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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二十八,思蜡河

阿伦让让茅厕淹杀了杨明辉,回到场院时看到了哥哥安邦彦在那里呆若木鸡的样子。

“哦,因为我的缘故拖累水西了。”安邦彦喃喃。

“快不要说这些,你越说,主母心里越难过。”

“主母现在怎么样?”安邦彦立即警醒过来。

“听侍女说,正在他的房间偷偷地哭泣。”从房里走出的安若山回道。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阿伦问他的哥哥。

“怎么办?打!只有他痛了,才会知道水西不好惹,才会想着要真正对水西招安。”

“这帮太监当道,要得到招安很难。这次朝廷不明就里,我安邦彦又是罪上加罪了。本来我们把希望寄托在朱燮元身上,一是他曾被我们打疼,二是他最看得清当今时事,不想出了这种事情,水西命运多舛啊!”安邦彦对阿伦说:“朱燮元对我们肯定有两手准备,招安不成,就只有动武。”

“听说朱燮元的父亲新逝,他已经离开了贵州!”安若山说。

“是啊!不过他这一走,攻击我们的官军要等着新的总督来重新部署,他原有的部署就会被打乱。”安邦彦说,“现在那些首先响应朱燮元部署的已经到位,还没有行动的军马却是暂时不会再动了。这样一来,倒是给了我们集中精力歼其一路的时间。”

“歼其一路?”安若山不解。

“是啊!”安邦彦回答,“四川、云南暂时不要管他,现在正是他们相互推诿的时候。这几天阿伦就专门盯准鲁钦,看清楚贵州兵有什么动向就行。”

“是!”阿伦见自己的大哥精神状态恢复,高兴地应了一声就离开。

时间在无极道人的胸腹上一篇篇地翻过。

李恒方在恍恍惚惚中,几天时间就过去了。

几天以后,阿伦来报:“官军依据傅宗龙吩咐所设置的大小水寨俱无动静,总兵鲁钦却有两万五千人马,都集中在了思蜡河。”

“哦,这就是了,看来这鲁钦还是急先锋,”安邦彦说,“不过他想得过于简单了,他以为傅宗龙的屯军方式已经困住了我们。难道我们真的就只会坐着挨打,不会主动出击了?'”

“主动出击?”阿伦问。

“集中力量打掉鲁钦这两万多人马,其他几路军就不战自破了。主角没有了,其他配角还能唱什么?”安邦彦说。

“我怎么就没有大哥这样的意识啊!”阿伦叹服。

“你呀!好好的学着点,我也是跟着安疆臣、安尧臣两个哥哥一步一步淘来的。现在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就要老去,何况为了水西,我也会像陈其愚一样随时准备着把自己捐出。”安邦彦说得很认真。

当晚,安邦彦就召齐了人马。

“安邦彦要对付鲁钦,鲁钦会这么办呢?”无极道人这样想着,就与李恒方离开了慕俄格,踏空往思蜡河这边来。原来总兵鲁钦驻兵思蜡河边的马家场已经十多天了,一直不见运粮军的到来。

鲁钦派人去催了一次,回来报说是普定城自从上次遭受安邦彦放水淹了以后就不再屯粮。贵阳城里倒是有粮食,不过两天之后才能到。

鲁钦气得大骂:“我两万多人要吃东西,两天没粮要我怎么过?”

他于是派副将周鸿图领两千兵到周围的杨家海、老爷山、龙家场去征集。

说是征集,其实就是去抢。

然而这里的苗家、仲家在连年兵患,已经没有什么储存。周宏图跑了一天的结果,才够官军喝几顿稀粥。

鲁钦只得又派副将胡从义去贵阳催促。

两日后胡从义自己押了够五六天的军粮回来。

胡从义报告说:“总督丁忧回去赴丧了,代理总督还未到,巡抚大人王瑊要鲁钦驻扎原地待命!”

鲁钦心里一阵凉:说实在话,就军事来说,鲁钦认为只有朱燮元才能胜任剿灭水西。

这时有人来报告:“思蜡河对面,水西人马有所增加!”

“哦,”鲁钦警觉起来,“增加了多少人?”

“不多,不过就是五千来人而已,”来人回答,“从旗帜上看应该是安邦彦!”

“安邦彦到?”,鲁钦的吃惊可不小。他一边传令大军小心防范敌人突袭,一边在心里想:“要是这个时候各路大军协同进攻,这安邦彦被我拖着,且不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有人送来了绑在箭上的一封书信,说是河的对岸射过来的。

鲁钦打开来,是安邦彦写的。

安邦彦的文字歪歪扭扭,错别字连篇----

云贵湖兵马使鲁钦大人:

上次在普定,我倒骑在马上被你追杀得好苦。

我都快六十岁的人了,还只是追着人杀没有被追杀过,所以心里一直想出一口恶气,与你比一番高低。

有人告诉我说你的武功是西南第一。从前四川总兵刘挺也有西南第一猛将的称号,只不知你与他相比如何?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和刘挺就曾经比了一个平手。你与他如何,还是要真正试过了才能知道。

人家劝我年老了不要再逞能,可我就是不愿意夹着尾巴做人。上次与你一试身手觉得你还算马马虎虎,就老是想与你一比。

我这次来主要就是要打败你,好在人前说一声:“哈,西南第一的鲁钦都被我这个六十岁的老头打败!”或者就说:“我倒骑着马就与西南第一的鲁钦打了个平手,后来约他厮杀,那狗日的不敢再交战”。

我现在致书与你,你敢接招,就回书一战,地点由你选,或者你领一千兵过来,或者我领一千军过去,谁输谁赢,都不许追杀对方的人马。不敢接招也就罢了,只是我这个人喜欢吹牛,我会到处说你不过就是个把头缩到龟壳里的活王八。

祝早升天界!

水西安邦彦。

鲁钦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只恨得抓耳挠腮。

“皓首匹夫,竟敢如此叫嚣!”鲁钦大骂着,当即就在那封信上批了个“有胆就过来一战”,然后叫弓箭手射过河西。

鲁钦正要吃些早点,却听到营前一阵骚动,有人来报:“安邦彦捡到了信,已领了大约一千骑兵在对面河岸上要过河,要我们退出几百步,他们好在河岸列阵。”

“这么忙来找死?”鲁钦生平未遇强敌,单打独斗他什么也不怕,就叫他的部下退出半里。他说,“也罢,我就是不吃东西也要杀了这老匹夫,我就不信今天我胜不了!”

鲁钦叫胡从义守住寨栅,自己急忙披挂上马,与周鸿图一起领了两千骑兵前来厮杀。

安邦彦已经骑马渡过了河来,身后跟的不是骑兵,却是一千手握方形盾牌的步兵,盾牌挨着盾牌,呈一字长蛇排列。

河水在这里蜿蜒成了一个“凸”字的上边部分。安邦彦所领的水西彝军队列刚好把“凸”字顶端那一段河沿排满。

“为什么不叫你的马军过河?”鲁钦走到阵前,厉声喝道。

“我怕你不守规矩,临时改变叫他们立在那一边岸上,观察你会耍什么花招。”安邦彦回答。

“真是奸诈得可以!”

鲁钦在马上抬头。被彝家军的盾牌挡着,他看不清河床里面的河水,却见那边河岸,大约三四千马军排列着。

“就是我要突击你这一千步兵,你那一千骑兵又能奈我何?水深到马的肚子,他会有平时陆地那样的跑得快?”鲁钦想。

官军金鼓齐鸣。

彝军没有军鼓,只把牛角号吹了三声。

鲁钦与安邦彦的马搅到了一块,上演着难得一见的巅峰对决。

西南第一的鲁钦名不虚传。那杆枪一会儿缠拿批崩,一会儿挑挂拧盖,又一会扣挫拨扎。他知道安邦彦绝非等闲之辈,马虎不得,把平生最拿手的五虎断门枪法,使得点滴不差。

安邦彦用的是在大屯对付戚继祖的法子,只用缠、滑、搅、抽、截,以静制动,用虚击实,以守为攻。或者怀抱琵琶,或者手摇铁扇,或者沙鸥激浪,或者鸳鸯连环。

鲁钦的枪法刚劲迅捷,缠丝枪如蛟龙击水,退步枪像银蛇吐信,挑把转如玉女穿梭,前突枪似流星赶月。却没想到安邦彦的招式看上去软绵绵如玉环挪步,却听得隐隐隆隆雷鸣;分辨来轻飘飘似杨柳随风,暗当中滚滚滔滔浪涌。

鲁钦哪里肯让,恨不得一口吃了安邦彦。那杆枪火焰焰星光乱摇,那张嘴毕勃勃牙关脆响。

两面的兵士看地呆了,金鼓不再鸣,号角不再响。不信二两能拔千斤,偏见蛟龙却困泥塘。

从辰时直打到未时,鲁钦肚中饥了,身上开始乏力,对安邦彦说了一声:“少歇,我们吃过饭再战?”

安邦彦却不答应:“我只说要和你一比,分出个胜负来,怎么,算你输了?”

鲁钦哪里肯服,却发觉体力渐渐不支,只是被安邦彦缠住,脱身不得。

后面的周鸿图是个练家子,看着鲁钦汗流满面,知道他一开始就大开大合,体力已经透支。

周宏图不管什么事先的约定,两腿一挟马肚,就来突阵。

不想安邦彦所列的阵势后的河沿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过来了上万的人马,发声喊,开始了突击。

鲁钦知道自己中了人家的瞒天过海之计了,却得周鸿图架住了安邦彦的刀,于是打马就走。

一千官军见鲁钦败走,就拔转马头跟在他的后面奔逃。

周鸿图一接安邦彦的刀,就知道什么叫住飞蛾扑火了,转身要逃,被安邦彦一个珍珠倒卷帘往他下巴上一撩,头就成了两半,身子往后就倒。

安邦彦的刀顺势一指,彝军们纷纷杀向了官军。对面河岸上的彝军骑兵这时也纷纷往这边涌来,源源不断。

鲁钦进了营寨,发现彝军追了上来。

这时他已经疲惫得就是一个小兵也打不过了,只得打马从营寨的前门穿过后门,往杨家海方向逃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