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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谋杀 44B.C.

roll x homicidium谋杀 44b.c.

杀害一个父亲,却留下他的儿子,这是愚蠢的行为。

——拉丁谚语【注1】

翌年,凯撒和安东尼担任执政官。安东尼再次成为凯撒手下的第二号人物。雷必达也受到提拔。

埃及女王,依然在罗马城中备受瞩目。她称赞过的诗集,立刻成为流行,一时纸贵。她喜欢的食物、衣饰,都是贵妇们竞相模仿的对象。关于她的各种传闻,比荷马史诗还要长。

有流言称,凯撒准备改变罗马的法律与传统,以便效仿东方国王,像普里阿摩斯【注2】一样多妻。

这种违背传统的做法,即使只是流言中的可能性,也让很多罗马人不舒服。何况,埃及女王非我族类。凯撒若是娶她,很难令人接受。

女王忙着笼络人心,包括继续举办各种戏剧演出、诗歌朗诵会,并资助了好几名诗人。于是,市面上出版了不少歌颂她的作品。

庞培剧场内的第一场戏,女王将莅临,自然少不了观众。母亲和我都预订了座位。但她因病没有来。我怀疑,她是不愿见到女王的风光无限。

剧场上空,张着蓝色的遮阳顶篷。篷布在风中漾起波纹,投落到地面的深蓝也如水影荡漾。

“加冰的清凉饮品!新鲜的无花果汁、黑醋栗果汁、甘草柠檬露!”卖饮料的小贩在座位之间来回走动,高声叫卖。他们背上驮着一个大圆筒,管子末端有出水龙头。此外,还有兜售橄榄和各种点心的小贩,以及出租坐垫、遮阳伞的人,甚至有专门受雇占座的。总之,虽然剧场的门票不贵,但剧场内有许多商机。罗马的商贩最是精明,而政客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这里,我遇到了卡尔普尼娅。大概是因为最近用vk汁洗头有了效果,她的发色变淡了。头饰把她的卷发装点得十分华丽。

“不去主席台吗?”我问。她现在是执政官之妻,可以去特设的座位。

“去那种地方坐,就不是看戏了,而是被人参观。”她笑道。

我便邀请她坐到我身边母亲空出的座位上,她欣然接受。

“你弟弟外出留学,也有几个月了。他在阿波罗尼亚,可还好?”她问。

“他一切安好。多谢您的关心。”

“别这么客气,我可不习惯。”她的双唇开合之间,有淡淡清香,应是刚嚼过芳香的糖块。这是罗马贵妇保持口气美好的秘诀【注3】。

我微笑:“首席贞女今天没来?”

“她啊,最近忙着帮人保存遗嘱。”她冲我眨了眨眼,睫毛上的金粉闪闪发光。

很多罗马上层社会的达官显贵,会请维斯塔贞女负责保存他们的遗嘱。但我不太明白,卡尔普尼娅为何特意说起这个,语气还如此意味深长。

她拍了拍手。随侍她的女奴,立刻呈上肉桂水与甜点。除了盛在银杯中的樱桃酒刨冰,还有晶莹的贝壳状奶酪冻,包裹在薄金箔内。

我压低声音:“最近有谣言,关于凯撒……唔,还有国王。”

流言声称,凯撒即将自立为国王。

卡尔普尼娅拈起一枚甜点:“不用说得这么委婉。这事,只有聋子才没听说。其实,早就有人以此攻击凯撒。但最近,谣言愈演愈烈,故事编得越来越像真的。显然,某些人在故意散播。”

我颔首。会散播这个消息的人,除了那些“解放者”,就是安东尼了。流言的种子,起初无足轻重。但当它开枝散叶,像藤蔓一样交织缠绕,渐渐覆盖整座城市,就显出了狰狞面目。但凯撒从未出面辟谣,任由谣言像火一样愈烧愈烈……

这时,座无虚席的观众席上,起了些微骚动,拉回了我的思绪。

只见安东尼出现在主席台上。第一次见他如此正式的装束:身着宽边托加,踏着装饰宝石的凉鞋。身后跟着手持束棒的侍从官,引人充满敬畏地行注目礼。

即使如此,这位新任执政官看上去依然与众不同:托加袍下半遮半袒的胸膛,和高大英俊的外貌,让他像一只豹子,优雅而强悍。他的举止态度,就像野兽不在觅食期间时,流露出的漫不经心与慵懒。

他的到来,激起女宾席上的一片泛滥秋波。即使除去这种招蜂引蝶的本事,他也很讨民众的喜欢。因为他总是出手阔绰。随便一次赏赐,就是上千塞斯特斯【注4】。只要他心情好,周围的人常常得到意外收获。

安东尼身边,跟随着他的好友雷必达。对于充满戏剧性的安东尼,理智冷静的雷必达恰好与之互补,又不会喧宾夺主。

福尔维娅也来了。精致的绿丝绸,把她雪白的肤色衬托得更加冷艳。她紧跟在丈夫身边,微笑着享受身为执政官之妻的荣耀,骄傲地无视那些明里暗里投向她丈夫的秋波。

而她身边的女儿克劳迪娅,穿着纯白打褶丝织束腰外衣,衬着象牙般的肌肤,楚楚动人。我知道她仍与盖乌斯保持着通信。或许,她还在等他娶她。若是如此,恐怕永远也等不到了。此时,她似乎心事重重,无意识地拨动着腕上的手镯。

主席台上铺着地毯,正中放着一把宽大的镀金扶手椅,带着狮子的腿和狮鹫的头,嵌黄宝石当眼睛。安东尼在这把扶手椅上落座。福尔维娅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雷必达坐在他左边。

显然,主席台上只有一把执政官的椅子。

“凯撒不来么?”我问。

卡尔普尼娅道:“他最近身体不好。至于具体情况,我不清楚。他一直住在女王那里,我很少见到他。”

看来,最近凯撒的病情又恶化了。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因病而不出席。

这时,女王终于在众人的目光中,姗姗来迟。她在衬着柔软羽毛垫子的贵宾座位上坐下,右手轻抚扶手上的镀金雕刻,一丝微笑端庄娴静,又显得高深莫测,宛如接受顶礼膜拜的女神。安东尼送给她的钻石项链,像星辰一样在她胸前熠熠生光。

当针对女王的议论和赞美如低沉的波浪声在观众席间响起,福尔维娅咬住了嘴唇。

安东尼转身,对女王笑语了几句。女王倾听着他,轻轻摇动雪白的孔雀羽扇,让云雾般的绒毛拂过微笑的红唇。我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看着两人的神态动作,总有一丝似有若无的暧昧。要根据形迹说起来,却也无可指摘。

女王从案几上拿起一枚石榴,把玩了片刻,递给他,眸中波光温柔。安东尼接过,拿起小刀,利落地插入石榴。石榴裂开,露出鲜红饱满的籽实。他一口咬上那多汁的果肉,津津有味。

一旁,福尔维娅蹙着眉,不耐烦地磕了磕孔雀尾翎扇。

女王淡淡看了她一眼,睫毛抬起又落下,绿眸微微一闪,随即转开目光,对她视若无睹。

福尔维娅扭开头,似乎在竭力维持镇定,但我注意到她的手指绞紧了披风上的流苏。

这也被卡尔普尼娅瞧见了。她笑着引用了一句台词:“‘人不可能在爱的同时保持理智。【注5】’对于福尔维娅而言,嫉妒就像一面镜子,可以随时放到她唇边,试试她是否断气。只要她还在呼吸,镜面就会起雾。”

按照惯例,有执政官在场时,由执政官点第一场戏。但安东尼遣来一名女奴,请卡尔普尼娅点第一场戏。她点完之后,女奴离开。我道:“最近,安东尼似乎对您颇为殷勤。”

“毕竟,我还有个凯撒之妻的名分。”卡尔普尼娅摇了摇扇子,象牙手镯从腕上滑落至臂弯。

是的,安东尼会筹划,一旦凯撒身亡,他该如何名正言顺地继承其权力。这时候,得到凯撒之妻的承认和帮助,很重要。

“安东尼看得清楚,凯撒不可能为了女王,和您离婚。”

她懒洋洋地笑了笑,镶宝石的耳环清脆地叮呤:“若凯撒想要离婚,很容易。他之前的妻子,就被他以‘凯撒之妻不容怀疑’的可笑理由,轻易打发掉了【注6】。我与他没有孩子,长期分居,就更容易了。他之所以不离婚,是因为他不会娶女王。他再喜欢她,也不会娶她。”

不错。那些关于凯撒打算多妻的传言,显然是某些人故意捏造,以达到一箭双雕的目的:既可以提高女王的身价地位,也能借此攻击凯撒的独/裁图谋。

卡尔普尼娅又道:“安东尼既然示好,我也要接受他的好意。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投资了你的弟弟。”

但我难免有些不安。如果以后她觉得安东尼更有前途,转向他的一方,我也无能为力。如今,只能尽力与她交好。

舞台上,布满华丽刺绣的巨幅紫红帷幔,终于在万众期待中落下了【注7】。剧场四周环绕的雕像口中,喷出一阵水雾。马鞭草液的气息,令空气顿时清新了许多。而其中的香味,应是用藏红花粉泡制的玫瑰水,加了甜柠檬和肉桂。

与此同时,基萨拉琴、里拉琴和阿弗洛斯管的乐声响起。合唱队会分成两列,从舞台两侧上场,交叉逡巡。座位下埋着的铜质空瓮,加强了音效【注8】。

戏开始了。卡尔普尼娅点的是帕库维乌斯《兵器之争》【注9】中的一场戏。这是一部希腊古典题材的严肃悲剧,也不算有名。据我所知,卡尔普尼娅一向喜欢看喜剧。怎么突然换了口味?

我不免疑惑,直到这场戏进行到剧情高/潮处:剧中的主人公,悲剧英雄埃阿斯,唱出了那句著名的台词:“我救了那些想要谋杀我的人吗【注10】?”

我心中一动,立刻联想到了凯撒。

卡尔普尼娅转动着手中杯子,注视着杯中浓红液体透过玻璃的细小反光,良久,才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轻声重复:“他救了那些想要谋杀他的人吗?”

看来,她也知道,城中的阴暗角落里,酝酿着对凯撒的谋杀。随着安东尼登上执政官之位,站稳了脚跟,阴谋即将付诸实施。但她的神情,很平静。

下一出戏,不知是谁点的。希腊的经典剧目,《安提戈涅》。

没有谁不知道安提戈涅的故事。在传说中,她是贞洁善良、坚毅勇敢的少女。当她的父亲因身负罪孽而自我放逐时,所有兄弟姐妹中,只有她自愿陪在父亲身边,随他四处流浪,直到他去世。后来,她的哥哥反叛城邦而战死,暴尸荒野。她不顾禁令,收殓了兄长的尸体,为此被判处死刑,也无怨无悔。

总之,她和传说中所有那些伟大的女性形象并无差别。对于此类人物,我一向缺乏兴趣。

帷幕落下。按照惯例,将出现安提戈涅一身纯白的圣洁形象。但舞台上空无一人。

漆黑的背景前,闪光器【注11】飞速旋转,营造出闪电般的效果。霹雳器【注12】发出轰隆响声,宛如殷殷雷鸣。

安装在景屋顶部的升降机【注13】启动,缓缓降下一个戴着银质面具的黑衣女子,停在半空中。她背后有巨大的黑色羽翼,手执火炬和匕首。这是复仇女神的形象:无论仇人躲在何处,她都会藉着火把的光亮找到他,用匕首刺进他的胸口。

但根据我的记忆,这部戏中,并无这个角色。来不及细想,音乐声响起,是悲伤的吕底亚调式。神秘的复仇女神,用纯银般的嗓子唱了起来:

“她是举世闻名的安提戈涅,先王的女儿。”

这嗓音,似乎在哪里听过。但这台词,全然陌生。

歌声继续:“她出生时,带着诅咒:所有与她亲近的人,都会死于非命。”

我一愣。完全不知道,剧中还有这样的情节。是最新的改编?

观众们屏息凝神,一片寂静。歌声回荡在剧场中,有种旷野般的苍凉:

“为了得到不属于她的权力,她毒死了父亲。

“为了得到不属于她的权力,她害死了兄弟。

“为了得到不属于她的权力,她委身于敌人,生下不名誉的孩子。

“如今,她高坐在权力的宝座之上,策划着更大的阴谋。

“为了永无止境的野心,她要把整个王国葬送。”

听到这里,已经能够确定,这个改编的故事,是在影射女王。只见女王盯着半空中的复仇女神,脸色有些苍白,微笑冻结在唇边。我忽然回忆起来,这个歌唱着的嗓音,属于女王的妹妹,阿尔西诺伊。但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音乐转为激烈的弗里吉亚调式。原本清澈如水的嗓音,忽然凝结成冰:

“安提戈涅,你犯下弑父杀弟的罪行,不可饶恕。即使我身在地狱,也会诅咒你:你将死于幸福。”

歌声美如天籁,却隐隐透着冰冷。仿佛压抑着什么,而不像诅咒或控诉,令人感到一种悲剧性的战栗。死于幸福,这正是阿尔西诺伊当时在维斯塔神庙中的“预言”。

这奇异的诅咒,似乎终于令被诅咒者回过神来。女王转身,对安东尼匆匆说了些什么。安东尼又对雷必达说了两句。雷必达立刻带着几名卫兵,快步离开主席台。他们的意图很容易猜测:女王意欲捉拿这个“复仇女神”。

但歌唱者已然缓缓升起,衣袂飘飘地消失在景屋顶部,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最后一个音符消失,余音袅袅。刹那的沉寂之后,观众们议论纷纷,宛如蜂箱里的蜜蜂,嗡嗡作响。

军人的效率果然惊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忽然冒出了许多全副武装的士兵,穿戴着闪亮的头盔和胸甲,利刃在身。剧场的所有出入口应该也被封锁。未经盘问搜查,不得出入。

自从上次凯撒在这里遭遇刺杀,剧场的保安措施就变得严格。这次,执政官和女王都亲临剧场,有这么多士兵随时待命,并不让人意外。

如此看来,这大胆地诅咒女王的演员,已身陷在固若金汤的剧场之中,插翅难飞。

成为目光焦点的女王,却很是镇定,没有任何动摇的迹象,始终直视前方,面带微笑。如果我没有捕捉到了她之前的反应,恐怕也会怀疑,刚才的一切与她并无关系,是自己多心。

直到执政官开始言语,喧哗的人群才逐渐安静下来。只见安东尼转向女王,有意提高了音量:“要论悲剧,还是希腊人的作品最经典。继承了希腊血统的您,应该比我们都要了解。”

显然,他有意把话题转移到有利于女王的方面。

她微笑:“您说得很对,希腊文明辉煌灿烂,在很多方面都是空前的成就。但实际上,古老的埃及是哺育了雅典的母亲。流行于希腊的奥菲教义,是埃及人传到希腊的。希腊人所崇拜的神灵,也绝大部分是从埃及传入雅典的【注14】。就连雅典城的保护神雅典娜,也本是埃及的神o。雅典的第一位国王、希腊的奠基者凯克洛普斯,也是来自埃及的殖民者【注15】。

“希腊的文化和技术,多从埃及学得。希罗多德、毕达哥拉斯、泰勒斯、德谟克利特、梭伦、柏拉图等希腊名彦,都曾到埃及游学、求教。希腊的医学和几何学,几乎都是从埃及得来。即使是戏剧,这方面希腊人的确出类拔萃,但埃及戏剧的萌芽也要古老得多。两千年前,古埃及人关于伊西斯的神话剧就有四十场之多,其中有戏剧表演,也有歌舞。”

安东尼赞叹道:“您是希腊的女儿,埃及的女神。”

她又巧妙地恭维了一番罗马人。观众们这才渐渐转移了注意力。

而一旁福尔维娅的神色,很好地诠释了所谓嫉妒:它把自傲和自卑同时悬挂在一根细丝上,任人观看它们摇摇欲坠。

之前发生的插曲,就这样被化解于无形。但我相信,至少半个月之内,这都会是城中流行的话题,衍生出多种猜想,一种比一种夸张。

我看向卡尔普尼娅:“您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我知道它会发生。”她悠然拨了拨腕上的手镯,“这是你弟弟的策划,他请我帮忙。当然,此事是绝对保密的。这样的秘密,越少的人知道,就越安全。”

我一怔。这样的事,竟保密到连我都全不知情。心中随即涌起的,是担忧。我扫视了一下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压低声音:“她能逃得出去?”

“放心,我们有一个帮助者。”

“谁?”

“克劳迪娅。”

这个答案,令我诧异。卡尔普尼娅倒继续解释:“她会扮成克劳迪娅的女奴,这样就能顺利离开剧场了。”

的确,安东尼麾下的士兵,不会为难安东尼的家人。而且,执政官的家属本就享有特权。

“克劳迪娅是安东尼的继女。她怎么会帮助我们?”我不相信这仅仅是因为少女一时冲动的爱情。她很单纯,但并不愚蠢。

“她知道安东尼做过的事,也知道安东尼与女王的私情。再加上你弟弟的说服力。”

是的,她知道在她家中发生的那场屠杀之后,应该不会还对安东尼有多少好感。而她的母亲福尔维娅,视女王为眼中钉。她帮盖乌斯这个忙,折损女王的面子,就可以理解了。

如此看来,她也并非我想象中那样,像索拉科特山【注16】上的积雪一般纯净无邪。

“那位神秘的‘机上女神’【注17】,真是阿尔西诺伊?”我不能完全确定。

卡尔普尼娅的脸上掠过一丝微笑:“只要女王觉得可能是,那便是了。”

她语焉不详,我也不便再问下去。到底是不是阿尔西诺伊本人,也的确不重要。

但盖乌斯这么做,是何目的?略一思索,很快我便触及了答案的模糊轮廓。并不难猜。

她斜睨着我,点点头:“你猜出来了。”

我半开玩笑半认真:“还有什么事情,你们瞒着我?”

“三月的伊代日,战神马尔斯的节日【注18】,一切即将结束。”她望着剧场顶棚上雕工精良的马头状饰物,似笑非笑,眸中有看不透的深黯波光,语气出奇的温柔,“一切即将开始。”

“您是说……”我迟疑,内心涌起微妙的波澜,又不敢确认。

她点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如果不想被弄脏手,可以让马塞勒斯离开那伙人了。罗马,要变天了。”

长久以来,我等待着、期盼着这一刻的来临。但当它近在咫尺,忽然有种落入命运预设好的陷阱之感,甚至仿佛听到了机关启动时的咔嗒声响。当然,这只是某一瞬间的荒谬错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