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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月影梅劫之欲罢不能(29)

“月影梅”,拆开来,也便成了“月”“影”“梅”,更像生活中的三个女子。

施云并不知道,在蓝守玉那里,她有着“月”的地位。施云是屏羌人,跟蓝守玉从小学到高中同窗,土俗点叫毛根儿,文艺点叫青梅竹马。两人互无隐私,甚至连小时候穿啥颜色内裤,都记得的。她是蓝守玉正牌的女友。一九九七年,他和施云在庆祝完港岛回归后,分别从两个城市的大学毕业。那时候的女大学生,要比男大学生受到青睐。施云去了荣城的媒体,蓝守玉回老家进了机关。由此开启了遥遥无期的筹婚之恋。与其说筹婚,不如说试婚。那时候,还没“八零后”啥事,试婚,算“七零后”“七五后”的新发明。施云“七五后”赶底,蓝守玉“八零后”打头。不上不下,正好玩些新鲜。加上两地分居,无钱无车无房。三无人员,不玩试婚玩啥呢?好在,两人除了玩试婚,还可以玩文艺,写豆腐块,抒人生醋味,在“七零后”的面前玩青春,在“八五后”面前玩沧桑。据说“七五后”都这么过来的。玩了几年,施云资本无多,再不嫁,就划归剩女一代了。她说,我得嫁了。蓝守玉就说,那,就嫁吧。施云就嫁了个做中药材批发的生意人。生意人粗糙,实在,不谈缥缈。施云过起了小日子。生娃,做记者。本来也没蓝守玉啥事,他忙自己的从小官僚到自由人的角色转换呢。鬼使神差,还是合谋而为,两人参加某次笔会,互相毫不忌讳地把对方当倾诉对象,大谈人生无奈。蓝守玉虽然混在女人堆里,说到结婚就头疼,算准“处男”,只这个“处男”的确有些可疑了。施云说,他老公找了个小三,受不了,又重回独身,那个小三成了孩子的新妈。待两人心理垃圾清理完后,又长时间无话。一男一女,男为干柴,女为烈火,况两人都有前科。人迹了了的景区。昏黄的路灯。该发生的顺利成章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会在某种特别的氛围下走偏。用主流的话说,叫旧情复燃,用现在“九零后”的话说,叫插枪走火。那个黄昏,两人彼此改变了对方的偏见。

在蓝守玉的内心深处,大约在念这样一句诗: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可是个难得的意境。人生如戏,一边在扮演,一般当观众,谁能例外?

施云想到宿命。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不过,此地已非彼地,那人已非伊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自那之后,施云疯狂的对瑜珈和佛学产生浓厚兴趣。犹抱劈琵琶半折面吧。只是,那面不是一张,是两张,准确的说,一个亮面,一个灰面。谈恋爱的那会儿,蓝守玉其实很想看看施云的另一面。施云给蓝守玉的感觉更多的一职业女性,传统,正面,同她上床简直就是工作,按部就班。蓝守玉需要激情。施云早过了激情的年代。一次,事毕,有些干巴巴的,意犹未尽,蓝守玉忽然想说,你把施云改成施雨吧,说不定会找到真爱。还好,这话终于没有出口。好个蓝守玉,这么损的话,你也能说?蓝守玉,暗自骂自己。到嘴边的话,没出来,当然会堵得慌。再堵,还得演下去。施云晓得蓝守玉在作戏。都是成年人,谁也别点穿。那个黄昏,老套的情节,极类似二三十年代的黑白电影片。后来发生的一切,两人都可预期,谁也没有去预言。

以默契展示彼此最隐秘的渴望而已。他们都需要这样的渴望。蓝守玉并不认可这是他要的爱情。

时间能打磨人。

正面。和负面。都被镌刻得玲珑剔透。

蓝守玉和施云玩正面和负面的时候,“影”和“梅”悄然走进。

蓝守玉手机电话簿里,的确有个叫“影”的。其实那个电话号码,它代表一个自称大他五岁的网络女人。那人说,只可做他的“影”,不可以呼吸,不可以倾听,更不可以观看和触摸。生意却不影响的。她在港岛。仅有的一次短信,也是她主动要求联系,之后互留邮箱。他们俩的见面,遵循不越雷池的原则,据说搞得像地下工作者的接头。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幻想即将遭遇一个风情万种的熟女子。很遗憾,风情没有的。他看到了一个壮男人。壮男人说他是“影”的生意兄弟。他说,“影”没让你带句话么?壮男人知道做完生意,离开他的时候,仍然没有回复他的疑惑。

更多时候,他见到的是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子。年轻的女子,说她并不是“影”,但这并不影响他要的风情万种。于是,才有了坊间各种流传,比如“大红炮”之类的。蓝守玉陷入了困惑。他,他或者她,会是“影”特意安排的替身吗?

没有人能够回答。

那个“影”,已经让他欲罢不能。

有一次,他突发奇想,发邮件呼“影”见面。“影”自然没理他。就等。等了许久,“影”回邮件,你这要求算非份么?他答,你若见,则算,你若不见,何来非份?“影”笑道,当然是一连串的虚拟括号了,你们男人真好这一口,万一见面是个恐龙,见光死,如何让人不堪呢?他说,别说是个恐龙,你就是鸠摩罗什,我也认了。

“影”许久没有再理他。

龟兹天才鸠摩罗什,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据说是个离红尘最近的高僧。

鸠摩罗什是个男儿身。

不见也罢。蓝守玉想,见面后,可能真的会见光死。既然不能在彼此的当下中“活着”,那就在彼此的怀想里,欲罢不能。欲罢不能,作为过程的审美,最具陌生化,期待感,和360度的张力和混沌。

譬如,从肉体到精神。

鸠摩罗什,并不认为肉体和精神,有着本质的区别。

谁的身上没有几两活生生的肉?

一个人,当他的肉体已然死亡,还能大谈奢谈精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