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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chapter 53

温泉度假村的体验券里包含了一日三餐, 但左颜注定没机会尝到早餐和午餐的味道了。

她浑浑噩噩地在床上睡到了傍晚,意识半清醒的几次都是被折腾醒的,然后又在过程里昏沉沉睡着, 直到天色灰暗, 才睁开眼。

身体散了架一样, 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只能眨着眼睛, 从一团浆糊的脑子里慢慢抽丝剥茧,找回清醒意识。

她想起了昨晚上被打断的过程,想起了罪魁祸首和李明明,也想起了那顿倒胃口的火锅, 和突然又开始生气的游安理。

哦,对,她还在跟游安理闹脾气。

后面发生了什么, 左颜却没有头绪了,脑子里钝钝的,睡太久的困倦疲惫、身体上的酸痛、长时间没进食的饥饿,都让她很难受, 很想要再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但比起这些,她更想要先起来洗个澡。

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刷开,左颜听见声音又睁开了眼, 侧头去看。

门关上后, 游安理端着一个木盘进来, 见她醒了,便径直走到床边, 把木盘放到床头柜上。

左颜闻到了很香的味道, 像是鸡汤之类的东西。

她咽了咽口水, 眼睛一直往那个盖着盖子的白盅里瞄,但还记着在跟游安理闹脾气,始终不肯开口。

游安理在床边坐下,将她从被子里捞了出来,再用被子把她裹紧,不让冷空气钻进去。

左颜才意识到自己身上光秃秃的——她昨晚上没穿衣服睡觉吗?

想了一会儿,实在没印象了,左颜的注意力也还在那个香味上面,直接放弃了去回想。

游安理掀开盖子,又拿起了勺子,在白盅里搅拌了一下。

左颜闻到这浓郁的香味,确定就是鸡汤,准确来说是鸡汤炖的粥。

游安理端起白盅,舀了一勺,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

左颜眼巴巴地望着她,生怕她一张嘴就把这一勺粥给吃了。

好在游安理吹完之后就喂了过来,左颜立刻张开嘴含住了勺子,活像是几天几夜没吃饭一样。

游安理难得没有嘲笑她,只沉默地喂着她,一勺接着一勺。

左颜吃了小半碗粥下去,身上也没那么难受了,终于有力气想吃饭以外的事情。

她觉得身上很不舒服,是迫切想要洗澡的那种不舒服,好像每个部位都黏黏糊糊的,脏脏的,很不干净的感觉。

左颜想着,吃完这碗粥后就开始提要求了——既然游安理都主动来哄她了,那她也不用再继续闹脾气了。

“我想洗澡。”

她舔了舔嘴唇上沾到的汤汁,看着游安理,用气音轻轻说。

左颜终于达成了自己另一个心心念念很久的计划。

——跟游安理一起洗澡。

虽然准确来说,这次是游安理给她洗澡,但四舍五入也没差别了。

左颜虽然觉得有点羞耻,但她真的没力气动了,尤其是两条腿,酸得像被大卡车碾过一样,腿根好像还扯到了,类似于韧带拉伤的感觉。

好在只是类似。

游安理抱她去了浴室,左颜有点享受这种被她呵护的感觉,虽然大多数时候自己都在说“不想被游安理当成小孩子”,但实际上她就是喜欢游安理这样照顾她,而且是只对她这样。

这种狡猾的心思她从来没有说出来过,一边尽情地使用着年纪小的特权,一边要求游安理把她当作平等的成年人来看待。

游安理拧开花洒,试了试水温,等温度合适了,才把花洒拿下来,给坐在凳子上的人冲洗身体。

左颜被热水一包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明明手已经抬得起来了,也不说,就等着游安理来给她洗。

她装出一副柔弱的样,时不时用余光瞄一眼游安理,看她有没有不耐烦,但今天的游安理好像特别好说话,任劳任怨地“伺候”着自己,动作柔和又耐心。

——如果没有在某些地方停留那么久就好了。

左颜情不自禁合拢了腿,把她的手给夹住。

游安理没有开口,只垂头吻住了她,用最犯规的方式瓦解她的防备。

左颜感受到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柔。

肢体语言往往比说出来的话更能表达情感,左颜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听见游安理的情话了,但在这个吻里,在这一刻的碰触里,她听到了游安理的声音。

“颜颜。”

她贴着她的唇,叫她的名字。

左颜猛然想起来了。

——她们已经成为了最最亲密的人。就在今天,就在黎明升起的早晨。

游安理是那样强势地从她这里拿走了她的一切。

没有迟疑,没有试探,甚至没有协商。

左颜回想起了她的疯狂,那是自己从没有见到过的游安理。

她应该要感到害怕的,这么不温柔、不理智、不自持的游安理,就像未知的危险一样,把她吞进了肚子里。

但左颜意识到了,自己浑身颤抖的、连大脑和灵魂都痉挛着战栗的,绝不是恐惧。

而是兴奋的、欣喜若狂的、因绝顶快乐而落下热泪的东西。

——我终于是你的了,而你也将是我的。

花洒掉在了地上,左颜攀上了游安理的肩,五指拽住了那些不算好的布料,迅速且急切地让游安理变得和现在的自己一样。

游安理纵容了她的每一步。

直到最后一步之前,她按住了左颜的手,提醒她:“待太久会缺氧的,先出去。”

左颜就信了,安分守己地任由她把自己擦干,用浴巾裹紧。

游安理用吹风机把她的头发吹干了,让她先在浴室里等一会儿,自己出去换床单。

左颜的行李箱里也带了自己的床单,箱子摔开的时候游安理就看见了,但昨天两个人吵着架,完全忘了这回事。

游安理从她行李箱里拿出床单来换上,把脏床单拿进了浴室,准备先搓洗掉污渍,再扔进洗衣机。

——这个房间的配置只差一个厨房和冰箱了。

左颜一张被水汽熏红的脸在看见床单的痕迹后,顿时红了个透。

围观游安理搓洗床单实在是让人浑身不自在,左颜想找点话题来缓解羞耻,但一开口就是还哑着的声音,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清了清嗓子,被这么一打岔,那点不自在也被冲散了很多。

左颜看着游安理的侧脸,忍不住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

游安理顿了顿,手上继续洗着床单,开口问:“怎么了?”

左颜在她被打湿了几团地方的衣服上蹭了蹭鼻子,闷声闷气地说:“你早上骂我。”

游安理低着头,语气平静地问:“哪一句?”

左颜的脸更烫了。

她控制自己别去想那些荤话,控诉着说:“你骂我活该。”

游安理反而笑了一声,声音有些闷,像从咽喉里挤出来的。

这声音太像她早上说话时的感觉,左颜条件反射地闭紧了双腿。

“你不活该吗?”她问。

左颜不服气地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才叫活该。”

游安理“嗯”了一声,低声道:“你现在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左颜烦躁地在她背上用力蹭了蹭,半晌后才闷闷不乐地说:“你不是石头。”

洗手台水声不断,游安理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看向面前的镜子。

少女抱着她,毛燥燥的脑袋贴在她的背上,看不见脸。

游安理看了很久,时间久到连向来迟钝的人也发现了异常。

左颜抬起头,探出脑袋去看镜子里的她,冷不丁就对上了那双深褐色的眼睛。

这眼睛里的东西,她已经不陌生了。

但片刻之后,游安理垂下了眼,继续搓洗手上的床单。

左颜终于明白了她的大多数沉默究竟意味着什么。

人之所以在某个时候选择沉默,一部分原因是不想说,一部分则是因为习惯了不说。

看似没有多大区别,但实际上,这是主动与被动的区别。

不想说所以不说,这代表了开口的权利至少还在自己的手上。

而习惯了不说,是清楚说出口后的结果多半不会是自己想要的,甚至是无意义的、会造成不好局面的。

左颜原本并不了解这些差别,因为她从来都是一个畅所欲言的人。

她说的话会有人听,会有人在乎,也会得到她想要的反馈,所以她学不会沉默。

可游安理跟她不一样。

这个还很年轻的女人,也许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明白了——她说的话并不具备多少价值。

因为没人在乎。

所以她学会了沉默,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沉默。

以至于当她终于想要表达什么、索取什么的时候,也再难以开口。

左颜从身后抱着她,目光还停留在镜子里的那张脸上。

这是她第一次从游安理平静的脸上得到自己想要了解的答案。

——她终于开始了解游安理了。

可为什么她这么难过呢?

甚至难过也不止,还有一种比难过更复杂的、更酸涩的感觉钻进了左颜的胸腔。

她下意识收紧了手臂,更用力地抱紧了游安理。

浑浑噩噩的早晨并不是一个好的体验,她不太愿意尝试第二次。

所以左颜想了很久,还是鼓起勇气,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声音说:

“你想要我的时候,就告诉我,不要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