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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还真别说,江南会馆虽说是不太适合年青人的场所。不过,对于萧平生来说,他倒是有了些乐不思蜀的感觉。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台上一位白发老者正在挥毫泼墨在一张白卷之上,将白居易的这首传唱千年的《忆江南》的词写了下来。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看样子是老者孙子的模样。孩子一边帮老者研墨,一边将词念了出来。

声音虽说不算太大,不过在这个本来就很安静的会馆内已经传开了。刚才还在自娱自乐的众人,不由得顺着声音向台上看去,再次将词句细细品味了一下后,很多人不由得暗自点头称善。更有些性子直一些的人,大声的喊道:“好!”

“呵呵,没想到啊,他郑瞎子还能上台露一手。”萧平生所坐的位置不远处,一个有些歇顶的胖老者冲着身旁同桌的人说道。

和胖老者同桌的是一个有些干巴瘦的老者,只见他用手颤颤悠悠的一边梳弄着山羊胡,一边笑眯眯的回道:“呵呵,你可别老郑瞎子长,郑瞎子短的叫人家,万一被那只西山虎听到了……嘿嘿,我看你这几两肉都不够给她塞牙的。”

胖老者听了同伴的提醒,这才想起了有些人惹不得,只不过,他警醒的有些晚了。

就在萧平生以为这两人的闲话已经结束的时候,一声冷笑又将他的注意力给拉了回来:“呵呵,西山虎?有年头没听人这么说我了。”

只见一位白发老妇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冲着两人哼声道:“郑瞎子?西山虎?好,好啊。”

说道这里,老妇人突然指着萧平生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人当年的诨号还不如这瞎子、老虎呢。是不是让我当着小辈的面,将你们那些龌龊的诨号喊出来,你们才觉得给自己脸上增光呢?”

老妇人的话一出口,别说是那一胖一瘦两个老人了,就连被突然拉进争执圈的萧平生都不禁苦笑了起来。

“呵呵,好了,好了。士诚和文杰他们也不是尽心要说这些的,一时嘴快罢了。”就在几人一脸不知所措,直愣愣的杵在那里的时候,一位身着一身西装的老人从老妇人身后走了出来。一边替众人解围,一边冲着两个老头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赶紧离开这块是非之地。

“呵呵,一时嘴快,云娘不要放在心上,我们家里还有些事情,就先告辞了。”干瘦老者反应的最快,冲着老妇人一抱拳,拉上还没反应过来的同伴就走了。

两人腿脚还真快,老妇人才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早就已经冲到会馆门口了,干瘦老者这才放缓了脚步,苦笑的对同伴说道:“唉,怎么这只西山虎竟然跑到这里来了?”

胖老者也算舒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难道诺大的京城,咱们想要找块净土都找不到吗?”

“嘘,小声点!”看到同伴又要发飙,干瘦老者连忙将他的嘴捂住,劝慰道:“你家夫人和我家夫人可是最听云娘话的,你要是嘴上再没个把门的话,到时候她只要和你们家那口子一说……这天可还没转暖呢,要是真把你给轰出家门,我看你这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她……”胖老者她了半天,也没有将后面那个敢字给说出来,最后将不满都转移到了同伴的身上:“哼,当年你追云娘追的那么猛烈,我看是因为这个,你才那么怕她的吧?”

干瘦老者被他说的老脸一红,立刻反击道:“胡说,我,我……那你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云娘让郑瞎子修掉的时候,数你往云娘那里跑的最为殷勤……”

一胖一瘦两个老人,一把年纪了,站在江南会馆的门口吐沫横飞的互相诋毁对方。幸亏江南会馆门前行人不多,要不然等两人反应过来以后,估计非要上吊不可。直到二人的吵闹惊动了几个刚来的老人,这才将他们两人劝开。

而两人争吵的原因,也就是那个老妇人,现在正坐在两人之前做的那个位置,一边欣赏着还在台上挥毫泼墨的那个郑姓老人的表演,一边对刚才劝架的那个同伴问道:“克文干什么想起来要拉着小衡那孩子来这里的。”

“呵呵,你啊,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刚才适时出现的老人一边摇着头,一边说道:“我说妹子,你说你,都这么多年了。克文他也知道自己错了,你也差不多该……”

老人还想再劝几句,可是发现自己妹妹瞪向自己后,只得话锋一转说道:“估计可能是因为南方那边有些问题吧?毕竟克文一直想要找人接手南方的那些产业,只不过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我估摸着他是过来散散心吧?再说了,咱们那位大侄子,那可是京城出了名的人精,说不定还真能给他帮上什么忙呢。”

说话的这位老人姓蒋,名云魁,而他身旁坐着的那位老妇人,正是他的妹妹蒋云娘,这两人正是现今京城蒋家的掌门人。而台上那位挥毫泼墨好不自在的,正是蒋云娘的前夫郑克文。

要说郑克文和蒋云娘两人的关系,当年他们成亲之时是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个收场的。两人当时可以说是门当户对,一个是京城富商蒋家的千金,另一个是书香世家的偏偏公子。男的是英俊潇洒,文采不凡,胸怀远大。女的是京城有名的一只花,而且巾帼不让须眉,练得一身好武艺。

虽说两人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并且,两家人也主要是为了互相的利益,才让两人结合的。不过,很多人都相信两人婚后会幸福美满的。就像公主和王子一样,这就叫天作之合。

在婚后的几年中,两人确实生活的很美满,不过,这种生活只持续到郑克文纳妾为止。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那个年代,婚后三、四年都一直没有孩子的蒋云娘,在迫于郑家二老的压力之下,最后答应为郑克文纳房妾室,好为郑家传宗接代。

蒋云娘一直认为自己这么做,虽然等于将丈夫分了出去,不过,自己是正室,对方只是侧室,再怎么样也动摇不了她在家中的地位的。

不过,蒋云娘想错了,郑家为郑克文纳的这房妾室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很合郑家二老的意思。本来二老就不喜世代经商的蒋家,而且蒋云娘生性耿直、好动,又喜欢舞刀弄枪的,更是离二老眼中的贤妻良母相去甚远了。

只是,郑克文与蒋云娘很是恩爱,郑家二老也一时拿她没有什么办法。后来妾室为郑克文生下一个儿子,虽然紧接着蒋云娘也生了个男孩。不过,这个本是庶出的孩子被二老认为嫡亲长子。而本应为继承郑家家业的蒋云娘的儿子,则被生生的剥夺了这份权力。

蒋云娘根本就没将郑家的这点家产当回事,她只是想,只要郑克文对她和孩子好就成了。可是,谁能想的到呢?建国以后,国家实行一夫一妻制,郑克文要在她和妾室两人中选一人。本来对丈夫信任无比的蒋云娘初次尝到了背叛的滋味,她等到的不是心中所想的,那个只属于自己的丈夫,而是一张盖好郑克文私章的离婚协议书。

当时蒋云娘一脸迷惑的找到了郑克文,想要问问自己到底有什么错。最为可笑的是,郑克文听信了妾室的话,竟然说蒋云娘红杏出墙,而且连孩子都不是他的。

蒋云娘多次苦求丈夫未果,最后只得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这还不说,那阵子虽说风气已经不是那么保守了,可是哪个世道能容忍红杏出墙的妇人呢。蒋云娘一边背负着莫须有的骂名,一边努力的养育自己的孩子。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宁可让孩子跟自己姓蒋。

郑克文一意孤行的撵走蒋云娘后,他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蒋云娘在的时候,家里钱财的进出一向都是由她来掌管的。郑克文一个只知道四书五经的书呆子,哪里知道怎么持家。蒋云娘一走,郑克文就将这些事项都交给了妾室去打理,自己依旧是呼朋唤友、吟诗作对。

就这样,没出两年的时间,郑家的家底都被吃光了。那个妾室哪里懂得理财,只知道不停的给自己添置一些首饰、衣物,夫妇两人等于一直在坐吃山空。最后,那个妾室发现家中已经再没有什么可以变卖的以后,竟然一纸诉状将郑克文告上了法庭,说他只知道吃喝玩乐,一点都不管家里人的死活,非要和他离婚不可。

当时这件事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京城,知道郑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人,将此事的前因后果传了开来。郑克文这个‘郑瞎子’的诨号也就是从那时起被人传开的,其意很简单,就是骂他有眼不识金镶玉。那么好的一个老婆,就因为他偏听偏信,竟然让他给修了。

“你就是一个睁眼瞎,我这个正室说的话还不如一个只惦记你那点钱财的小妖精的话来的真。”对于当时已经穷途末路的郑克文来说,一边不屑嘲笑着他,一边将他从法院接回家的蒋云娘的面容,估计他这辈子也忘不了吧。

“爷爷,您画的是谁啊?”戏台之上,蒋衡看到郑克文画的仕女图有些眼熟,小声的问道。

郑克文笑着摇了摇头,轻声说道:“这个是属于爷爷的仙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