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昊通从没想过，自己第一次带弟兄们打劫，本以为遇到的是一只肥羊，却没想到羊皮底下藏着头吊眼白额大虫。
俗话说的好，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剑气架在脖子上，罗昊通心知面前的少年不是什么善茬，于是他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微凉的秋风吹起文诺的衣角，他抬了抬帽檐，脚下踩着的张浩动弹不得，只能结巴地朝罗昊通求救道。
“老，老大，这小子贼厉害，救，救救俺啊。”
罗昊通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陌刀扔在地上，朝文诺拱手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大能，还请大能念在小的们没有伤及无辜，放过我们。”
见自己的老大投降了，杨辉杨豪两兄弟也只能乖乖地扔掉兵器，熟稔地抱头蹲下，唯唯诺诺地望着文诺。
文诺微微一笑，在剑气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仙风道骨，“我看你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坏人，这样的事恐怕是第一次做吧？”
罗昊通面色恭谨，“不瞒大能，小的们原是风玉门的长老，因门中有些变故，才不得不离开翡琏峰。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活计可做，只好出此下策做那草寇的行径。”
“风玉门是赵国的宗派对吧？”
“是的。”
“既然是门中变故，为何不去汴京做赵王的门客，反倒是行这般苟且之事。”
罗昊通叹了口气，“大能有所不知，让我们无家可归的，正是即将继承王位的王世子，我们非是不想去汴京求助赵王，而是不敢啊。”
文诺眉梢一挺，不动声色地问道，“哦？王世子做了什么？”
罗昊通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回道，“半年前，他带人上翡琏峰，逼着咱们为他效力，刘掌门见他势大，便遣了二十来号内门弟子供他驱使。本以为这样就完了，却不想过了两个月，他又上了翡琏峰，要我们整个玉莲门都供他驱使。刘掌门气不过，就带着一帮长老和他打了起来，结果死的死、伤的伤，实力弱的弟子被他抓去，只有我们四个逃了出来。”
文诺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后来呢？”
罗昊通老老实实地回道，“开始咱哥几个身上还有些银子，可是经不住每天吃喝玩乐，前几天把银子花光了，只好出来看能不能碰碰运气，结果就遇到了您老人家。”
文诺嘴角一抽，“我没问这个，我的意思是唐同尘把你们的人抓起来做什么？”
罗昊通无奈道，“小的们也不是什么掌管重要位置的长老，只是隐约听掌门提起过，说是为了祭炼剑冢的‘噬心阵’，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噬心阵？”
文诺随手一挥，指着他们脖子的剑气收入袖中。
“大能，可否请您再高抬贵足。。。？”
文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脚下还踩着个人呢，是说怎么感觉有什么事情给忘了。
“哦，不好意思，刚才想事情走神了。”
灰头土脸的张浩小心翼翼地爬起来，朝文诺躬身敬了三个礼后，回到罗昊通的身边，等候文诺的发落。
罗昊通恭敬地问道，“大能与王世子有旧？”
文诺看着他眨了眨眼，“算是吧。”
“您可要多多提防王世子，据刘掌门说，入此阵者便会被剜心剔骨，血肉融入阵法为施法者所用。”
“哦？”文诺好奇道，“这等妖邪的阵法，此前怎么没听说过？”
罗昊通苦笑道，“大能有所不知，剑冢虽然每代只有一位传人，可其实在真正的传人选出之前，剑主会不断地在世间寻找可能成为下一任剑主的人，这些人一旦落选，便会被丢入噬心阵中祭炼成剑奴。”
“竟有此事？他郑狩怎么敢这样？”
“哎，千年来皆是如此，此前的剑主找的只是些孤儿，大家也都当没看见，可当今剑主郑狩尤其过分，他不光以孤儿祭炼噬心阵，还强行掳去那些天赋异禀却有家人的孩子，若是家人阻拦他，还会被他一齐丢入噬心阵中。”
文诺猛地踏前一步，地面随之颤动几下，扬起大片的尘埃。
“当真如此？”
罗昊通抬手发誓道，“小的对天发誓，若是有一句假话，愿遭天打五雷轰。”
“好一个剑主，好一个唐同尘。”
眼中绽放出银色的光华，瞳孔一分为二，恢弘的剑气从他身上剥离，细听时有风雷声响。
罗昊通大惊失色，而其他三人更是抱在了罗昊通身上。
“老，老大！”
一时间，杨辉杨豪也口吃起来，罗昊通竟是分辨不出三个声音究竟哪个是张浩发出来的。
罗昊通心中想到，真奇怪，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在想谁在口吃？
很快，文诺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猛地拉下帽檐，剑气瞬间收敛入体，瞳孔也恢复如初。
“抱歉，吓到你们了。”
“没，没事。”罗昊通强笑道。
“你们也不容易，我这儿有些银钱，应该够你们花一段时间。不要再打劫了，哪怕是做些体力活也比这行干净，要记住你们是修行者，不是强盗。”
说罢，从怀中掏出个钱袋，随手丢到罗昊通手中。
罗昊通大惊失色，连忙将钱袋递回去，颤声道，“小的们杀了您的马已经很过意不去了，怎么还好意思收下您的钱。”
文诺不耐烦地摆摆手，“让你们拿着就拿好，要是过意不去就当欠我的，以后遇到了再还我，每年三分利，利滚利那种。”
“是，是。”罗昊通战战兢兢地将钱袋收回去。
“你们还站这里干嘛？”
“哦哦，小的们这就滚，大能您慢走。”
文诺眼前一花，四人瞬间消失在他眼前。
“我去，这么快？难怪能从唐同尘手里跑出来。”
他回头朝侍卫长招了招手，侍卫长连忙小跑过来，低头问道，“文公子，有什么吩咐。”
“这里离庐州城没多远，你带些人回去牵马。”
“是。”
侍卫长带着手下返回庐州城，文诺心烦意乱地在马车前走来走去。
唐道雪本看文诺好像在气头上，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文诺停下脚步，看着唐幼仪皱眉道。
“哎，唐幼仪不是什么好人，唐同尘更甚，你说，你们姓唐的是不是骨子里都不是啥好人。”
唐道雪顿时像被踩着尾巴的猫，瞬间从马车上跳下来，指着文诺的鼻子尖声道，“文诺，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什么姓唐的不是好人，本姑娘好着呢，你这姓文的才不是啥好东西。”
文诺随手拍开唐道雪的手指，“你心虚了。”
唐道雪继续骂道，“你才心虚，你这大猪蹄子，哼。”
文诺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走到路边上蹲下来，扯着青草望着天空，罗昊通的话在脑中挥之不去。
他不是圣人，也杀过生，只是他自认为自己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可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因为自己的私欲剥夺别人生存的价值，这就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唐同尘啊唐同尘，你可千万别落在我手上啊。”
......
罗昊通四人跑远了，喘着粗气靠在大树上，张浩趴在地上宛如一条死猪，杨辉杨豪两兄弟也好不到哪儿去，背靠背互相支撑着才没倒下。
“哎，总算是逃过一劫。”
“是，是啊老大。”
罗昊通点点头，“既然他放了咱们，咱们就不能继续做鸡鸣狗盗之事辜负他的心意，以后还是好好找份活计，安安分分地过日子。”
杨辉小声道，“现在有钱，咱们还是先去吃点东西吧，这些天可把我饿坏了。”
“也是。”
罗昊通打开了手中的钱袋，眼中的希冀逐渐破灭。
只见钱袋中，满满当当地装满了，铜板。
随即他一并倒出来数了数，一共一百三十七个铜板。
“这位爷。。。可真大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