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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无用(虫)

【第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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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声虽狂, 但窗牖早便被遮得极为严实的,只留了丁点偷光的缝隙。

室内冥暗,熏笼中的炭热将各处都充塞得暖融融的, 让人四肢百骸都发着懒。

听得庆王所唤,那女子初时并不出声,只缓缓步近。

待近得身前,那女子先是伸手抚着庆王的面容, 庆王亦覆上她的手,那女子便顺势坐上了他的腿,将头埋在他肩上, 不时与他耳鬓厮磨。

整个人轻飘飘的,庆王脑子一片混沌,迷迷糊糊间,被对方勾住腰间鞶带坐了起来,接着, 二人步履混乱地到了榻边。

那女子驾轻就熟地替他解开鞶带,过程中用身体及手指熟练地撩拔着他。

鞶带落地, 外袍还未除下,二人便双双倒在了榻上。

庆王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气息亦是逐渐粗浊,正是意乱情迷之际, 那女子用极柔媚的、带着勾引的声音唤道:“兄长……”

即使对方声音极低,可这声低低的唤, 却蓦地在庆王耳边炸响。

他晃了晃脑袋,努力将视线聚焦,借着窗角透进来的丁点光缝,看清了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子真实面容。

“柔姐儿!”

酒意霎时消去大半, 庆王急忙撑着身子起了身。

因饮得委实多了些,他脚步虚浮,站直身后便险些摔在地上,幸好及时扶住了床柱。

床榻之上,曲檀柔变了面色。

她原本是想借那声唤让他愈加迷乱投入,却不料他竟这样敏感。也不知是听出了她的声音,还是对曲锦萱那小贱妇的声音太过熟悉。

见庆王去捡鞶带,差点倒头栽在地上,曲檀柔连忙起了身去将人搀住,却被猛地一把推开。

委屈的神色浮露于曲檀柔面上,她眼中蕴起泪来:“兄长……”

庆王手中抓着鞶带,喝斥曲檀柔的近身:“柔姐儿,你这是作甚?!”

曲檀柔期期艾艾地开口道:“兄长,柔儿喜欢兄长,兄长看不出来么?”她咬着唇上前半步,哀哀欲绝地表着心意:“那曲锦萱不愿意与兄长一起,柔儿愿意。柔儿想服侍兄长,柔儿愿意服侍兄长,柔儿想成为兄长的女人!”

“闭嘴!说的什么糊话!”庆王又气又骇,胸膛剧烈起伏。

他抖着手扣上鞶带,深吸了一口气,面色严肃地看向曲檀柔:“柔姐儿,你实不该如此。”

口吻极为峻肃,是曲檀柔不曾从他嘴里听到过的。

曲檀柔心下如踏空一般,涌起强烈的不安来。

庆王盯着曲檀柔,目光炯炯炙人:“是本王思虑不周,你我并非亲兄妹,早便该避嫌了。眼下傅氏答应了本王不再动你,既如此,你便安心留在曲府罢。”

说完这话,庆王便转身离开。

曲檀柔面色遽然一变,继而气到浑身哆嗦,她极是不甘心,拔腿追到院外大声质问:“兄长,我究竟哪里不及她?你可以喜欢上她,为什么不能喜欢上我?”

听得这般疯言疯语的发问,庆王背影微滞,却连头也未回,反而加快步伐出了远香堂。

曲檀柔指节弯曲,十指弯成爪状抖了起来。她抬手拔下发上素簪,又将那素簪狠狠掷在地上,接着,人如发蛮撒气似地撕扯着身上的衣裳,边撕边哽咽,表情极为狰狞,直将院口守着的思儿给吓得惊恐万状。

曲檀柔一眼横过去:“看什么看?蠢东西,今日的事胆敢说出去,我割了你的舌头!”

思儿打了个冷颤,立马背过身去,眼观鼻鼻观心地,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

庆王大步行到曲府门口时,打马的车夫及跟着来的小厮,这会儿钻在那马车底下伸手掏着什么。

见到庆王出来,小厮立马拍了拍那车夫,疾步跑上前去:“王爷出来了。”

“在作甚?”庆王扶着发晕的头,问了声。

小厮答话道:“回王爷的话。刘叔说方才停好车后,见到咱们府中那只叫雪奴的猫从车底下蹿将出来,他往前追了没追着,纳闷那猫怎么跟来的,便爬进车底看了看,嗬,见得下头好些零嘴儿,应该是那猫偷了藏在那里吃的。因怕惹耗子钻进去啃底梁的木料,便想着把下头给清理下。仰着不好活动,便只有这般伸手进去,他手不够长,小的便与他一道做这活儿。”

解释完这一通后,小厮复又请示道:“对了王爷,那猫好似溜进了这府里头,可要将它寻出来带回王府?”

庆王哪里有心思管猫,他摆了摆手:“不理它,先行回府。”

小厮应了声,招手让车夫将马车给赶过来,放好脚凳。

将才便闻得浓浓的酒气,这会儿又见庆王踏脚凳的身形不稳,小厮连忙提醒道:“唷,王爷这是喝了不少,您小心着些,可别磕着头。”

被搀着入了马车后,庆王脱力般靠在车壁。

酒意上涌至,脑袋越发晕沉,庆王在行进的马车中打起了盹,而此刻城郊某处,崔沁音正被曲锦萱几人慌手慌脚地抬入马车中。

一路蜿蜒的血迹触目惊心,崔沁音声声痛呼搅人肺肠。

采芳急得哭了出来:“三姑娘……这可如何是好?”

羊水已破,崔沁音明显是马上要生了,这荒郊野岭寒天冻地的,极为不方便,可若将她运回城中,亦不现实。

手心都被指甲掐出血痕,静思过后,曲锦萱出了马车,扬声:“可有人跟着我?”

声音在空旷的雪地中被风吹散开,曲锦萱一连唤了好几声,才不知打何处,跃出个着墨色劲装的人来。

那人双手秉拳:“姑娘,属下在。”

曲锦萱立时问:“你们有几人?”

“属下共有四人。”

曲锦萱抓着袖口:“你们会骑马罢?快些,派两人将拉着马车的两匹马都给卸下来,各骑一乘去城中寻个熟手接生婆,另外巾帕子铜木盆剪刀等物也都寻了带来,要快!”

那人自然知晓发生了何事,听了曲锦萱的吩咐,他略微迟疑了下,便唤出同伴应声而去。

眼见两名暗卫骑马行远,曲锦萱又唤出剩下的两名暗卫。她对左侧暗卫道:“烦这位壮士寻块干躁之地,将篝火架起来,迟些烧热水要用。”

话毕,曲锦萱转向右侧的暗卫:“请这位壮士到那悬崖下头去寻一寻,看是否有、”话语顿住,想起崔沁音的凄声呼喊,曲锦萱喉头哽了下。她努力平复了下心神,颤声继续:“看是否有男童尸.体……”

那二人听了,却不如方才那一双暗卫般迅速行事,而是面面相觑后,如实禀道:“属下们有严令在身,留下在姑娘身边的不能少于两人,否则必有严惩,还望姑娘体谅属下。”

曲锦萱眉目凛然起来:“尊上留几位是给我用的,且现下有比近身保护我更为重要的事须去做,还请通融。”

见对方仍在犹豫,曲锦萱上前一步:“此间人亦不少,二位实可放心,且事急从权,管不了那么许多了,迟些尊上若问罪,我替二位担了便是。眼下人命关天,还请二位听我一言!”

曲锦萱浑身紧绷,目光坚毅,也不知是这般神情打动了那两人,还是他们意识到……这位也是主子。挠着头心中摇摆几息后,暗卫二人对视一眼,分别去了按曲锦萱的指示行事。

曲锦萱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又指挥着两名马夫将干净的雪给拢起来,堆去离那块干燥地界不远处,等着产婆与侍产之物送来。

做完这些后,曲锦萱撑着额,心下乱转,凝神想着还有何事可做。

片刻后,她咬了咬舌尖,转身向自己乘来的马车行去。

车帘才掀起一角,便有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崔沁音躺在腾空的车厢中央痛苦□□。

见得曲锦萱,崔沁音颤颤巍巍地朝她朝出了手:“三、三妹妹,松哥儿……”

曲锦萱心间一悸,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轻轻上前,抓住崔沁音的手,另只手替她将汗湿的鬓发别去耳后,将声音放得极柔:“莫要担心,已有人去寻了,王妃娘娘此时最重要的,是将腹中这胎好好生下来。”

崔沁音闭了闭眼,眼尾瞬间便滑落两道浊泪。

见她面色惨白,曲锦萱心头亦像被铅压住似的,只能持续地温声抚慰道:“产婆已在路上,王妃娘娘莫要紧张,储好精气神,呼吸缓些,莫要这般急促……”

……

回城的两名暗卫动作极快,不多时,便将产婆与侍产之物给带回了这雪地中。

车厢狭窄,容不下太多人,曲锦萱只得去了外头等着。

身后,崔沁音的痛呼一声高过一声,而外间,曲锦萱的心亦是一阵紧似一阵。她正抽出神思,努力从采芳的话中理着头绪时,见得前方的雪地之中,去了崖下寻人的暗卫,手头拎着只湿漉漉的黑布口袋回来了。

见了那沉甸甸的黑布口袋,曲锦萱心跳骤跌,身子都偏了下。

见状,那暗卫几个飞跃便纵奔上前,掂了掂那袋子解释道:“姑娘莫怕,这里头不是男童尸体,是条死狗。”说着,他还摸了摸脸,猜测着:“不知打哪儿绑来的,应当是条不会吠的哑犬。”

曲锦萱惊魂未定地抚着胸口,略定了下,脑中开始驰思起来。

正是千头万绪挑挑拣拣之际,忽有亢扬的婴儿新啼自车厢中钻出,响彻旷野。

“生了生了,王妃娘娘生了!是小公子!”巧茹连声报喜。

曲锦萱自产婆手中接过襁褓。小小的人儿浑身红扑扑的,正紧握着拳头,张嘴嚎哭得十分响亮,是个面色健康的小婴儿。

因精力耗费过多,崔沁音已然晕厥了过去。

崔沁音有惊无险,采芳险些喜极而泣。可在听说那坠崖的并非自家小世子,而是条哑犬后,她先是大呼虚惊一场,继而心又高高吊起:“小世子、不会还被贼人抓着罢?”

这便是曲锦萱方才一直在推想的事了。

那全程不曾露面的贼子,先是将绑人选在大年初三这个官府还没开印的日子,而又恰好今天受曲敦所邀,庆王去了曲府吃年席。

如府中男主子不在的这种好时机,若这种时机当真是碰巧……贼人未免也太过好运了。

而下人才发现松哥儿不见,便有街头乞儿拿了松哥儿的玩具来递口信。不仅说了要将赎金兑成真金白银,还提了要于一个时辰内送达,可见是打定了主意,不给庆王妃反应的空档。

细细推之,从递口信及要求的时辰,到这坑洼难行的路,恐怕当中的一切,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最重要的是,在庆王妃跟前斩断那麻绳,让庆王妃以为坠落悬崖的是松哥儿,其目的,根本就不是想要赎金。

怕冷风吹着小婴儿,曲锦萱将襁褓给了巧茹,让带入车厢去暖着。

她收回目光:“王府里头确定都寻过了,不见松哥儿踪迹?”

采芳忙不迭点头:“处处都仔细寻过了的。”

曲锦萱又问:“怎知那贼人派乞儿所送的,便是松哥儿的玩具?”

采芳道:“送来的是一只泥鹿。年三十有手艺人担着担子经过王府门口,恰好小世子在府门前玩,便买了一只。那泥鹿甚是别致,身上涂的彩花滑稽又喜庆,十分少见,小世子近来爱不释手,去哪儿都抱着,绝对不会错认的。”

曲锦萱眉心微皱。

挑担贩卖的,自然不会单卖那一只,可知晓松哥儿近来对那泥鹿爱不释手……

曲锦萱沉吟:“此事过于蹊跷,你仔细想想,可有何怀疑之人?比如,王妃娘娘可与何人结过怨?”

采芳想了想:“自搬去王府,王妃娘娘便极少出府,雅集宴饮或是上门拜访,多是以有孕在身的理由推了的。就算仍在曲府之时,王妃娘娘也素来与人交好,不曾与何人发生过龃龉……难不成,是王爷的仇家?可也不对啊,王爷性子温和,不曾听说……”

见采芳说着话,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己一眼,知她是想到了姜洵身上,曲锦萱摇头笃定道:“不会是陛下。”

得了这般斩钉截铁的否认,采芳连忙讷讷告罪,连声道不敢。她搓着手背绞尽脑汁又想了想:“难道……是傅氏之人?”

“傅氏?”曲锦萱投去疑惑目光。

采芳便把魏言安之死,及庆王维护曲檀柔,且让曲檀柔住进庆王府的事,给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可将才说完傅氏之事,采芳眼神一亮,蓦地又出声道:“二姑娘,奴婢想起个人来!比傅氏更为可疑。”

“何人?”

见采芳欲言又止,曲锦萱便问道:“怎了?为何犹豫?”

采芳忐忑地两手交握:“表姑娘身边的丫鬟思儿与奴婢交好,她私下曾与奴婢说过,表姑娘在院子里头出声骂过王妃娘娘,且瞧着,对王妃娘娘颇有不满……”

曲锦萱恍惚了下。

若背后布谋之人是二姐姐……

既知晓今日庆王去了宴饮,又知晓松哥儿近来喜爱的玩具是何物,自己那位二姐姐,倒真真是个极佳的怀疑对象。

北风劲吹,纷纷扬扬的雪花又开始不遗余力地渲染着万物,雾濛濛,白茫茫,令人眼花缭乱。

低眸静立半晌后,曲锦萱看向请来产婆的两名暗卫:“烦请两位壮士,去一趟曲府。”

……

早些时辰。

庆王所乘的马车,于半道被人截停。

截停马车之人,是庆王府的管家。

睡得有些酣沉的庆王,被小厮给急声推醒:“王爷,不好了,府里出大事了!”

庆王被推醒,他睁开被酒意冲得很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管家:“何事惊慌?”

管家急得眉毛都要烧起来,他三两句将事给说了,又道:“生怕小世子有个不测,我等皆不敢声张。”

庆王立时直起身子,眯眼想了想:“可是傅府之人?”

管家摇头道不知,愁眉锁眼地说道:“他们不给带多了人,王妃娘娘身边只有个采芳和车夫,现下也不知如何了……王爷,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庆王脑子本还很有些晕沉,听了这话,酒意又褪去三分:“王妃去了何处?”

……

按着管家所指,庆王乘着马车往城郊那片荒野而去。

亦在半途,庆王碰见了被安然送回的崔沁音,而与崔沁音一起的,还有他将将出世的小儿子。

自采芳口中,庆王得知了出手施救之人,是曲锦萱。

他呆愣片刻,心间复杂。

马车之中,崔沁音已然悠悠转醒,见得庆王凑上前来,温声与自己说道:“且放心,本王已派了人去官衙,亦另拔了人前去傅府查探,若当真是傅氏所为,本王定不放过!”

崔沁音心间记挂着大儿子,才醒来便流得满脸都是泪痕,庆王这话并不曾抚慰到她,反让她心间生厌。

转过头去,崔沁音专注盯着襁褓中的小儿子,一个字也不曾答庆王。

车厢静寂,夫妇二人就这般默默无言地,回了庆王府。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马车才将停下不久,便有两个小小的、极其欢脱的身影,从王府门口跑了过来。

一个是婧姐儿,另一个,赫然是松哥儿。

且松哥儿的手中,还抓着只泥鹿。

活蹦乱跳的兄妹二人兴奋地唤着:“父王!母妃!”

一行人难免呆在原地。

兄妹二人见了被采芳抱在怀中的襁褓,凑上去看了看,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看采芳:“这是母妃生的小娃娃么?是弟弟还是妹妹?”

采芳怔怔愣愣地答了句:“是、是小公子。”

“原来是弟弟啊?我有弟弟了!我是兄长了!”

“也是我的弟弟!我当阿姐了!”

如此这般没几句话,兄妹二人又开始争吵拌嘴。

“松哥儿?”车厢之中,崔沁音艰难抬起身子,面上满是不可思议:“你、你方才去了何处?又是如何回来的?”

松哥儿一脸天真地眨着眼,答道:“儿臣跟着父王在姨丈府上玩,就在之前住的院子里头和雪虫躲猫猫,一不小心睡着了。”说着,小世子还嘟嘴指责庆王:“父王走了也不带儿臣,还是两位会飞的大哥哥找到儿臣,把儿臣给带回来的。”

崔沁音自然知晓儿子所指的“会飞的大哥哥”是何人,她咬牙又流泪,一时哽咽不知该说什么。

一日历经几回突变,庆王亦是情绪大起大伏,他看向跟在小兄妹后头的管家,从牙缝中挤出句问来:“怎么回事?”

管家也是一头雾水,又兼当中备细荒唐而摸不着头脑,只得据实说了自己知晓的事:“禀王爷的话。不知是谁把那猫舍的笼子给打开,许是那猫儿在外头胡奔的时候,被小世子给瞧见了,小世子追着追着,便随那畜、那猫儿趴去了马车底下。而马车开驾之时,小世子觉得好玩,便也跟着那猫儿一道,扒着马车底梁到了曲府……”

气氛凝滞住,风雪翻飞间,在外头玩了许久的松哥儿应是受了凉,猛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而与此同时,饿醒了的小婴儿也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庆王回过神来,看向崔沁音:“松哥儿无事便好,你将才生产,现下正是需要养身子的时候,还是莫要想这些了。”

“速速差人去、”话语停顿了下,庆王解下腰间玉牌,递给管家:“拿着本王的牌子,去宫里头请位御医来,为王妃娘娘诊脉调养。”

“老奴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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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苑中,听过暗卫所报后,巧茹惊大了眼,她不由鼓了下掌:“姑娘太厉害了!您怎知小世子在曲府呢?”

‘啪啪’的声音响起,是霄哥儿见得巧茹鼓掌,看着好玩,便也学了起来。

曲锦萱给儿子正了正头顶的绒帽,轻声答着巧茹:“误打误撞,我也是猜的。”

当时听了采芳所疑,她便顺势想着,若松哥儿当真被绑,纵使今日那贼子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怎么着也会留下可查的痕迹。而假使今日之事,当真是自己那位二姐姐所为……

若当真是她那位二姐姐所为,既采芳能猜到二姐姐身上,那二姐姐多半也想到了这一点,若是如此,二姐姐是定会想法子,将自己给摘个干净。

同时,以她对二姐姐的了解,二姐姐现下需要庆王庇护,断不敢真对松哥儿动手,否则被查出来,纵使庆王对二姐姐再是包庇纵容,也决计不会放过二姐姐,届时二姐姐所承受的,可不止失了庇护那么简单。

似前头那般推来,她当时便做了假设,推想松哥儿根本没被绑,否则那斩断麻绳之人,为何要费尽心思拿那哑犬装神弄鬼?

倘使假设为真,那松哥儿当时必然待在自己熟悉之地,而她想来想去觉得最有可能的,还是曲府首当其冲,至于当真能在曲府寻到松哥儿,也真是凑巧给她猜中罢了。

巧茹小声问道:“姑娘,今日加害庆王妃之人,当真是曲二姑娘?庆王夫妇待她不薄,她为何要那般对庆王妃?也太恶毒了罢?”说完,巧茹复又嘀咕道:“不过她连自己夫婿都敢杀,做这种事好似、好似也不出奇了。”

曲锦萱没说话,看着霄哥儿一张一合的小嘴,倾耳听着他奶声奶气的发音。

除了学会行步外,小家伙已会叠声唤人,虽然对着她唤出来是“阿央阿央”这样的词,却也听得人欢心不已了。

一旁,巧茹还沉浸于今日发生的事中,她凑近曲锦萱:“姑娘,若当真是那位曲二姑娘,待庆王妃知晓,庆王妃不会饶了她罢?”

曲锦萱摇头:“不知。”

自小到大,庆王对她那位二姐姐都视如珍宝,对二姐姐的纵容堪比嫡母。就算此事当真被查出是二姐姐所为……庆王妃今日到底是母子平安了,二姐姐若委实辩无可辩,亦会认错哭诉祈求原谅,多半,也能得庆王宽宥。

换言之,若想让她那位二姐姐得到更重的惩处,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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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光景,眨眼便过。

冷清至极的曲府中,父女二人正在互相怪责。

曲敦瞪着曲檀柔,语气极为不满:“人都灌成那样了,你也未能如愿,你怎生这般无用?”

曲檀柔亦是气得不行:“爹爹还好意思怪女儿?若非爹爹胆小,不敢给兄长下药,兄长怎会留一丝清醒,又怎会认出女儿?”

“还敢胡说!若下药被查出来,谋害皇族可是掉脑袋的大罪,这样的事如何行得?”说着,曲敦竖眉剜了曲檀柔一眼:“为父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和你三妹妹比起来,你真是丁点用都没有!”

后头那句无异于直接刺了曲檀柔一刀,她最是听不得这种话,当即嘶骂起来:“爹爹胡说什么,那小贱妇不过是走运些罢了,我哪里不如她了?”

曲敦冷声训斥:“瞧瞧你这般泼妇行径,你在骂谁?还不给我闭嘴?”

曲檀柔气至无言,嘴角的弧度再度现了狰狞之态。

曲敦盯着她,警告道:“如今已得罪庆王,旁的事莫要再妄想了。为父已着人寻了门奉京城外的亲事,待把年一过,你便嫁过去罢。虽是予人当继室,但对方也是拿晌银的官员。今后,你莫要再作妖,没得丢人现眼,还要为父过去替你收拾烂摊子。”

话毕,曲敦便甩袖而去,留个曲檀柔瘫在原地,任凭霜雪落了满头。

如坠深谷,如落寒潭。

半晌后,曲檀柔不可置信地喃声摇头:“不、我不嫁,我要去求兄长,兄长素来疼我,一定会帮我的、一定会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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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往前,接近元夕,眼看着,年便要过完了。

暖意充融的室内,崔沁音才将小儿子哄着入睡。

许是出生在荒野,榆哥儿极为胆小,根本不敢独自睡在摇床中。

门口贴帘掀起,采芳入了内室,先是去熏炉边烤了烤火,待周身寒气尽散,才近了榻边。

崔沁音问她:“思儿走了?”

采芳点头,立马又想起方才自思儿口中听来的话,气冲冲道:“王妃娘娘,既思儿都那样说了,不用多想,那日定然是表姑娘做的好事!”

“表姑娘毒如蜂虿、心机深沉,倒是想了个极好的法子,让咱们查无对证,又拿不着她的把柄。王爷和官衙查了这么许久,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她竟敢、竟敢勾引王爷!奴婢真真不曾见过那样不知廉耻的人!”

崔沁音轻轻拍着襁褓,凝视熟睡中的小儿子:“她不是一直想来瞧瞧榆哥儿么?我与思儿说了,后日,便让她来。”

采芳愕然,急忙劝阻道:“王妃娘娘万万不可!听说表姑娘要被远嫁出奉京,为此她一直愁见不着王爷、踏不进咱们府里头,您怎还给她递方便呢?”

初时,崔沁音并未答话。

她探手去小儿子后背摸了摸,触到了些许湿润感,便专心替小儿子松了松被角。

做完这些,崔沁音方才淡淡一笑,声音低得似在自语:“远嫁岂不便宜了她?她既喜爱这王府,后日来了,便再别想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做梦,梦见正文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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