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微顿，慕鸿宇突然俯首凑近纸人，用力嗅了嗅：“只是九具纸人身上的旧衣毫无阳光气息，皆带着潮湿霉变的味道。足见，这些衣物至少两个月未拿出来晾晒了。”
“两个月不晾晒就会发霉吗？”黄国安微诧。
“当然！”慕鸿宇眸光渐变悠远：“您老常年驻守边关，对京城的气候已然不甚了解。京城春夏两季雨水颇丰，别说两个月，只怕在冷屋子里放置半个月，衣裳鞋袜都会发霉。去岁冬末就不说了，近一个月来春雨始终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但每隔十天半月便会停上一停，而一旦雨停，势必春光明媚。普通人家都有女眷，换季时自然会关心家中男子的穿衣饮食，即便大冬日女眷们也会用暖炉将衣物烘干叠放整齐，遇到这难得的艳阳天，当然要将被褥和男子的衣物鞋袜置于阳光下晾晒去潮。如此一来，衣物还怎会发霉？倒是我等单身汉和嫌犯那样死了娘亲的孤儿没人心疼，才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
“婉宁为何判断是他娘亲？万一是他的姐妹呢？”
“首先，难道您老觉得，一个穷人家的少年能早早完婚？他既没有娘子照顾，那这些年如一日关心照顾他的不是他娘亲又是何人？
至于姐妹？如此精湛的女红，年纪太小怕练就不出来。但若她们到了及笄出嫁的年龄，又岂会多年如一日地居住在娘家？即便婆家宽容，也不至于兄弟的衣裳鞋袜刚刚出现破洞，就能及时缝补吧？老将军可别忘了，嫌犯家里很穷，这是九具纸人九身衣物，若不是住在一起时时关注，如何能将他每件衣物都及时缝补浆洗得如此干净整洁？”
“嗯！”黄国安抠抠脑袋，不住点头：“好像还挺有道理。”
“不是挺有道理。”慕鸿宇嫌弃地斜睨过来：“而是事实如此！”
“好好，就算婉宁和你都对，那为何非要说老娘死了，外出不也一样可以有这种情况吗？”
“爱子未归，老娘岂会外出？当然，不排除有什么突发事件，让老娘不得不外出。但，以这位母亲的细致，外出前，定会将爱子托付给邻居照拂一二，绝不至于让嫌犯所有的衣物都发霉。”
“那为何确定死亡时间在两月前？万一早就死了呢？”
“这问题又绕回来了，若他老娘早就死了，这些衣裳是何人缝制的？又是何人浆洗缝补的？怎么还能保持如此整齐干净？只怕，早被老鼠咬烂了吧！”
“……”黄国安终于被堵得哑口无言。
原来，宋婉宁这些看似随意的推论，竟隐含着这么多有迹可循的线索。原来，不知不觉中，慕鸿宇的断案经验和分析推理能力，已丰富至此了吗？
扭头看看宋婉宁，再看慕鸿宇时，黄国安的目光中竟多出几分羡慕：“那慕大人可否告诉老夫，婉宁为何说嫌犯没读过书却能写会画，还生得清俊文秀，心思奇巧？她是如何洞悉嫌犯性格的？”
“这个我也不能尽数参详。”慕鸿宇的目光重新落回纸人脸上：“我只知，能将朱砂研磨伪装成半凝固血迹的人，必定缜密睿智、玲珑剔透。而能细致地给纸人们分配好衣裳鞋袜，甚至不忘给最中间纸人身下铺设一张破草席的，必是感情细腻、事事力求完美之人。至于婉宁说他没读过书却能写会画，大约是这少年家境贫寒，却能将纸人的容貌表情画得栩栩如生吧？”
迟疑一下，慕鸿宇又补充：“一般秀才不都生得清俊文秀，性格看似腼腆安静，实则傲娇闷骚、深藏不露吗？比如，刘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