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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空尘

空尘道长其人,清俊风雅且法力无边,能知万物而解天下不平事,因而受到京城权贵的无上推崇。尤其在朝廷下颁的“兴道令”之后,白音观盛况空前,往来问道、求助之人络绎不绝,几乎要将那道门槛踏破。这其中,更以皇室子弟为甚。

时隔多年,楚临秋对他的印象已十分淡薄,只依稀记得昭明殿上那道意味深长的浅笑,以及始终流连在自己身上,满是探究的目光。

像在打量他的猎物,楚临秋当时后脊发凉,如是想到。

“大人,您真的要去见那空尘道长吗?如若果真是他搞鬼,我们贸然前去,岂非打草惊蛇?”

“是啊大人!此人可不好相与,仔细他耍什么阴招啊!”

“咳咳......本官寻他,一为求药,二奉圣人之命前往问道,想那道长,当不至有微词才是。况且......况且......”楚临秋饮了一口宁伯递上来的热茶,勉强压下喉间痒意,方开口继续说道,“玄武卫倾城而出,也算给足了他面子。”

“属下明白了!”中有一人恍然大悟,以右手成拳,击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大笑道,“此人城府已近妖,大人若独自一人前往相见,必会招致他的疑心。但试想之,若我们将他的破观围个水泄不通,闹得人尽皆知,他会如何想?可大人......此人如果也跟大人您......想到一处去了,那......”

“那也无妨。权当与他对弈一场罢了。”

“唉,大人,已近四更,您该歇息了。”宁伯一面添着灯油,一面无奈劝说自己的主子,他偷觑着楚临秋愈发苍白的脸色,这心里就跟刀割似的疼,早就想说这句话了,却始终寻不到机会开口。

“也好,宁伯,扶我一把。”楚临秋原本还能倚着实木椅子坐着,但脑中这根弦一松懈下来,便觉得一股倦怠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使他的身子沉得很,连手都抬不起来,不得已便出声求助。

而宁伯听了这话之后,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只因他了解自家主子,知其若不是难受到了极点,是轻易不会如此示弱的。

老人家叹息着转身,一手托着自家大人的胳膊,一手搂着他的肩膀,想将他扶抱起来,却不料直接摸了一手的汗,且这人的身子竟在微微颤抖,似乎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了,刚抬起一点,却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大人!”宁伯失声叫着,险些要落下泪来,“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书平!书平!该死的小猴儿跑哪去了?请大夫!速请大夫!”

“大人!大人!”

“没事吧?大人!来人!快来人!”

……

楚临秋再睁眼之时,便看到众人均围在自己的周围忙得团团转,有人打扇,有人捧了热茶来喂,而宁伯则老泪纵横地抓着自己的手不停揉捏,见他醒来,都是一副大松口气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本官还没死了,散了吧。”楚临秋说着,还勉力抬手捏了捏离自己最近的布衣少年的脸,替他揩去了少许泪珠。

“大人!您说什么呢!”那清秀少年狠狠跺了一下脚,直接跑走了,等他回来之时,手中还端着一盆子的水。

“大人再不顾惜自个的身子,总也要为侯爷和这一大府的人着想。”他一边为楚临秋净面,一边说道,“大人以后若再说此等浑话,可莫怪小的告你去!”

“你告谁去?”楚临秋被生生地给逗笑了,有心引他多说几句话,他声音虽还发虚,但服了对症药丸之后,倒也好了很多,甚至能扶着宁伯的手自己坐起来。

“还能是谁?自然是侯爷!大人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咳咳……”楚临秋捏捏隐隐发痛的鼻梁,对宁伯说,“这小猴儿愈发没法没天了,您也不管管。”

宁伯闻言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依老奴看,小叔平说得一点都不错,是该告侯爷。”

“……看样子,你们竟是齐齐叛到侯爷那儿去了。”楚临秋也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在他看来人的真情假意是极容易辨认的。萧岑既能在短短十余日将他府上老管家也“收买”了,恰证明其对自己的感情不似作伪,亦投入了几分精力。

“大人,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以前……真不是那……的缘故?”

“无妨,别往外声张。”楚临秋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搀扶下上了其中一人的背,由他背着往上房去,待被托着背扶躺在床上之时,已然昏昏欲睡了。但失去意识前,他还记着几桩要事,迷糊间也不知是扯了谁的手,提了气将指令断断续续说出,方没了动静。

“大人?大人?”

“嘘,睡下了。”宁伯摇摇头,又凝视了楚临秋万分疲惫的睡颜片刻,心说他家大人何时能得了闲好好将养身子,那才叫有鬼了。

闲云蔽月,东宫。

更鼓声已响了第四下,便连草丛中的蛐蛐也歇了鸣叫的心思,但树下却有一华服男子枕臂而卧。此人面色酡红,醉眼朦胧,脚边还七零八落摆放着几个小巧的酒坛子。

“白音……空尘……一梦醒……山中了悟……大道……悲……芸儿,父皇对我日渐冷落,你说,他会废了我吗?”

“殿下!”穿了妃色宫装的女子像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似的,用手中帕子捂住了嘴巴,她眼中布满惊惶,左顾右盼,半晌后方长舒一口气,恢复了镇定,强笑道,“殿下醉了,说的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陛下他……”

“醉了?你也认为孤一无是处,只能靠这样的琼觞玉酿来壮胆,对不对?!”

“不!殿下!妾怎会……啊!!!”转眼间,那女子竟已跌倒在了地上,她的手心沾满了尘土,还被碎石划出了几道浅浅的伤痕。

“芸昭训,打你那堂兄进京以来,孤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