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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母子争权皇妃死难

北魏皇兴二年(469)年六月,天气出奇地炎热。平城北魏的皇宫中,树木花草全都打了蔫。庆云宫,虽说都挂着碧纱窗和珠帘,但仍没有一丝凉风。李夫人望着摇篮中的宝贝儿子,打心眼里高兴。才三岁的孩子元宏,方头大耳,眉清目秀,白白胖胖,此刻正在熟睡中。

这是北魏献文帝的第一个儿子,李夫人心中难免有无限的憧憬。虽说这个皇朝是鲜卑族,但立嫡立长为太子的习俗,还是同汉人一般无二。也就是说,元宏大有希望成为太子。母以子贵,那么自己就是当朝皇后了。她曾多次给献文帝吹过枕边风,皇上也亲口答应过她,不知何时方能兑现。她明白立元宏为太子,必须先过冯太后这一关。人人尽知,这堂堂王朝,虽说冯太后已经不再临朝,但大事小情还得她说了算。

献文帝年岁并不大,不过才十七岁,但他身体一直欠佳。严重的哮喘,使得他连说话都困难。今天他稍觉比往日强些,便挣扎着起身,乘坐步辇,来到了太后宫中。他在刘太监的搀扶下,跪在地上给太后见礼:“儿臣恭请母后凤体安康,身心和顺!”

“皇儿快快平身。”冯太后亲自将献文帝搀起,“你的身子可好些了,哀家正说要去看望你呢。”

“多承母后挂怀,儿臣今日还好,特来给母后请安。”献文帝在椅子上落座,“母后一切安好?”

“皇儿,哀家虽为太后,但年纪尚轻,这身子骨硬朗着呢。”冯太后话音一转,“哀家一见皇儿拖着病体苦苦挣扎的样子,就后悔不该让你亲政,别再哪一天把你累垮了,那可真就是悔之莫及。”“母后多虑了,儿臣身体虽说久病,处理朝政还绰绰有余。”献文帝担心的就是母后再次临朝称制。

“皇儿,今日前来不只是为了请安吧。”冯太后眯着凤眼似乎漫不经心地问,“有话只管说,母子之间毫无忌讳。”

献文帝心说,这恼人的皇权哪!它就像一碗美酒,人人都想喝,搅得至亲骨肉都离心离德。心中打怵,但话又不得不说,因为已经答应宠妃李夫人了:“母后,想儿臣身体朝不保夕,这太子还是早立为宜,以免一旦儿臣病重不能理事,临时再定手忙脚乱有诸多不便。”

“皇儿的意思呢?”

“我朝惯例一直是立嫡立长,”献文帝看看冯太后的脸色,“自然当立儿臣的长子元宏。”

“按理说,元宏是别人不可替代的。”

“如此说,母后业已恩准了?”

“真要立元宏为太子?”冯太后问了一句,“你可要想好,立了就不许反悔。”

献文帝怔了一下,这母后明显是话里有话,难道还会有什么不测吗?他思之再三’觉得也不会有其他闪失:“母后,立太子也是历朝历代都必须做的大事,儿臣怎么会反悔呢。”

“好,就依皇儿。”冯太后话锋一转不过还得办一件事情。”“母后请讲。”

“元宏册立太子之日,也就是其生母李夫人赐死之时。”献文帝一下子懵了,冯太后要他不得后悔,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母后,李夫人贤惠温淑,在后宫嫔妃中堪称典范,元宏尚小,正需她抚育,又何必赐死呢。”

“皇儿,作为一国之君,要处处以国事为重。皇儿身体已是来日无多,日后一旦过早撒手西去’那这李夫人就要临朝称制,那时恐怕她就要独霸朝纲,江山易主也是有的。为防后患,必先除之。”

“母后,这样做未免过于残忍,将她赐死,那太子由谁照料?孩子没娘,怕是要夭折啊。”

“无妨,太子可由哀家抚养。”冯太后拍胸膛打包票,“元宏是我孙儿,哀家定会精心抚育。”

献文帝已看出太后的心思,便欲打退堂鼓:“母后,元宏尚小,这立太子事缓几年再议亦无不可。”

“皇儿,哀家事先可是说得明白,立太子不能反悔。”冯太后板起面孔,“一国之君,要言而有信,说话怎能出尔反尔。”

献文帝已是无话可说,他只能向太后求情:“母后,儿臣与李夫人两情相悦,实在不忍与之分离,望母后谅情。”

“皇儿缘何如此愚昧,身为皇帝,天底下要什么样的好女人没有。男欢女爱皆过眼烟云,不过半月十天,你也就把她忘记了:

冯太后用命令的口吻,“皇儿,去把立元宏和对她赐死的决定,全盘告诉李夫人,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这,此事真就无可挽回了?”

“皇儿,决断之事岂可更改。”冯太后是不容置疑的口气,“去吧,传哀家的懿旨。”

献文帝万分悲伤地乘坐步辇,到了庆云宫。

“万岁驾到。”总管刘宦官的公鸭嗓,在宫门外响起。

李夫人赶紧对着铜镜拢一拢鬓发,整一整罗裙,迈着莲步出迎。她心中记得扎实,算起来皇上已有二十八天没到庆云宫了。年轻女人谁不想多得到皇恩雨露呢,只是风传皇上龙体欠安。只有十七岁的皇上,应当是血气方刚的年华,身体却为何这般孱弱呢。她跪迎进皇帝之后,待献文帝落座,便偷眼打量一下。见皇上脸色煞白,说话根本没有底气爱妃平身。”

李夫人不得不说句违心的奉承话万岁气色甚佳,想来龙体康健。”

“咳!”献文帝打着咳声朕自己明白,来到爱妃的宫院,已是喘息得上不来气。”

“万岁就该在宫里休息。”

“朕就是想试试身体到底如何,想不到竟然糟到这般程度。”献文帝大喘着气不过,朕必须要来看看爱妃。”

这话就令李夫人一怔,她是个精明人:“万岁之言何意?听话音像是要同妾妃分别一时呢。”

“不,不不。”献文帝有意避开李夫人的目光,“朕对爱妃是宠幸有加,实在舍不得长久分别。”

“万岁话里有话李夫人感到分外不安,有些忐忑地问,“万岁有话,还是对妾妃明说了吧。”

“爱妃无须多想,朕就是特意来看看你,”献文帝起身,“你们母子都好,朕就告辞了。”

“万岁许久不来,莫如在庆云宫安寝。”李夫人若有所失。献文帝有些像逃跑一样匆匆离去:“待日后朕身体好些,再来爱妃的宫院,那时不仅共餐更要共寝。”

眼睁睁看着皇上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李夫人怅然若失,她琢磨不透皇上前来是何用意。心中想着事,手里的宫扇给孩子轻轻扇着风。因为精神溜号,一不小心,宫扇把孩子的鼻子给划着了。元宏梦中惊醒,咧开小嘴呜呜啊啊地哭起来。

李夫人赶紧抱起来,给元宏揉着鼻子尖:“噢,乖孩子,不哭不哭,都怪妈妈不小心。”

刘太监重又返身走回:“啊,李娘娘。”

李夫人疑心顿起:“刘公公为何去而复返?”

“圣旨下,李娘娘接旨。”

李夫人当即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国脉关乎社稷,立储可保皇祚,朕长子元宏,从即日起立为太子,钦此,望诏谢恩。”

“万万岁!”李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心说这样好事,皇上为何不事先打个招呼,让自己心中先有个数,她整整衣裙站起。

“李娘娘,皇上还有一道旨意。”刘太监脸上是奇怪的表情,“请跪下再听宣读圣旨。”

李夫人想,母以子贵,定是给自己加封的。满心喜悦地跪下:“吾皇圣明,万岁万万岁!”

“朕体失和,或将不久于人世,太子年幼,为防后宫干政,着即令李夫人以三尺白绫自裁。钦此,望诏谢恩。”

李夫人傻了,刚刚为儿子得以立为太子,而兴高采烈的心,一下子如同掉在冰窖里。她跪在地上不言不语,一声不吭。

刘太监提醒她:“李娘娘,接旨谢恩哪。”

“不,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皇上的意思。”李夫人拒不接旨。

“李娘娘,圣旨已下,再无更改’您就认命吧。”

“不,我要见皇上。”

“就别再妄想了,皇上已经见过你了,就不会再见你了。”

“不,我绝不!”李夫人说得斩钉截铁,她从内心里打定了主意。

“难道说你还反了不成!”随着话音,一位年轻女人走人宫来,她便是献文帝的母亲冯太后。论年岁也不过三十左右,由于在宫中保养得好,细皮嫩肉,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冯太后经历过朝中的多次生死斗争,已是锻炼得格外威严。皇帝和后宫的嫔妃见了她无不战战兢兢。冯太后的出现,也令李夫人感到发怵。

“怎么,你要抗旨不遵吗!”冯太后的长随太监冯仁,给她搬过绣墩,落座之后问,“可知是何等罪名?”

“赐死也是死,问斩也是死,反正是有死而已。”李夫人面对冯太后,免不了要叩拜。

“哼!”冯太后鼻孔中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以为你一人死即可无事,只怕要累及你的家人。”

“我的事,我一人承担,与我的家人无关。”

“哀家说有关便有关,”冯太后吐出令李夫人心惊胆战的一句话,“你的父母都得死!”

“不可啊’万万不可啊!”李夫人急了,她自然不想让父母跟着受牵连,“太后开恩,饶过臣妾的父母。”

“那就要看你是否听话。”冯太后和缓了语气三尺白绫自缢了事,你只有此路可走。”

“太后,我还年轻,我不想死,我要见皇上。”

“没用的。”冯太后索性摊出底牌,“其实赐你自尽,是哀家的懿旨,你就别存幻想了。”

“太后,我恨皇上,他平日里甜言蜜语,真的把元宏立为太子,到头来却叫我自缢,”李夫人用恳求的口吻说,“太后,悔不当初,元宏不做太子了,我要保住性命。”

“此时已由不得你了。”冯太后语气决绝,透出她的说一不二,“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炕没有两头热的,古今一理。你还是应该高兴,身后的哀荣也非常人所可比拟。元宏继位后,至少也要追封你为太后。”

“人死后犹如灯灭,天大的好处又有何用。”李夫人明白,“太后,难道儿子成为太子,作为母亲就非死不行吗?”

“其实,此事你谁也不能怪,要怪就怪汉武帝刘彻吧。”

“要臣妾自裁,不是太后的主意吗?”

“这规矩却是汉武帝刘彻创立的。”冯太后说出一番道理,“当年汉太子刘弗陵年幼,其母钩弋夫人也年轻,汉武帝担心他死后,钩弋夫人会乱政,故而在立弗陵为太子后,降旨命钩弋夫人自尽。对于你,也等同此理。”

“太后,臣妾发誓不会干预朝政。”

“不管用,到时候你就身不由己了。”冯太后有些不耐烦了,“怎么,难道还要别人动手吗?哀家没时间和你废话了。”

李夫人一见已不可挽回,无奈地将白绫搭上房梁,踏上春凳将头伸进套中,眼中珠泪滚滚,口占一诗:

生离死别哭元宏,皇家姻缘却是空。

来世甘为贫家妇,粗茶淡饭过一生。

“行了,该走走吧。”冯太后见李夫人还在留恋,她给冯仁使个眼色。冯仁心领神会,上前一脚把春発踢倒。李夫人身子悬吊在空中,打了几个转,不一时舌头伸出便咽气了。

冯太后命庆云宫大太监把李夫人的尸体解下来,她亲自查验过无误,才吩咐冯仁抱上太子回宫。”

元宏还在梦中,他哪里知道这世上发生的一切。生母已离他而去,他则被抱到了太后宫中抚养。

冯仁看着太后,只管嘻嘻地笑个不住。他论着是太后的堂弟,就为的光宗耀祖而净身入宫。他奔着冯太后去的,冯太后也就把他当作亲信。

“猴崽子,你又傻笑个什么。”

“太后,恕奴才大不敬’皇上他那体格,也支撑不了几天了’用不了多久,这北魏国又得太后您临朝了。”

“就你这个奴才机灵,皇上他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这皇权他是不愿松手啊。”冯太后冷笑几声不过,这元宏在哀家手中,皇上病怏怏的样子,只怕挺不过今年了。”

这主仆二人,拉着架子等待献文帝驾崩。

转眼,两年过去了。元宏长到了五岁,而献文帝带死不活的样儿,他始终就是不死。冯仁免不了对冯太后进谗言:“太后,这皇上他又熬过了两年,他要是就这样赖赖巴巴地活个没完,太后您不就空等了。”

冯太后已经等不下去了,她决定再给献文帝一个实实在在的打击。正是八月酷暑,冯太后让小太监抬着两块方冰,送到了皇帝的寝宫。

献文帝正躺在床上,这个年轻人没有一丝朝气,天热得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见太后进来,他急忙呼唤刘太监:“刘公公,快扶朕下床迎接母后。”

刘太监奔过来,用力扶了几下,献文帝都未能坐起。气得他埋怨声声:“刘公公,你真是个废物!”

“皇儿,你就不要责怪刘公公了。”冯太后上前把献文帝按在床上,“好好躺着,用不着多礼。”

“母后,朕真的是失礼了。”

“不妨事,天太热,哀家给皇儿送来两方冰块,给皇儿解暑。”冯太后吩咐,“来,抬到皇上御榻附近。”

刘太监忍不住说:“太后,这恐怕不合适。”

“怎么了?”冯太后满脸不高兴,“哀家倒要听听是哪里不合适。”

“太后,皇上身子弱,正出虚汗。这再把凉冰放圣上身边,这冷气再一刺激,病情还不得加重。”

“一派胡言!”冯太后训斥道,“天热就得解暑降温,照你说我这亲妈,还有意害自己的孩子!”

“奴才不敢。”刘太监登时哑火了。

“你们这些奴才,只知道在皇上面前顺情说好话,讨个赏赐就万事大吉,有谁真正关心皇上的龙体康健。”

“母后,孩儿身体尚可。”

“什么哪,哀家亲眼所见,你连坐都坐不起来了,还哪堪朝政琐事烦心。”冯太后是不容商量的口气,“先别干了,保命要紧,都这样了,还怎能天天上朝,明天就别去了。”

“母后,国不可一日无君……”

“好办,明日即传位给元宏,让他即皇帝位。”

“母后,元宏才只五岁,朝政大事怎能处理。”

“这你放心,谁让我是你母后了。”冯太后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说出她的打算,“我当年不也替你临朝多年,而今大不了再累上几年。”

“母后,您已归政于儿臣,再去临朝,怕不合适,满朝文武难免会议论纷纷,还是取消这个念头吧。”献文帝是鼓足勇气,才说出这番话,他是决心阻止冯太后重新掌权。

冯太后当时就翻脸了:“怎么,哀家还会怕文武百官,他们谁心疼我的皇儿,难道要累死皇儿他们才高兴。谁敢不体谅皇儿的苦衷,哀家就绝不留情,予以严惩,罢官、坐牢、杀头,直至诛其九族!”

献文帝听得胆战心惊,当年专权的丞相乙浑,就是被冯太后以铁腕除掉的。这话分明是敲山震虎,也是说给他听的。他明白由于太后干预,太医院都不敢对他精心调治。自己的病迟迟不好,就和太后的插手有直接关系。如果自己不识趣,那太后让人在药中下毒,自己还不是枉自断送性命。想到此,他尴尬地一笑:“母后对儿臣关爱有加,儿臣遵命就是。”

皇兴五年(471)八月十六,北魏的太华殿文武大臣肃立于丹墀之下,在难耐的等候中,刘太监终于现身了。他的身后,是雍容华贵的冯太后,她的右手牵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他就是元宏。一切都按照冯太后的意志行事,紧急裁剪的龙袍很不合体,宽大而且空旷,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可元宏人虽小,他却牢记住冯太后事前的教导,从容地登上御座。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大度得体,真有一种君临天下的气概。

刘太监朗声诵读献文帝的册文,诏书中明确提及由冯太后临朝听政,决断军国大事。元宏则在御座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端庄稳重,不失威严。他就是中国历史上,在南北朝时期,数十个帝王中,真正大有作为,并在历史上产生深刻影响的改革家,北魏孝文帝拓跋宏。

散朝之后,冯仁把小皇帝送到偏殿读书,他又凑到冯太后身边:“太后,您看着没有,这个小皇帝崽子,可非等闲之辈,他小小年纪,那皇帝的架子可是端得十足。”

冯太后笑了:“还是哀家教导有方,我告诉他的话,他还真都记住了,而且做得丝毫不差。”

“太后,这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担心他百精百灵,长大以后,他若知道生母是太后赐死,会不会对您心生怨恨,那时他皇权在手,怕是对太后不利呀。”

“那,依你之见呢?”

“奴才看,这个小皇帝崽子留不得。”

“过分了。”冯太后面对的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无缘无故地她怎能下毒手,“还是个孩子,怎能坏他性命。”

冯仁其实担心的是,他日后要受冯太后的连累,还在向主人灌输他的观点太后,有道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等到皇上长成,明了一切,焉能不报仇雪恨,那时再想……便悔之晚矣。”

冯太后明白了他的心思:“你只管把心放宽,有哀家在,就有你的荣华富贵和安全。”

冯仁到偏殿去看看小皇帝读书可用心,可是人竟不见了。他厉声询问当值的小太监:“皇上去往何处?”

“他言称是去看望他的父皇。”

“你怎么让他走了,又为何不报告?”

“总管,你也没有交代呀。”小太监不服气。

“等我有空收拾你。”冯仁急忙又回到冯太后身边,报告了此事,“太后,小皇帝总和他父皇接触,怕是他父皇对他灌输对太后不利的言语,日久天长难免就与太后离心离德。”

“也说得是。”冯太后打算牢牢控制拓跋宏,她当即起身随哀家到废皇处走走。”

献文帝在自己的宫殿中,正与刘太监哀叹:“刘公公,你说这皇权真就这样具有吸引力,看朕的母后为此动了多大心思。”

“万岁爷,您还是太软弱,不答应太后退位,她又能如何!”

“公公,知母莫若子,她急于听政,你不让她满足自己的私欲,她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献文帝万分感慨,“都是亲生母子,又何必闹得血腥相见,这也算是我为儿子的尽了孝心吧。”

拓跋宏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来,上前恭恭敬敬给献文帝跪倒:“父皇,儿臣特来给您请安。”

“孩子,快起来,起来。”献文帝喜得眼泪都流下来,“元宏,朕听说你在登基大典上表现不俗,朕甚为欣慰。”

“儿臣所做,都是事前祖母教习的。”

“奴才的小万岁呀,”刘太监嘱咐说,“你的祖母太后,她的话不可全信,要多个心眼。”

“皇祖母是亲祖母,朕是她的亲孙儿,朕还要和她分心吗?”拓跋宏感到费解地发问。

“皇儿,你年纪还小,很多事你还不明白。”献文帝不想让孩子过多分担大人的恩怨,“要听你皇祖母的话,要好好读书。”

“儿臣记下了。”

冯太后由冯仁相伴步入了寝殿,献文帝急着要起身相迎。冯太后上前按住:“皇儿,你就不要多礼了,有病在身,一切礼数可免。”

冯仁看着拓跋宏,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我的小万岁爷,你逃学跑到这,害得奴才挨了一顿板子。”

“皇儿,你为何逃学不读书?”献文帝脸上现出不悦,“眼下读书于你是第一位重要的事情,万万不可荒废学业。”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一定认真读书。”

“皇儿,”冯太后和颜悦色看着献文帝,“因你病重无力承担,哀家代你管教皇上,想来你不反对吧。”

“母后哪里的话,儿臣谢还来不及呢。”

“既如此,哀家管就要管好。”冯太后问,“哀家为他日后出息,对他严加管教,皇儿该不会反对吧?”

“这是自然。”

“既如此,皇儿不要再让皇上动不动就跑来看你,倘如此下去,他的心不放在学业上,必成废才不可。”

“皇祖母,孙儿是自己做主来看父皇的,并不是父皇叫孙儿来的。而且这也是皇祖母所教导,对父母长辈要尽孝道。”

“好,好,以后不再暗中跑来就是。”冯太后在献文帝面前,爱抚地亲昵地摸摸他的头。

冯仁忍不住一旁插嘴:“小皇上人不大,倒还会辩理呢。明明是他自己跑来,还辩称是太后要他尽孝。”

“本来嘛,太后就是这样说的。”拓跋宏内心中对冯仁充满了敌意,心说这个太监为何处处与己作对。

“皇儿怪累的,哀家领皇上走了。”冯太后站起,拉住拓跋宏的手,“哀家会在适当时,带着皇上来看你。”

献文帝眼巴巴看着儿子被领走了,他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回到皇后的宫院,冯太后一改在献文帝面前的慈善模样,凶神恶煞般地拉长脸子:“皇上,跪下。”

拓跋宏乖乖地跪倒:“孙儿遵命。”

“皇上,你知错吗?”

拓跋宏的确是聪明:“孙儿不该背着祖母去看父皇,惹祖母生气,孙儿感到万分惶恐。”

“你还害得我挨了一顿板子,今后再敢不言不语溜走,小心我打你一顿板子。”冯仁故意瞪起眼珠子。

拓跋宏白眼珠看他一眼:“冯公公,你虽说是大人,但还是皇家的奴才,天底下哪有奴才打主人的道理。”

这番话还真把冯仁问住了:“小猴崽子,你还有理了,人还没长大呢,就不服天朝管了。”

“朕是皇上,你不该对朕说话无礼。朕要是亲了政,一定把你打入大牢,让你长长记性。”

“哎’你,你……”

冯太后不满地瞪他一眼:“冯仁,自己掌嘴。”

“太后,这?”

“跪下,打。”冯太后语气严厉。

“遵懿旨。”冯仁跪下自己扇起嘴巴子。

拓跋宏表达了赞许之意:“皇祖母处事公道,身为奴才,敢对朕出言不逊,掌嘴还是轻的。”

“好了,皇上平身吧。”冯太后给冯仁使个眼色,冯仁也就不打了。

“谢皇祖母。”拓跋宏站起身孙儿此后再也不惹皇祖母生气了,没有你的同意,孙儿再也不会擅自去看父皇。”

“这才是哀家的好孙儿。”冯太后表示了赞许。

自此,拓跋宏安心读书,一直没有去看献文帝。弹指间几个月过去了,早已是寒冬季节。大雪飘飘洒洒,就像撕碎了棉絮一样,从无尽的苍穹中飞落下来。尖叫的北风,从宫廷的碧瓦红墙上掠过。献文帝听着就像鬼叫与狼嚎。他裹了裹身上的棉被,对刘太监道出他的担心:“也不知元宏儿穿着是否暖和,人是胖了瘦了,学业是否有长进?”

刘太监心领神会:“万岁爷是想念儿子了,别说是您,就连我都梦见皇上了。这冯太后也够心狠了,这许久也不让圣上父子见一面。”

“咳!”献文帝咳了一阵,“这就叫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只要朕的皇儿平安长成顺利即位,便谢天谢地了。”

“万岁爷既然如此挂念皇上,若不然老奴代您去看看他。”刘太监自告奋勇,“看过之后,也就心里有数了。”

“去看看也好,只是别再惹母后不快。”

“那样她也就过于不讲情理了,”刘太监愤愤然,“她不许孩子回来,总得让我们去看一眼哪,就是犯人还许可探监呢。”

“你还要别招惹那个冯仁,他坏得很,很多馊主意都是他出的。对这种人,就得敬而远之。”

“万岁爷放心吧,老奴去去就回。”刘太监带着无上的使命感,顶着风雪奔向太后的宫院。

冯太后居处静悄悄,太后在殿中烤火盆避寒,冯仁在身旁侍候。一个小太监在门前当值,见到刘太监警觉地问:“刘公公冒雪而来,一定是有事,待小人进去为您通报。”

“咱家也就是看看皇上,大冷的天,你就别去打扰冯公公了。”刘太监径自走进去,进入了拓跋宏起居的偏殿。

拓跋宏正在背书,看见刘太监,自是欣喜非常,围着他问个没完:“刘公公,父皇他这一向可好?每天可都在吃药?一日三餐饮食如何?气息是否顺畅?”总之是问个没完,仿佛是要把数月来的思念全都发泄出来。

刘太监逐一回答过拓跋宏的问话后,爱抚地摸着他的头:“你这里可好,书读得如何?”

“请刘公公转告父皇’我这里一切都好,父皇不必挂念。儿臣不能前去尽孝,父皇自己保重龙体才是当紧的。”

刘公公喜得把拓跋宏抱在怀里,尽量低声问:“皇上,太后不让你和父皇见面,你恨不恨她?”

“皇祖母说,这一切都是为我好,免得我心有旁骛,耽误学业。”拓跋宏的回答声音就没有压低,被刚好到门外的冯仁听个正着。他便停住脚步,继续在门外屏神偷听。

刘太监怎知隔墙有耳:“皇上,你那皇祖母她不是爱护你,而是要切断你和父皇的父子情,有意使你只知有她这个亲人。”

“不会吧,皇祖母她也是我的亲奶奶。”

“皇上,你怎知她的蛇蝎心肠。”刘太监说出了最犯忌的一句话,“你的生身母亲就是让她害死的!”

这句话,偏偏被冯仁听见,惹出了一场滔天大祸,使得拓跋宏险些丢掉他幼小的生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