后，夏未霜反倒比之前更开朗了些。
纵然她一直什么都没说，但先前愈发沉默忧郁样子，也是始终看在白倩等人眼里。在她致盲之前，她的异能一直在稳定使用着，只为了能够以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
而在致盲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夏未霜没有任何预知未来的反馈，众人便也猜到，定是她异能出了什么岔子。
为了不惹她伤心，大家便约定好，在她主动说之前不要提及任何相关的事。
本以为桑露的突然离开会对夏未霜造成更大打击，却不料，她表现得反倒比先前还要坚强，好像……好像根本无须担她，没有什么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日，夏未霜对众人说道：“想，们的计划应该改变一下，们不要去基地了。”
“为什么？们已经掌握了那么多有用的信息，们都说好了。难道是你最后一次用异能，发现我们干不掉顾敏之？”魏云琅颇为震惊。
米乐乐也不赞，甚至就连白倩，位计划中要留在a市后备人选也呈现出不解的态度来。
比夏未霜预想的，大家反应还要糟糕，因为他们竟然没想过放弃件事。
她心中颇为动容，很多准备好的说辞都有些说不出口了，她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已经把失明之前预知到的内容全都想起来了，部分内容，对扳倒顾敏之有很大的帮助，所以这件事……是可以做到的。只是有一点，那就是我失明是预知导致的结果，是变数，其中必然会导致未来的不确定性。”
她娓娓说着件事危险，选择坦诚以待：“最关键的是，好像失去了异能，也就是说从今天后我无法再通过预知未来来改变未来，不能对事情做出任何先决判断。再加上失明，是极大的麻烦，直接降低了行动力，会很麻烦大家。本来就是我恩怨，之前大家愿意帮我已经很开，现在不该——”
啪！白倩在她背上拍了一下，直拍夏未霜晃了晃，话语自然被打断了。
“不去基地，本来也不用面对危险，所以我不劝你。”白倩说道，“可你总该听听小魏的意见。”
“意见？”魏云琅问道，“对，是有很多意见，不过先问问你，你是打算放弃反击顾敏之了？你没了异能又没了视力，确实，好像什么事都做不到了，但顾敏之可不会轻易放过咱们。诶诶诶，别说什么你要离开之类的话，大家都这么熟了，就不要说废话了啊。”
“可我会拖累大家。”夏未霜苦笑，“在我自己麻烦事上拖累大家，里很不好受。”
“胡说，谁说你只会拖累我们了？”魏云琅道，“可是一直都对你很有信心，就算你没了异能，但先前掌握的信息就有相当大的分量。还有，相信你脑子，就算瞎了也能起作用不是？”
米乐乐在旁帮腔道：“也是，相信姐姐，姐姐最厉害了！”
夏未霜咬着下唇动了动嘴角，她想笑一下，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眼眶有点发酸。
“是，会尽全力，要是桑露还在，她也会很有用……”
白倩忽然想到什么问：“对了小魏，你不是说要帮忙算算桑露的去向吗，算怎么样了？”
魏云琅干咳一声说：“不是很理想，你知道吧，她这个……她情况不一样，她都超出了们理解的生命范畴，现在这个世界啊，太他丫的科幻了，不适合们玩玄学的。”
白倩好笑道：“借口！”
魏云琅搓搓鼻子，小声嘀咕：“说的本来就是实话，再说了，就算算出来方位，也不方便去追崖。”
问完魏云琅个神棍，白倩又安慰夏未霜：“小霜，记得你之前用异能看到的未来里，桑露都在嘛，那她应该会及时赶回来，别担，有她保护你，你想拖后腿都拖不了。”
夏未霜无奈地笑了笑：“但愿如此。”
那些有桑露在的未来里，她仍没有失去光明与异能，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不过，她也想起了她与桑露的那段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久到，她都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