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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Chapter 4

阿格里帕家的庄园,占地很大。进入大门,林荫路上,两旁种满橄榄、肉桂和丁子香。奴隶引我们前行。沿着石阶,来到一座带有遮阳拱廊的露台上。台上铺着斑纹大理石,柱上刻着攀缘缠绕的葡萄藤。

站在露台上,底下平坦的球场一览无余。球场周围点缀着一些雕像,展示着取得金羊毛的阿耳戈英雄们的矫健身姿。球场上铺着来自尼罗河的软沙,阳光在沙上闪耀。

球赛正在进行。十几个年轻人,分为两队,穿着轻便的刚刚没膝的丘尼卡,生龙活虎。一只皮革制的充气软球,在他们之间来回传接。这种叫做“哈尔帕斯顿”的球戏【注1】,非常消耗体力,也考验团队协作。最初被当作军事训练的内容,但最近在罗马城中也非常时髦,受到年轻人的欢迎。

吸引我注意的,是其中一名球员。阿格里帕。他似乎还是比赛一方的领队。

比赛正在紧张胶着的关头。我忍不住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为他加油。声音并不很大,但他似乎听到了,朝我这边望过来。我笑着冲他招手。也不知他看清了没。下一瞬,他转过身,又投入比赛之中。

正好有队友把球传过来,他接住,弯腰闪过一个阻挡他的球员,高高跃起,抛球出手。球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长弧线,应声落入对方球门。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着实精彩。

他与队友击掌庆贺,然后转过身,似乎朝我和盖乌斯的方向望了过来。我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比赛到了休息时。奴隶们上场为球员擦汗、按摩。但阿格里帕摇手谢绝了,只取过一杯水,一口气灌下。队友们聚集在他身边,与他谈论着什么。很快,下一局球赛又开始了。他们回到球场上。

“阿格里帕很有人望。”我道。盖乌斯点点头。

阿格里帕为人谦逊低调,沉稳踏实,又心胸开阔,对朋友能全无保留。他身边的年轻人都信赖他。有什么活动,常请他当领队或裁判。凯撒器重他,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军队中尤其需要这样的人,凝聚军心。

奴隶带着托盘过来,为我们呈上饮料。这时,有脚步声近了。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沿着拱廊走过来。他身着希腊式的长袍和搭鞋,一头软软的卷发,体态发福。身后跟着两个奴隶。

待他走近了,盖乌斯主动向他问好。

“不用客气啦。”他看向我,笑意可掬,“这位年轻女士是?快帮我引见一下。”

盖乌斯为我们做了引见。原来,他就是阿提库斯。

“久仰大名。罗马城中,只怕找不出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没有读过您出版的书。”我笑道。

这并非恭维。成功人士之所以成功,必有过人之处。对书籍的专注和热爱,是他成功的一大关键。据我所知,他是地道的罗马人,却一心钦慕希腊文化,甚至为自己取了“阿提库斯”这个现在广为人知的别名,意为阿提卡人【注2】。现在,他长年住在希腊,专心于图书出版,从不涉足其他行业。他的密友西塞罗是罗马政坛上的风云人物,他自己却从不参与政治,没有谋过一官半职。这很少见。

他和我们聊了聊最近的图书出版情况。他颇为健谈,且有种乐观的天性,心宽体胖,让人喜欢。

聊了一会儿之后,我问到西塞罗近况如何。

阿提库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重重叹了口气:“唉,他最近状况可不大好。女儿的病逝,让他伤心得不行……”

我听说过关于西塞罗女儿的事情。那是个可爱的姑娘,父母的掌上明珠。西塞罗把她嫁给了一个颇有政治前途的男人【注3】。但不幸的是,此人生性放荡不羁,私生活混乱,甚至殴打妻子。她饱受虐待,离婚后不久就郁郁而终。西塞罗会多么悔恨,可想而知。

只听阿提库斯续道:“我这次来罗马,主要就是为了安慰他。结果,刚见面,我还没开口,他就递给我一篇他的新作,《论安慰》【注4】。那真是一篇举世罕见的杰作,他自己恐怕也再难写出了。但若要亲罹这样的悲恸,才能换来缪斯的赐予,我相信,没有多少人会乐意接受。”

阿提库斯为好友的不幸而叹息。

我表达了遗憾和哀悼,安慰道:“听说,他为女儿陪葬了最昂贵的长明灯【注5】。德鲁苏斯向他低价出售了一个花园,他把花园作为对女儿的永久纪念。她虽不幸早逝,但能有这样爱她的父亲,是多么幸福。”

“有贴心的爱女,才是为人父最大的幸福。”他似乎有感而发,“我理解他的痛苦。我也有个女儿,庞珀妮娅。她是我的开心果。现在,我去哪儿都把她带在身边。再过几年,等她出嫁了,就不能再常常见面。一想到,我就觉得难过。”

“真羡慕您的女儿。”这是由衷的感慨。我已快记不清父亲的样子了。如果可以,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换来与他再见一面。驱散心头雾气似的感伤,我微笑着问:“不知令嫒现在何处?”

他指了指不远处:“她在那里看球。”

只见球场边上,一个黑发少年,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女孩很是活泼,一看到进球了,就跳起来开心地鼓掌。

“令嫒真是活泼可爱。”顿了顿,我又问,“不知她身边那位是?”

“凯基利乌斯?他是庞珀妮娅的家庭教师【注6】,教她希腊语。”

不愧是阿提库斯,对女儿的教育也如此重视,她这么小就有了专门的家庭教师。

阿提库斯挥手示意黑发少年,把女儿带过来。不一会儿,他们上来了。黑发少年虽然年轻,看上去十分沉静。但走在他面前的小女孩,像只小斑羚似的,拎着裙子,脚步轻快,蹦蹦跳跳。

待她走近了,我弯下腰,笑着用希腊语向她问好。她立刻用希腊语回答我。很流利,发音也标准。

“聪明的庞珀妮娅,你的希腊语说得真棒。”我称赞道,“我希望能和你说得一样好。”

她笑了,露出两个甜美的小酒窝,并指出我口音上的缺陷:“‘我希望’这个词(θλw),字母θ,你发音不标准。”

阿提库斯阻止女儿说下去,对我歉然道:“抱歉,她太不懂事,总是自作聪明,乱说话。”

“不不不,她说得很对。这个拉丁语中没有的送气音【注7】,我一直发音不佳,见笑了。”我不介意地微笑,“您的女儿非常聪明,让我想起大西庇阿【注8】、莱伊利乌斯【注9】和霍滕修斯【注10】的女儿。”

“您过奖了。她的希腊语发音不错,能说几句绕口令【注11】,不过是因为有个好老师,整天陪在她身边,教她说希腊语。她只是鹦鹉学舌罢了。最近,凯基利乌斯开始教她识字,她就坐不住了,握笔都嫌重,也不知何时才能学会正确拼写,更别提语法修辞了。”

庞珀妮娅皱着小脸,嘟嘟嚷嚷地抗议道:“才没有呢。我今天的作业都写完了。”

阿提库斯捏捏她的脸蛋:“小懒虫,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最近你的作业,都是凯基利乌斯先帮你写好,你再用墨水描深,拿来糊弄我。他啊,就是对你太心软。”

庞珀妮娅涨红了脸,呐呐不语。

一旁的黑发少年垂首坦言:“是我做错,请您责罚。”

阿提库斯摆了摆手:“不是你的错,是她太偷懒。没有你的话,只怕她连描红的工夫都不肯花。”

我出来打圆场:“她还太小。赫西俄德曾说,不能教七岁以前的儿童认字,因为太小的孩子无法胜任学习。您的女儿已经非常聪明伶俐了。”

庞珀妮娅立刻附和:“是啊是啊,我已经很聪明啦,都是凯基利乌斯的功劳!”

阿提库斯哭笑不得:“好吧。”

她笑着眨了眨大眼睛,然后拉着父亲的衣角,撒娇道:“我想去玩球。”

阿提库斯摇头拒绝:“这不是女孩子的游戏。你看看就行了。”

“怎么不是女孩子的游戏了?伟大的荷马,也写过女孩子的球戏,对吧?”她转向黑发少年求助。

少年颔首道:“《奥德修纪》第六卷,写到璃西卡娅公主与侍女们一起玩抛球游戏【注12】。”

“对对,就是这个。”庞珀妮娅拍了拍手,露出灿烂的笑容。

阿提库斯对那少年无奈道:“哎,你别太惯着她,她都快无法无天了。”

“才没有呢。”女孩吐了吐舌头,“我最乖了。”

忽然,她注意到了什么,睁大眼睛望着球场,双眸发亮:“他赢了,他赢了!”

转身看去,只见球场上的比赛已经结束。阿格里帕走出球场,拿着因胜利而得来的花冠,向我们走来。

来到露台上之后,他先和其他人分别打了招呼,最后转向我,把花冠递到我面前:“送给你。”

我一愣,随即笑着道谢,接过花冠。他低下头,微微红了脸。这孩子,还是如此腼腆。

庞珀妮娅抗议道:“大姐姐有花冠,我没有吗?”

阿提库斯有些尴尬地解释:“花冠只有一个。”

没想到,庞珀妮娅拉住阿格里帕,仰起头,一脸天真无邪:“为什么不把它给我呢?我以后是你的新娘子。”

此语一出,太令人意外。阿格里帕涨红了脸,却没有辩驳。阿提库斯一把拉过女儿:“真是抱歉。这孩子就是口无遮拦。”

“没什么,童言无忌。”我有了兴趣,“令嫒与阿格里帕订过亲?”

“也不算正式订婚。只是,在内人还怀着这孩子时,我和老阿格里帕就半开玩笑地商量:若生了女儿,不如两家联姻。那时,阿格里帕还小,但特别懂事,内人很喜欢他。庞珀妮娅出生后,她母亲常提起阿格里帕,多加夸赞,还把结亲的事说给她听。小孩子不懂事,以为是过家家的游戏。”

阿格里帕一直保持沉默。他从未提起过此事,我甚至不知道他父亲和阿提库斯有朋友关系。

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如果阿格里帕娶了庞珀妮娅,将会继承阿提库斯的财产,也将获益于阿提库斯的关系网。

“您和阿格里帕家关系亲近,门当户对,这桩婚事自然是极好的。而且,我看令嫒也挺喜欢阿格里帕的。”我又笑着打趣阿格里帕,“你未来的妻子,岂可怠慢?这礼物,我不能收。”

说完,我把花冠递给庞珀妮娅:“这是阿格里帕送给你的。”

她开心地接过去,戴在头上,问那黑发少年:“好看吗?”

阿提库斯对我歉然道:“小孩子不懂事,真是不好意思。”

我微笑:“您言重了。令嫒这种闪耀着金光的性格,才能照亮我们的生活。”

之后,我一直留意着阿提库斯的神情和语气,尤其是他对阿格里帕的态度。在我看来,他对这个未来的女婿非常满意。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西塞罗女儿婚姻不幸的前车之鉴,阿提库斯一定希望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人品可靠的好人。阿格里帕显然是最佳选择。

“啊,他们来了。”阿提库斯忽然道。

我转过身,只见阿格里帕的父亲裹着一袭白色托加,向这边走了过来。

我有一瞬的恍惚,胸口有点发紧。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他身边的年轻人。那人穿着爱奥尼式的白袍,鸦青的披风由一枚宝石带扣扣在左肩上。梅塞纳斯。

他的视线与我交汇,但其中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迎着我的目光,微微一笑。我低下头,谨慎地避开目光,心跳加快。

向老阿格里帕问好之后,盖乌斯转向梅塞纳斯:“久仰。”

梅塞纳斯挑眉:“我还未自我介绍,你知道我是谁?”

盖乌斯看着对方胸前的项链:“这个挂坠,是伊特鲁利亚的传统风格。”

那是一条细银链,垂在胸前的部分拧成蛇头状。蛇口中衔着一枚做工考究的青铜吊坠,上面有一个希腊十字形符号【注13】。

梅塞纳斯笑道:“我到罗马好几次,第一次有人注意到这个。绝大多数罗马人,只把它当作希腊风格。”

庞珀妮娅似乎忽然认出了梅塞纳斯,拉住他的手:“你是那个会变戏法的人!”

梅塞纳斯弯下腰,对她微笑:“上次给你变的戏法,可还记得?”

她忙不迭点头:“记得!你说过,下次再见到我,会给我表演新的戏法。”

“放心,我当然记得。所以,今天,我带来了一个新把戏。”

庞珀妮娅扭绞着双手,满脸期待,像个渴望糖果的孩子一样急切。梅塞纳斯吩咐身后跟随的奴隶,取出道具。

趁着这个空档,阿提库斯解释道:“一年前,我去大希腊【注14】谈生意时,有缘和梅塞纳斯共乘一艘商船。当时,在海上遇到风暴,颠簸得厉害。庞珀妮娅很害怕,哭个不停。梅塞纳斯好心,变了个戏法给她看,让她相信他有法术,船不会沉【注15】。她破涕为笑,喜欢得很,到现在还时常念叨着。”

真没想到,梅塞纳斯这样的人,还会变戏法。

只见奴隶取出三只空的醋杯,以及三枚小石球,交给梅塞纳斯。梅塞纳斯向我们展示了这些十分普通的道具,并让庞珀妮娅拿在手里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机关。

“我只会一点最简单的戏法。”他微笑着,谦逊道,“比如这个来自埃及的古老戏法【注16】,只需用到杯子和小球,随时可以进行,也没有什么复杂的效果。”

但我知道,越简单的戏法,要想不被识破,对障眼法就要求越高,越考验基本功。

梅塞纳斯摆出那三只空杯,杯口朝下,分别倒扣在桌上。然后,在每个空杯杯底放上一枚小石球,屈指轻轻一敲,石球消失。再揭开杯子,石球出现在杯中。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虽然效果简单,我试图找出其中破绽,仍看得屏住了呼吸。

杯子依然倒扣于桌上,每个杯中扣入一枚石球。他吹了口气,再依次拿起杯子。原本应该在三个不同杯子里的石球,竟都聚集在最后一个杯子里。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但未发现任何破绽。他的表演无懈可击。

庞珀妮娅看得睁大了眼睛。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揪出一枚消失的石球。再把手伸到她耳边,凭空变出了另两枚石球。【注17】

她惊讶极了,连声问他是怎么做到的。我虽未看出端倪,但也能猜到,这戏法考验的是手上功夫。必须足够熟练、迅速,才能让人产生错觉。一般人即使知道其中秘密,也无法成功表演。

果然,梅塞纳斯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番之后,虽然立刻感到原理很简单,但仔细想来,还是难以做到。

然后,他又让奴隶取出三只透明的玻璃杯,用它们重新表演了一遍。这次,虽然谜底都已揭晓,明明白白地展现在眼前,但他纯熟的手法依然令人惊叹。【注18】

庞珀妮娅充满崇拜地赞叹:“太厉害了!”说完,她转向黑发少年,迫不及待道:“你把这个戏法学会吧。这样,我们就可以表演给其他人看了。他们一定会非常惊奇。”

阿提库斯责备道:“你不能总是支使凯基利乌斯为你做这做那,看到什么就要什么。如此任性,我真担心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女孩皱皱鼻子,沮丧地垂下头,像受伤的小绵羊,泫然欲泣。

黑发少年担忧地蹙眉,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对她的父亲温言道:“大多数女孩儿,像普通的石头,柔软易塑。但您的女儿更像罕见的钻石,光芒耀眼,难以雕琢。若以普通标准来要求她,只会让她变成一颗平平无奇的石头。”

“你总是帮她说话。有你这样的门托尔【注19】教导她,她真是太幸运了。”阿提库斯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面颊,女孩终于破涕为笑,对着父亲扮了个鬼脸。

“请交出家姐的耳环。”一直沉默的盖乌斯忽然对梅塞纳斯道。语气礼貌,却不容商榷。

我我抬手一触,这才发觉,右耳上的耳环不翼而飞。

梅塞纳斯笑着耸耸肩,摊开手。手上是那只熟悉的珍珠耳环。他把耳环还给我,对我眨眨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刚才,你帮我递杯子的时候,我转移了你的注意。请别生气,这只是变戏法。”

两颊发烫,无言以对。这分明是重演了当初在安东尼家中的状况。我现在很怀疑,那天夜里,我以为是自己不小心弄掉了耳环,其实是被他窃取。但他温柔的微笑,让人想生气也难。

他转向盖乌斯:“这么多年来,你是第一个看穿我手法的人。”

盖乌斯不语。

庞珀妮娅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梅塞纳斯,再次语出惊人:“太神奇了,你可以做小偷!”

阿提库斯为女儿的失言道歉。梅塞纳斯不介意地笑了笑:“说起来,我的确是小偷。世上的财富一共只有这么多,有富人就有穷人。我做生意,目的不过是把别人的财富偷到自己这里来。”

阿提库斯摇头道:“要这么说,世上的正人君子,就真的只有大白天打着灯笼去找了【注20】。”

老阿格里帕插言道:“成王败寇。能窃得束棒,就是胜利者。”

梅塞纳斯微笑:“投资于权力场,是最一本万利的生意。”

“但风险也最大。”阿提库斯道。

“有风险,才有收益。很多起初看来不可能发生的事,最后却成了真。比如,罗马最初不过是个小城邦,人口仅一万。而现在,罗马即世界。”梅塞纳斯从容道。

若是旁人说这话,不免有夸夸其谈的嫌疑。但他的祖先,正是在布匿战争中,因为最终投资了罗马,获得了巨额的战争财富。

看来,他对政治颇有兴趣。我忍不住问:“你打算投资什么呢?”

他注视着我,微微一笑:“古巴比伦王尼布甲尼撒,做过一个关于泥足巨人的梦【注21】。最近,我也做了个梦。梦中,有一尊用玫瑰色陶土塑成、以丝绸包裹的巨人雕像,美轮美奂。但支撑它的底座,早已腐朽、皲裂。即使天下最好的能工巧匠,也无法在不损毁雕像的前提下,修补好它的基座。”

我自然知道他话中有话,便顺着他的意思往下问:“是否有解梦人告诉你,这尊巨人雕像,代表着什么?”

没想到,他神秘地倾身靠近我,在我耳畔低语:“罗马的共和政体。”

下一刻,盖乌斯挡开了他。他退后一步,看着盖乌斯,朗然笑了:“我就直言不讳了。我听说,你和阿格里帕很快就要去阿波罗尼亚留学了。我想和你们一起去,作为同伴。”

太令人意外。

“为什么?”我问。

“你的弟弟有凯撒的引见。我希望借助他的便捷途径,成为阿提诺多洛斯的学生。”

阿提诺多洛斯的确颇负盛名,很少招生门生。但以梅塞纳斯的能力,岂会找不出别的办法。显然,他希望投资于盖乌斯。这对我们来说,非常有利。

我正想表示欢迎,没想到,盖乌斯审视着他,平静问:“你能提供给我们什么呢?”

梅塞纳斯递给他一张束起的羊皮纸:“当然,我不会空手而来。”

盖乌斯展开羊皮纸,扫了一眼之后,眸色转深。然后,他郑重地伸出手:“我相信,我们会是要好的同伴。”

梅塞纳斯握住他的手:“诸神祝福我们的友谊。”两人握手言欢。

我拉过沉默的阿格里帕,让他们这三个未来的同伴一起聊聊,增进友谊。

我留心看其他人的神色。他们对这场小小的结盟,应该都是满意的。老阿格里帕因为儿子的友谊关系,早已对加入盖乌斯的阵营做好了准备。阿提库斯虽然一向远离政治,但也希望女婿今后事业顺利。

只有天真的庞珀妮娅,还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她歪着头,对她的家庭教师絮絮说着话。不知说到什么,她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