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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当年的人

入夜,马克西和贝奥夫回了五十年没有光顾的卧室,其他人也在客房中睡下,只有尼克回到了博特行宫里,她说有东西要收拾收拾,明天再搬出来。

只有白天没有黑夜的艾塞尔姆,尼克走在走廊上,两侧窗帘都放下,光线昏暗,一个声音在她耳边环绕。

“想不到,马克西绕了一圈,最后心里想着的却是爱琳?”

尼克嘴角露出丝微笑:“心和身体不一样,若是有了什么变动,留下什么痕迹,就算是自己,也很难察觉,而一旦发现,往往就来不及了。马克西他对爱琳死心塌地,对爱情专一,这正是我看中他的地方。他,没什么不好的。”

“只是他直到失去后才发现心里想的是爱琳,未免晚了,对你来说也未免过于糟糕。”

“也许吧。”尼克道:“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也经历过一次,不过是往事重现罢了。其实,我曾经有过机会的,有机会在爱琳之前先遇到他,可惜,两次都错过了。”

那声音轻笑道:“加勒安叙述五十年来的故事之时,马克西听得眉毛都没跳动一下,他还想做将军,却对王朝争霸、功名利禄什么的毫不动心,只对虚无缥缈的爱情落泪。”

“这样的马克西,对世界末日一类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感兴趣。”尼克走到了卧室门口,回头道:“当时我就觉得有点奇怪,遗忘之河的河水,果然没能放倒你。可我不明白,你这样苦心积虑的跟在马克西身边,究竟想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盖加斯爵士穿着开裆裤,脑袋上套着婴儿帽,嘴里叼着个很大的奶嘴,跟在尼克身后。听到尼克的问题后苦笑,叼着奶嘴瓮声瓮气的说道:“这事情还不能说,我只能说,我并没有恶意,最终要达成的结果对马克西、对你、对任何人都没有坏处。只是现在说出来后,你们不会理解,会把事情搞砸。”

“是吗?”尼克只上下瞥了一眼他这副可爱的造型,就迅速收回目光:“啊,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盖加斯爵士低头,连忙夹紧双腿,伸手捂住,但屁股后面还是凉飕飕的!他递给尼克一支魔法卷轴,尼克不接,盖加斯道:“这是兰斯洛特托我转交给你的。”

“他有东西给我,你为什么要帮忙转交。”

“这话问到点子上了。”盖加斯道:“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抵抗遗忘之河河水的洗礼,但兰斯洛特那样的主神就有这本事。”

“他教你对付遗忘之河河水,你帮他转交东西,还把直播大屏幕的便携版也教给了他,一次不错的交易。可我,为什么要收下他的礼物?”

“他说,卷轴里记载了一个威力强大的魔法,可以解决你的烦恼。”

尼克斜眼瞥着盖加斯,盖加斯道:“深渊领主兰斯洛特的预言术造诣极高,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你记得,他曾经给马克西做过三个预言的。”

你爸爸是你妈妈,你妈妈是你爸爸。

你爸爸是你爸爸,你妈妈却不是你妈妈。

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见到你妈妈。

盖加斯道:“三个预言看似胡扯,但第一个预言,已经实现了。”

尼克的父母阿鲁玛与奥利安,变性魔法乱用,搞得一家三口都分不清性别。

“应该是实现了一半。”盖加斯道:“兰斯洛特的第一个预言说明,你的父母,迟早也会是马克西的父母。而想要实现预言,就需要用到他托我转交给你的卷轴。”

尼克深深的注视着盖加斯,缓缓从他手中接过卷轴,走进卧室,关上房门。关门前,轻轻说道:“不该看的东西,又看到了。”盖加斯爵士大窘!双手捂住裤裆,扭头向空无一人的走廊张望一下,低声道:“好,事情办完,回摇篮继续装可爱。”

一夜过去,清晨,众人再次聚齐,所有人都没睡好,眼圈有点发黑。

加勒安给了马克西一个地址,那是撒路博古在利维的临时居所,愿意的话可以去找他。马克西点点头,又从加勒安那儿得到了只魔法卷轴和封信。

“青龙老头给你的。”加勒安道:“他在这儿住了几个月后就走了,那头乌鸦倒是跟着皇帝鬼混了很多年,现在还经常来噌饭。青龙说这是只储物卷轴,里面的东西你总有一天会用得上。嗯,他还说,如果有可能,让你绝对不要打开它,因为后果严重。还有那封信也是一样,如果不想改变自己的人生,就不要拆开来看。”

“行,四号卷轴,还多了一封信。”

青龙和吴尽翁婿俩,送人东西都是一路货色,能不开就不开,开了就要这个那个天塌地陷的,那你送了作什么?

最后加勒安扔过来个地址:“这里有个人,你可以去见见他,艾丝特尔小姐,你必须去。”

马克西接过地址,脸上尽是心不在焉的表情。

穿越来的一群人都感茫然,左右无事可做,在已经大变样的王都卢萨丽亚城里逛了半圈后,中午时来到加勒安给的地址。这里是所医院,王都最好的医院。加勒安所说的是特护病房,病床上躺着个快九十岁的老头,是已经接到过数次病危通知书,正在苟延残喘的光明教会伊瓦利斯大主教,霍姆兹。

马克西等人见到霍姆兹后,又是一阵发懵。

“就你这副熊样,也能混到红衣主教的份上?”贝奥夫不住摇头,对曾经的教会学校代理校长道:“真是……苍天无眼?不过看到你的人生,我对自己的未来也充满了期待。”

已经没几天好活的霍姆兹大主教,话都几乎说不出来,他看到五十年前的学生后激动万分。马克西握住他的手,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听到他断断续续的说道:“烤、烤鱼……烤鱼……烤邪恶鲤鱼……”

众人:“……”

每天晚上的烤鱼加美酒,是他们师生六人在加利拉德教会学校短暂生活中的亮点,想不到,霍姆兹还记得。

四天后,马克西等人,参加了霍姆兹大主教的葬礼。

霍姆兹在遗嘱中,一如普通教会人员那般,把财产捐给了教会。他在遗嘱中说,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木有结婚!死的时候还是个处男!弄的宣读他遗嘱的人在追悼会上十分难堪。霍姆兹留下的东西中,唯一没捐给教会的是一封信,留给了马克西。信上是个地址,点名让马克西、尼克、贝奥夫和福雷斯,带上艾丝特尔母女去那儿找个人。还说让马克西多带点钱,之前数十年都是霍姆兹自己在资助那个混蛋,现在他挂了,供养那混蛋的工作就交给马克西了。

“莫非是霍姆兹先生长期照顾的孤寡老人,或是收养的孩子?”马克西尽量把事情往好处想,只是倘若果真如此的话,霍姆兹把事情托福给当年的学生也不奇怪,他拉上艾丝特尔母女算怎么回事?

霍姆兹给的地址位于王都城郊,一座幽静的小村子。下午时,马克西等人找到村里的学校,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的孩子刚刚下课,一窝蜂的涌出破旧简陋的教室。

“就是这些孩子?”马克西带着疑惑走进教室,学校的老师正在擦黑板,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四十岁上下年纪,看到马克西等人后,手里的黑板擦掉落在地。

“维格拉夫教授!”马克西惊呼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梅莉亚抬着小手欢叫:“爸爸~!”

一次震惊、意外的重逢,维格拉夫从惊讶中挣脱出来后,满脸羞愧。

“我并没有穿越。”他歪歪脑袋,苦着脸思索一下:“其实还是穿越了,我稀里糊涂的到了上千公里之外的阿尔费行省,不过时间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大概也就……也就穿越到了几个小时前吧?然后……然后我……我就躲了起来……”

马克西:“躲了起来!?”

“我害怕!”维格拉夫道:“害怕那个瑞亚精灵使又来找我,我就、就、就找个角落躲了,只是悄悄的和霍姆兹联系。”

马克西无语,自己在9976年年底穿越,有个很大的原因就是要找遗失在历史长河中的维格拉夫,连艾丝特尔母女都跟着一块去了。但维格拉夫本人却……却是个胆小鬼,就这么平平安安的在小村子里过了五十年?自己为了找回被夺走的半截岁月之匙,吃了多大的苦头?维格拉夫啥事都没干,看他还是五十年前的样子,瑞亚精灵使给他永恒的青春与生命,他倒是一份不落的收下了。

艾丝特尔拉着梅莉亚,没有露出丝毫不悦,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夫妻俩久别重逢的大喜。估计也就是眼前人太多,不好发作,待会儿关起门来,两口子还不知道要怎么折腾。

马克西等人噌了维格拉夫一顿晚饭,饭桌上说起这五十年发生的事情,维格拉夫被马克西的经历弄的瞠目结舌。

艾利迪普斯笑道:“可笑那普拉米蒙德,还好意思做什么兽王教的大祭司,居然搞出个世界末日的预言来。现在都是亚纪10027年了,他预言的最多9999年就要末日,末日又在哪儿?”

维格拉夫道:“如此,我们还得感谢他,若不是他带着比蒙走人,将瑟德大陆拱手相让,也不会有我们人类的今天。”

粗茶淡饭吃饱后,马克西等人回城,虽说维格拉夫的胆小怯懦让他们反感,但……你能把他怎么样?往好处想,好歹也是解决了一档子事。马克西路上一直皱着眉头,他们在维格拉夫面前,都刻意回避了一个问题没问。

维格拉夫一家送走客人,关上门后,艾丝特尔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马克西他们没问的,她张口就问了出来。

“霍姆兹死了,你连葬礼都没参加。”

维格拉夫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似乎是在叹息:“我在这儿过了五十年,但你,却只过了十几天,很多事情,是放不下的。”

“要我放弃报仇?别说五十年,就算再过五百年,我也不会忘记当年的事!”艾丝特尔抽出条长长的丝巾,在手中抖了一下,丝巾上发出微弱的魔法光芒,落在地上,变化成了个小巧的金属箱子。

维格拉夫苦笑道:“我都忘了,为什么你就是不行?”

“霍姆兹忘了吗,他要是忘了,临死前就不会让我来找你!”艾丝特尔抱起女儿,对维格拉夫道:“我的事情你比谁都清楚,要我忘记,你在开玩笑吗!”

“你如果和我一样在这安详的村子里住上五十年,很多事情就会看得淡了……”

“不可能!”艾丝特尔道:“时间能冲淡一切?莎伦你没看到吗,她思念一个没良心的贝奥夫,可以五百年这样思念下去;尼克的事情你没听吗,她爱一个对自己毫无感觉的马克西,可以一千多年这样等下去!既然她们可以用几百年、上千年的时间去爱一个人,我为什么不能用同样的时间去恨?”

维格拉夫答不上来,艾丝特尔抱起女儿,梅莉亚轻轻闭上双眼,靠在母亲怀里。艾丝特尔把女儿的身体卷起来,手脚抱在一起,就如折叠衣物一般,折成了四四方方、平平整整的一块,塞进箱子里。她盖上箱子,轻轻一拍,箱子又变成了丝巾。

维格拉夫看着艾丝特尔收好丝巾,脸上是无奈的苦笑:“我原本以为,这一切都离我而去了,想不到……”

艾丝特尔道:“你想退出,想逃跑,霍姆兹怎么会同意的?”

“他不用意也没办法。”维格拉夫道:“很多事情,没了我,就做不了。你……艾丝特尔,霍姆兹已经平平安安走完一生了,我不去参加他的葬礼,就是不想在葬礼上让人认出来。你……我……我的话,你听不进去,但是艾丝特尔,你要做的事情,没有我的话,是做不到的。不管你愿意与否,这就是事实。”

艾丝特尔瞪着他,怒视良久后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把你的本来面目公之于众,你不是想平平安安的过下去吗?你是想珍惜现在的生活吧?我让你什么也得不到!”

维格拉夫无奈,抬头看着天花板苦笑:“我只是想让你和霍姆兹一样,平平安安的过完一生,不要陷在仇恨之中度日。但是,很多事情,的确是让人无从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