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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灯寻(下)

麦洛夫提议再喝一轮。

众人举起杯,等待着麦洛夫说些什么。

“烈焰小队一直战斗在元素使者的最前面,而多恩则是一直战斗在烈焰小队的最前面,他虽然拿着自己的斧子在战斗,但是他自己却充当了我们的盾牌。我……我可能永远不会忘记在裂口镇的那个看樱花的一天,如往常一样,多恩什么都没说,我们就安静地看着樱花散落一地……也许对这些落樱来说,它们的确迈向了死亡,但是它们消逝的身姿,给别人带来了足够的宁静,就像多恩活着的时候那样,有他在,我感到很安全。敬多恩!”麦洛夫举起杯子,一口喝光了里面的酒。

“敬多恩!”其他人也一样。

当这杯酒灌入麦洛夫的咽喉时,麦洛夫立即感受到一种难以言表的苦涩,这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够明白的,为什么现在一喝酒就会变得如此难受?难道他正在老去?多恩真的死了么?麦洛夫的脑子已经开始乱了——也许他醉了,也许他也期待着查理说的是真的。

麦洛夫瞄了一眼查理,他正紧盯着自己空空的酒杯良久,好像在犹豫着说些什么。

空气总在这时候凝固,每个人都想表达一些对多恩的四年,但却因为悲伤,一时将所有想说的话,挤在喉咙里。

“我们再喝一杯。”查理终于开了口,他的杯子里又重新倒满了酒。

麦洛夫是如此期待,查理开口,说服大家,多恩并没有离开。

“多恩并没有离开我们……”查理说,然后他停顿了好一会,他看着大家,他们在等待甚至在期待悲伤从人们之中蔓延开来。

“继续说啊,查理。继续说……”麦洛夫小声地自言自语。

“……因为我们会永远记得他。”查理一口饮尽杯子里的酒。

其他人也是,只有麦洛夫没有喝。

查理放下酒杯,和麦洛夫对视了几秒。

麦洛夫明白了,查理也逐渐接受了多恩的离去。

查理明白了,麦洛夫……或许其他人也一样,他们在接受死亡的同时,产生的更多的是,对生的渴望。

“我有很长的话要对多恩说!”索尼娅这时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她环顾四周,然后大家都准备好了,“多恩……感谢你救了我。”

突然,索尼娅的眼泪夺眶而出。

“多恩……多恩……多恩……”索尼娅开始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拼命地擦拭自己的眼泪,但是眼泪却源源不断地从自己的眼眶里留下来。

“索尼娅……”祖赶紧上前照看索尼娅,屋子的所有人也都围了上去,他们劝导着索尼娅。

“我明明准备了好长时间!啊!!!多恩!你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好么?”索尼娅嚎啕起来,“你活着比我活着不是更重要么?现在我又残废了!我为什么要活着!”

索尼娅一向是个单纯的孩子,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失去她最重要的,家人。

艾席恩抓住艾拉巨大的裙摆上千丝万条中的一根,顺着艾拉的在深海中的迅速游动,跨越了许多时间与空间,而艾拉所到之处,都被她夺目的光彩所照亮。

最终,艾拉带着艾席恩来到了千年以前宏伟的鳍族皇宫跟前。

她们在高处俯视着鳍族皇宫,那里五光十色,市井街道上穿梭的鳍族与鱼类往来不绝,他们共享着一片天然,整座城市一眼望去,最宏伟不过那高耸的尖塔,它泛着黄金色的光芒,异常壮美。

“可惜,这座深海的瑰宝,终究逃不过我的愤怒。”艾拉说。

艾席恩早就对这段历史烂熟于心,艾拉率领着潮汐军团摧毁了渎神的深海帝国——这是鳍族历史上仅有的记载,不过在看过之前的场景后,艾席恩又有了新的推断。

“之后发生了什么?”艾席恩问。

“多里卡杀了范哲恩之后,我才明白或许我并不是慈爱的化身,而是溺爱的化身,长久以来,我对凡界的信徒、四界的元素,包括我的父亲,都过分的忍让了——于是我决定让他们也感受下我的怒火,我毫无征兆地率领着我所庇佑的一切——元素怪物,摧毁了毫无准备的深海帝国,那一天整片海洋都笼罩在一种腥臭的黑色之中。”艾拉说。

于是,在艾席恩的周围,腥臭的味道传来,艾席恩再向鳍族皇宫望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尸横遍地,成为了一座废墟。

“连我的父亲,桑多都没有想到慈爱的我竟变得如此残暴,四界的所有元素都开始恐惧我手底下的怪物们——他们怎么会理解潮汐军团有多么强大!而我也变得想要掌控一切,于是我的子女便越来越多,就像我曾经对你说过的,你死后将成为我的一部分,那些你死去的兄弟姐妹,成为了我不断强大的方法。而我的父亲桑多,这个老谋深算的家伙,最终让我成为了水之界的至高存在。”艾拉笑了起来。

这时,那深海中鳍族皇宫失去了最后一丝色彩,变成了一片漆黑所在。

“那多里卡呢?还有陆上的鳍族,后来他们怎么样了?”艾席恩问。

此时母女二人已经回到了那洞穴之中,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洞穴中已经布满了壁画,并且这其中还充满了海水,而艾拉的身体(按理说艾拉不可能进入凡界,看来她应该是制造了一种幻觉)则出现在这亦真亦假的洞穴中。

“多里卡?”艾拉正在欣赏自己的手指,“事实上那个家伙的做法我倒是很钦佩,他也是为了他的人民——我发动了战争,毁掉了渎神的帝国,期间我并没有理会帝国中个人的命运——就让他们听天由命吧!我原本是这么想的,没想到那些可悲的鳍族皇室居然杀光了他们妄图讨好我,还给我献上了他们的尸骨……”

“你用它们做成了新的元素生物!”艾席恩一下子就猜到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凡界的凡人升格成元素生物是恶心的,但是他们的尸骨却可以被再加工,从而成为元素的一部分……”艾拉此时观察到艾席恩的脸上渐渐出现了愤怒,“说说看吧,孩子,你从这段历史中学到了什么?”

“如果是以前,我仅仅从书籍里知道这件事,我真的以为你……您是想告诉世人,神明是不可亵渎的——但是现在”艾席恩深吸一口气,“我终于明白,您是想告诉我,力量所在,是借助他人的不断牺牲。”

这时,艾拉满意地笑了,“三千零一个子女中,你永远是我最喜欢的那个。”

“可是如果我反对您的观点呢?”艾席恩此时反驳道。

艾拉摇了摇头,“时间比你我活得都要久,对错就由它来验证吧。”

艾席恩还想说些什么。

“这场仪式已经将我想对你倾诉的说了出来,现在举起那根法杖,你就是新的水之贤者了……”艾拉说。

“我还有一个问题……”艾席恩此时说,“历任水之贤者都要观看我所见到的历史么?”

艾拉点点头,“灯寻仪式……是成为水之贤者的传统。”

“那我就明白了,为什么艾佳尔最终堕落了。”艾席恩的言语很具攻击性。

“伶牙俐齿。”艾拉笑了笑,“举起法杖!成为新的水之贤者!”

这时,艾席恩握紧了手中的法杖,然后单手举过头顶——洞穴里的海水这时源源不断地涌向法杖杖首。

艾拉的一根丝条也从裙摆断开,然后随水流游向艾席恩,当那丝条触碰到艾席恩身体的一瞬间,艾席恩释放出五光十色的光线!

随后,洞穴的海水都消失了,但是湿润的石面显示着塔门曾经的确存在,只不过现在汇聚到了那法杖杖首——凝结成一颗海蓝色的晶石,法杖隐隐地有一种丝条状的力量缠绕在其上。

艾席恩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根法杖,它散发着和艾拉相同的感觉。

“你毕竟是我的女儿”艾拉现在又消失了,只有声音出现,“这根法杖算是作为母亲送给孩子——最宠爱的孩子的礼物。”

“它叫什么?”艾席恩询问法杖的名字。

“范哲恩之愿。”艾拉答。

艾席恩这时猜到了法杖的原材料。

此时在酒会上,索尼娅已经重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她擦干了眼泪、左腿疼痛发作带来的汗水以及一塌糊涂的状态下不断涌出的鼻涕。

尽管大家劝索尼娅还是好好休息,但是索尼娅还是再三保证,她要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多恩,我很想你……”索尼娅刚刚说出口,艾席恩走入了屋子里。

众人向艾席恩点点头,艾席恩也向众人点点头,然后她便看着索尼娅的脸庞,等待索尼娅说出她对多恩的思念。

“多恩救了我……也救了大家,救了四界和凡界——但如果我说出多恩的死是有意义的这句话,我就太混蛋了!死亡毫无意义,多恩也是在活着的时候救了所有人,所以我不希望多恩死,他是我的家人,是我们的家人!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死亡这种事情,即使我枯干了眼泪,它也不会同情我!多恩!”索尼娅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众人又想要上前劝导一番,但是索尼娅却摆手阻止。

“多恩,死亡毫无意义,但是我感谢你活着时所做的一切,不论是你的牺牲,还是你的陪伴……如果问我,在我眼里最伟大的事情是什么?我会和所有人说,最伟大的事就是多恩的牺牲,他让死亡这件事有了意义……我会珍惜多恩用牺牲给我捡回来的性命。”说完,索尼娅忍着不让泪水再留下,仰头喝光了自己杯子里的酒。

“敬多恩!”麦洛夫带头,众人又喝了一轮酒。

最终,出乎麦洛夫和查理的意料,酒会结束时,十箱酒剩了八箱半。众人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了各自的房间,艾席恩本想找索尼娅说些什么,但是索尼娅太累了,所以艾席恩只是搀扶着她到她的房间,并且给她盖上被子,看着索尼娅睡着后,才放心地离开。

夜半,索尼娅在自己的床上紧闭着双眼。

“索尼娅……索尼娅……”一个声音在她的耳边不断轻语。

“多恩!”她一下子坐起身,满头大汗。

她环顾四周,什么都没有。

这是一个噩梦。

或许这不是一个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