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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游子当归

看着头顶刻着“卫远侯府”四个大字的匾额,苏晗心中颇为唏嘘,离开快有二十年了吧,终于还是回来了。还记得自己当年在酒吧泡妞,结果被妞给泡了,这TM也就算了,可怎么一睁眼就到了这么个地方。

便宜老爹便宜老妈对他虽好,但毕竟是个成年人,突然有了两个比自己还小的父母,心里膈应的慌,于是一成年就外出游历,一走就是整整二十年。

在外面的时候不觉得,但真正站在这熟悉的地界,心中的乡愁,怎么都抑制不住。“小时候”父母的关爱历历在目,两世记忆渐渐重合,早已不辨真假。本来这次被迫离开老巢想着是外出游历的,可是身随心意,还是回到了这里。

欲要上前叫门,却又有些近乡情怯。正自踟躇间,忽见远处行来一队人马,器甲鲜明,领头的将军身着猊狻宝铠,虽两鬓沧桑,但精神十足,不显老迈,看其方向,正是这卫远侯府。

徐亨端坐马上,遥遥看见一青年男子在自家门外徘徊,狐疑之心刚起,便看清其面目,他浑身一震,彻底呆愣住了,任由坐骑带着他惯性地向前行进。

“爹?”这声试探的声音正是出自苏晗之口,却把徐亨给惊醒了,他大吼一声,在马上纵身而起,直接跃过三十余丈的距离,超过了在前开道,欲要驱赶苏晗的兵士,直挺挺地砸在苏晗面前的地上,溅起一片灰尘。他伸出手一把抓住苏晗的衣领,将这个大活人给抓了起来,又狠狠地掼在地上,破口大骂道:“畜生,老子一世英名,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二十年都不沾家,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说着还不解气,抬起手掌就要再给其两个大耳刮子,可看着面前之人一身破旧灰布长袍,风霜满面,潦倒困窘,这手却是怎么都扇不下去。身后的亲兵,早被这一幕惊呆了,没一个能做出正常反应的,让老徐想找个台阶下都不行,只能举着手在那站着,不尴不尬的。

好在这种冷场没持续太久,府中之人闻听动静,呼啦啦出来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保养得宜的贵妇,一出来正好看见趴在地上的苏晗。

“娘?”苏晗抬头望去,试探喊道。

陶氏听得这声喊,身躯颤动,软软地就要向后倒,惹得身后之人,一阵手忙脚乱。

徐亨就势放下手掌,冲着地上的苏晗怒吼道:“还不进去,尽在这丢人现眼。”

苏晗眼眶微红,那一掼,没把他掼的七荤八素,却把这二十年的隔阂消弭的一干二净,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一般。儿时舐犊情深,淳淳教导的一幕幕重新浮上眼帘。不比孩童懵懂,他带着记忆转世,那时已是记事。

闻言,连忙从地上跳起,屁颠屁颠的抢上前去,扶着陶氏进府。

“荫儿……”陶氏这才把一口气理顺,紧紧地抓着苏晗的手不放,泪水如泄洪一般涌出,根本止不住。儿是娘的心头肉,多少个日日夜夜,魂牵梦萦,今日终于一尝夙愿。当年孩子还未成年便嚷嚷着要出门游历,高门世家子弟学武有成,外出游历本属正常,他夫妇二人虽有担忧,但也并未太放在心上,哪知这小子一走竟走了二十年。所以这次见面,陶氏死死抓着苏晗不放,生怕只是一场易醒梦幻。

暮霭沉沉,华灯初上,一大家子人团团围坐厅堂,倒是有许多陌生面孔,引起了苏晗的注意。

“你三弟武道天赋不俗,现今在南阳郡下听用,不在此间,”徐亨当先开口解释了一句,又指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文弱少年道:“这是你四弟文斌,在你走后出生,你没有见过。”

苏晗冲其拱了拱手,念道:“四弟。”算是见过了礼。这江湖气十足的范看得老徐一阵蹙眉,但考虑到自家长子流落在外这么多年,染上些江湖习气,也是正常,今日重逢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计较这么多了。

而被苏晗正面行礼的徐文斌,则尴尬不已,双手摆动,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礼。好在没让他难受太久,苏晗已经转向坐在自己另一边的红色锦衣青年,轻声道了一句:“二弟,别来无恙。”

那红色锦衣的青年与苏晗有七分相似,一般的眉清目秀,与老徐家的英武风,全然不搭。但相较于与苏晗还是多了几许儒雅,少了一分玩世不恭,正是苏晗的二弟徐敏行。其人只比苏晗小了两岁,二十年前,苏晗的三弟元真还是个屁大的孩子,四弟文斌更是没有出生。所以与苏晗感情最厚的还是这二弟敏行。

“大哥,别来无恙。”徐敏行语调深沉,语气真挚,丝毫没有因为苏晗的回归,影响了自己的地位,而生出芥蒂。反而是坐在他身边的美貌少妇,眼中神色复杂,但其掩饰的很好,面上一片温婉之色,只是在眼角余光偶尔扫过苏晗之时,隐隐透出一丝敌意。

这一点,苏晗自然察觉,但并不在意,这是人之常情,自己离开了二十年,生死未卜。卫远侯府家大业大,总要有人来继承的,二弟被当作继承人,培养了二十年。自己这个时候冒出来确实是有些讨人嫌了。

他轻轻一笑,冲着徐敏行道:“这是弟妹吧?端的是秀外慧中,二弟好福气啊。”

“祝英见过大伯,”那美貌少妇略欠了欠身子,与苏晗见礼,徐敏行自谦了一句:“大哥过奖了”。

说完又转向少妇身边坐着的两名少年男女道:“还不见过大伯。”

“福琛(福琳)见过大伯。”两人是小辈,很有礼节的站起行礼,这当是徐敏行自小*之功。

“你们好,你们好。”苏晗颇有些尴尬,这次心血来潮,回来的匆忙,实未想到自己连小字辈都有了,没有准备见面礼,倒显得他这个当大伯的寒碜了。

掩饰的咳嗽了一声,目光再向下移去,那是一更为年轻的少妇,不待陶氏介绍,他心思一动,脱口道:“这当是三弟媳吧。”

那年轻少妇,也学着祝英,欠身道:“张芳见过大伯。”

苏晗回了一礼,目光再移,看向坐在自己母亲身边的另一花信少妇。此女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但打扮的颇为成熟,又坐在自己母亲身边,可见地位还在二弟媳祝英、三弟媳张芳之上。这可让苏晗稀奇了,这是大家宴,妾婢是不能入席的,莫不是自己老爹新娶的滕妻。

苏晗一向不着调,现在又在自己家中,都是亲人,更没什么好顾及的,想到什么,自然就说什么。

他笑着向自家老爹道:“这位莫不是小娘,爹,您真是宝刀未老啊。”

此话一出口,大厅中的温度立时骤降,气氛霎时间冷场,所有人都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看着苏晗,那花信少妇更是瞪圆杏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苏晗隐隐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可也不明所以,只得拿眼瞅着自己老爹,希望其给个解释。

可此时的徐亨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对着苏晗就作势欲打,并开口斥道:“你个混账东西,胡说八道什么?”

陶氏反映过来,连忙伸手拉住老徐,对着苏晗道:“荫儿,别胡说,这是你媳妇。”

“啥?”

苏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自己离家二十年,怎么就连媳妇都有了。

徐亨强按下火气,沉声解释道:“这是你夏叔叔的女儿,紫嬛。”

“夏叔叔?哪个夏叔叔?”苏晗正想这么问,突然间回忆到,自己离家之前,已年逾十六,受过了节礼,算是半个成人了,自己老爹似乎和其一世交好友订下了门亲事。可自己已经失踪二十年了,这门亲事不应该不了了之吗?怎么还会存在?此时风气比较开放,并不是礼教大兴的时候,那繁琐的古礼只有一些传承悠久的世家会遵守。这跟守活寡一样的婚姻,也有人能同意?

苏晗不禁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起夏紫嬛。

一袭淡青对襟素裙,裹着玲珑妙体,显得分外柔弱。娇颜之上黛眉轻颦,腮红浅浅,琼鼻樱唇恰到好处。她此时被苏晗看得低垂螓首,露出细白颈项,泛着白瓷般的光芒,晃人心神。这幅小家碧玉的模样,有着说不出的恬静之感,似乎望着她便能心灵安宁。

苏晗回忆了一下记忆中那个安静的小丫头,点了点头,口中嘀咕着谁也听不清的话语道:“还好没长残。”

还是陶氏出声打破尴尬:“好了,都见过了,还是吃饭吧,荫儿一路跋涉,想来也是累了。”

苏晗一醒,这才得空问道:“不对啊,爷爷呢?”

徐亨又狠狠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你爷爷这二十年就没有放弃过找你,前段时间才休息了一阵,这不又出去了。”

“找我?”久远的记忆再次浮现脑海,那个永远挺着笔直腰杆的身影,那个面对自己时总是带着慈祥音容的老人,那个最先教导自己筑基拳法的长者。

也许自己早该回来的,苏晗默默扒拉着饭。二十年了,自己离开的太久了,这次若不是老巢被人占了,搞的乌烟瘴气,自己恐怕还是想不起回来。

整整三十七年,前世离自己太遥远了,自己最熟悉的,还是今生,当初就为了一点小别扭,自己居然离家这么久,辜负了如此多牵挂自己,实际上也是自己牵挂的人。

“这是做什么呢?荫儿好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能好好说话。”陶氏冲着徐亨发嗔,转首又抚上苏晗满是风尘的面颊,悲从中来,饮泣道:“我的儿,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淡淡的温馨在厅中弥漫,苏晗心中安宁而又恬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