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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他的太阳

沈沐究竟是怎么认识阳萧筱的呢?

这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据沈沐自己说,是在管理学院的迎新晚会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通过阳萧筱的情书认识了她。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按常理来讲,一个人通过一场晚会记住另一个人的姓名和面孔这种事并非不可能,但是,同样按照常理来讲,任何人收到阳萧筱那样的一封情书,都不可能让她做女朋友。然而此处还有一个逻辑性的问题,沈沐是如何知道那封情书是阳萧筱的呢?

原因只有一个,沈沐很早就认识阳萧筱这个人。要不然,怎么会因为一场表演、一封敷衍至极的情书就让这个人来做自己的女朋友?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小学。

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沈沐因为家庭原因耽误了一年,之后又大病了一场,在家休养了一年,然后才开始上小学。不过没关系,反正沈沐很聪明,很快就可以跳级到他应处于的年级,搞不好还能再跳,他和他的家人都是这么想的。

然而,第一天上学时,沈沐的自尊心就严重受挫,同桌女生三个字的名字,竟然有两个字他不认识!没错,他的同桌就是阳萧筱小盆友。让他稍感安慰的是,他的名字两个字,她也都不认识。

“我叫阳萧筱,你叫什么?”当时的阳萧筱小盆友扎了一头的小辫子,很是显眼。

“沈沐。”在小沈沐的眼中,这个女孩简直就像他曾经玩过的一种全是刺的球,他完全不像跟她多说话,说出自己的名字仅仅是出于最基本的礼貌。

阳小盆友看了看沈沐写在语文书上的名字,指着他的字说道:“你写的字真好看!这个‘沐’字,是洗澡的意思吗?”

“……”沈沐盯着这个小丫头,一时语塞,因为她说的似乎没错,但是……又似乎哪里不对。

“啊,你一定是个很爱干净的人吧,名字听起来都这么干净。”

“……”那一瞬间的沈沐觉得自己是应该直接跳级,和这样的人坐同桌,说不定他的智商会在不久之后就被她拉到同一级别。

沈沐在全班的小盆友们之中最为年长,身高却和大家差不多,小少年有些自卑,也不爱跟小伙伴们玩;因为不善沟通,小伙伴们说话他也不怎么理,渐渐大家都不再搭理他。只有阳萧筱这个小丫头,成天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个不停。小丫头也是个很好动的孩子,一下课就到操场上乱跑,身边安静的美少年和这个疯丫头画风完全不同。

体育课时,阳小丫头数次找沈沐和大家一起玩耍,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沈沐小少年无情拒绝。阳小丫头曾如此开导这个安静孤僻的美少年:“沈沐啊,你怎么都不跟大家玩啊?我爸说了,爱玩的孩子才能长得高,不爱玩的孩子长不高。”

长高后的沈沐,每每想到这句话,都很想用这句话糊阳萧筱一脸。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小学毕业之后身高就没再长过。

沈沐在那个班级才逗留不到两个星期就跳级了,不同的班级,不同的年级,阳萧筱也就再也没来找过这个安静的美少年玩。新的班级没有了阳小丫头,也没有像阳小丫头一样的女孩,沈沐小少年渐渐觉得寂寞了,有些后悔那个时候没跟那个像颗小太阳似的小丫头一起玩。看着远远的她和别的小伙伴们玩得那么开心,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很想跟他们一起玩打口袋、跳房子、捉迷藏啊,可是这些他都不会,因为,他从来没玩过,甚至,从来没有人跟他一起玩耍过。

之后没过多久,沈沐就又跳了一级,终于升入同龄人所在的三年级。那个时候,他依然还能从窗子里看见那个小太阳似的的疯丫头和小伙伴们满操场的跑。

阳小丫头从小就能歌善舞,学校里只要有什么文体活动,总能看见她的影子,唱歌、跳舞、指挥、排练、组织……样样行。沈沐却从未参加过任何文体活动,除了他没法避开的大合唱。

如果能和她做朋友,一定会很开心吧,儿时的沈沐常常忍不住这么想。只是这个内向的小少年,一直都没能开口,一直也未踏出那一步。

阳小丫头四年级的时候,在外面报了个奥数班,那个班上从四年级到六年级的孩子都有,每次讲的内容也都一样,只要交一次钱就可以一直在这个班上听课。说来也真是巧,当时的沈沐也才刚刚报名。看见阳小丫头的时候,沈沐小少年的小心肝还是小小激动了下。只是阳萧筱一直没有主动坐到他身边,不会的题、理解不了的公式也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她大概……已经不认得他了吧。

有一次奥数班搞了个中期小测验,对于四年级的阳小丫头来说,那些题已经远远超出了她脑细胞的发育程度,可对于天才少年沈沐来说,那些题都是小case。当时阳萧筱就坐在沈沐后面,沈沐可一直都等着后面的同学开口对他说:“同学,这题怎么做?”或者直接一点,“同学,能把你的卷子借我看看么?”不过可惜,阳同学一直很积极地跟她后桌的同学探讨,竟然完全无视了前桌的天才。

更巧的是,沈沐在他另报的新概念英语班上也发现了阳阳萧的影子!那个时候开始,沈沐便深信,这就是缘分!不过可惜,她还是一直没来坐他的同桌。

还记得有一次,老师讲ice-cream的时候,阳同学问老师ice和cream中间为什么要加个“-”,老实说,这样两个词就变成一个词了,两个词的意思也联系了起来。从那以后,阳同学就经常在单词中间乱加“-”,说这样能让单词们看起来更加亲密。印象很深刻的就是一次她把sunshine in the rain给搞成了sunshine-in-the-rain。

小学毕业后,沈沐就没怎么再见过阳萧筱。偶尔经过小学的时候,还能看见活蹦乱跳的她。初中时,天才少年又跳了一级,直接从初二跳到初三,比别人早上了一年的高中。他本来以为和她再也不会有交集,没想到一次初中联考将她送到了他的面前,沈沐又见到了这个几年没见的女孩,她已经改变了很多,但性格还是那么活泼,还是那么爱笑。他的视线像是完全长在了她身上,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瞬间,而她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短暂而炙热的注视。

阳萧筱初三时,曾有一次机会来参观沈沐所在的学校,而沈沐又很巧地看见了她。他多希望她能考来他的学校,虽然他在这个学校的时日已经所剩无几,只可惜,阳萧筱连那个学校报都没报——因为觉得没希望。

高考之前,体弱多病的沈沐又病倒了,与高考擦肩而过。复读一年,又发挥失常,本来也是可以考上清华和南大的,但考虑上不了好专业,才报了现在的这所大学,也是一所重点大学,他轻松进入了学校中最热门、最重点的金融系。

当沈沐看到迎新晚会上边唱边舞的她,他那颗沉寂、落寞已久的心终于悸动了,仿佛他生命之中的那颗小太阳回来了,将他晦暗不明的人生重新照亮。她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勾引他,每句歌词仿佛都在为他而唱。沈沐第一次觉得,自己终于做出了个正确的选择。而她这一次也终于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他也终于如愿以偿。希望这一次,一切都能顺顺利利,不要出现任何意外。他的要求不多,只希望能与她一起度过下半辈子,仅此而已。

算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阳萧筱也没来个电话,沈沐有点担心,忍不住拨通了她的号码:“到家了吗?”

阳萧筱赖在床上,毫不介意地冲电话打着哈欠:“哈~已经到了。”

“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沈沐有些愠怒,害他白担心了几个小时。

“因为这个卡是校园卡啊,在家里打可是长途加漫游,我想着等开了电脑上QQ跟你说。”阳萧筱理直气壮地解释道。

“我也没见你发QQ消息。”

“因为很累嘛,想晚上再开电脑。”她到了什么时候都有自己的理由。

沈沐很是头疼地叹了口气:“……你就快懒得嫁不出了!”

“那我勤快点你就立马把我娶回家吗?”阳萧筱突然来了兴致,调戏起了沈沐。

“我……我……我才不要你!”沈沐在语塞的同时,竟然因为自己挑起的话头而脸红了。

“哦,这样啊,唉,那我还是抓紧时间找好下家比较好啊。”阳萧筱不小心泄出心中的意思腹黑。

“你……你敢!”沈沐顿时急了,急得真实,一点都不假。

“反正你也不要我不是吗?”阳萧筱趴在床上,两条腿在身后悠闲的摆动着。

“我……我……”突然间沈沐的大脑短路了。

“算了算了,这事还得从长计议。”阳萧筱故意转移了话题,不想把他逼得太紧,“对了,你不是说要打寒假工吗,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开始了,今天是第一天,下班比较早。”这一次沈沐很感激她及时转移话题,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这么快啊!那……工作怎么样?累吗?”阳萧筱也知道该体贴一下辛苦工作一天的男朋友。

“嗯,还好。”

这时沈沐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一个女声喊阳萧筱去吃饭。

“啊,知道了。我妈叫我吃饭,我先不跟你聊了,你也好好休息一下吧,不要整天当工作狂。”挂电话前,她还不忘叮嘱一番。

“嗯。”

挂了电话,沈沐情绪有些低落,心中空荡荡的。

她应该有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庭吧,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家庭。吃饭时,总是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在沈沐的家中,饭前来叫他的人,从来都是玲姨。每次坐在饭桌前,气氛都是压抑而沉重的,别说聊天,就连大气都不敢喘,除非是父母先开口。每次被爸爸审讯犯人一般的语气问这问那时,沈沐总是小心翼翼,生怕那句话不小心说错就会使父亲不悦、母亲会来责骂。沈沐常常思考,自己在这个家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只是别人口中的“沈家少爷”、“万代光年集团的继承人”、父亲延续家族企业的工具、母亲取悦父亲、缓和两人之间关系的道具而已吗?

有时沈沐很羡慕沈乔,但同时也觉得很奇怪,相似的家庭环境,可沈乔看起来完全不一样,她的家庭关系很融洽,似乎跟普通、正常的家庭没什么区别。甚至父亲沈晟河对她都如同亲生女儿一般,而不像对待自己如此严苛,仿佛不带半点感情。为什么会这样?仅仅因为沈乔是女孩子吗?沈沐不傻,不会被这么天真、单纯的借口给敷衍。

沈沐曾在绝望中质问过妈妈,可妈妈却没有给出任何回答,只对他说:“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可到现在,沈沐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能隐约察觉到父亲和母亲、以及大伯和婶婶之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关于两家的关系,也关于男女之情,但他却无从深究。但是他知道,终有一天,他会使一切真相浮出水面,而自己也将找到自己的归宿,而不是像父母这样,关系畸形而尴尬,上一辈促成了一家三口人的不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