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所言极是。我萧家得圣人眷顾觅得佳婿,自当感念于心,恪守本分。”
这安乐侯虽然平庸,又醉心道法,但太子如此明显的敲打之意还是听得出的。因此便急忙顺着他的话表一表忠心,另外也低声问起了昭训娘娘的情况,拉进二人的距离。
太子殿下被这么顺杆一奉承,登时也就眉开眼笑起来,他抬手指了指楚临秋,同样压低声音说道,“孤与九商从小一道长大,亲如兄弟,今见他有了好归宿,自然也为他感到高兴。因而礼成之后,孤另有好礼相送。”
安乐侯听太子如此说,便也举目望去。堂下的楚临秋眉目疏朗,仪形瑰伟,广袖翩然好似从画中走出,他与同等英俊的萧岑站在一处,任谁见了也得感叹一声,“好一双璧人!”
只是……安乐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神情十分复杂。这楚临秋虽形容上佳,人品却十分堪忧,脾性也是霸道无理,阴晴不定。万没想到阴差阳错,竟能与他成了一家人,只怕萧家日后,将……永无宁日了。
“夫妻、呃,夫夫交拜!”
“一叩首......”
二人面对面跪着,各执一端红绸。楚临秋不经意抬眸,却见萧岑冲自己挤眉弄眼,并启唇无声唤道,“夫人”。
“......”
楚临秋怔愣间,就听得礼官已唱道,“起——礼毕。”
终于结束了。
但还不等众人松口气,厅堂正中便响起了一阵年轻且愉悦的笑声,“哈哈哈!两位真是天作之合啊!”
敢于在如此严肃场合放声大笑的,也就只有那一人。
“殿下。”萧岑忍不住皱紧了眉头,心生戒备。
“父皇托孤带给你们一句话。”太子殿下悠然踱步下来,走到二人跟前,端详了他们许久之后,方开口缓缓道,“大岐的未来,皆系你二人身上。”
此话一出,满堂皆惊,几乎所有宾客的面上都不甚好看。有人用如同淬了毒的目光紧盯着楚临秋,也有人眼角眉梢俱是惋惜之情,看着萧岑轻轻摇了摇头。
但这位殿下可不管其他人怎么想,他依旧乐呵呵地凑到萧岑的耳边快速地说了句,“芸昭训想哥哥了。”之后,便宣布喜宴开始。
“都是男子,便不必拘于礼节。今夜谁也不准入洞房!与孤痛饮三千场!”
“好!!!”
“殿下。”
“怎么了?定南侯别是怕了吧?”
萧岑攥着楚临秋的手腕护在他身前,神情肃然,目光如炬,颇有有几分煞气,逼得千金之子竟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他紧盯着太子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九商不胜酒力,请殿下允他先行回房休息。至于他的份,由臣代劳便是。”
“九商不胜酒力?”太子的心头闪过一丝慌乱,他勉强定了定神,随即再次掩饰般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这算是孤今岁听到的最好笑的话!九商!你自己说!要不要陪孤饮酒?”
众人均等着瞧热闹,但谁也没有料到,楚临秋竟低垂了眼眸,附和萧岑的话,“殿下,臣的确不胜酒力。”
“楚九商你......”
“但今日乃我大喜之日,岂有怠慢诸位的道理?今晚......”楚临秋话说到一半,就感觉自己的手腕受力痛了一下,因此他转而去看萧岑。
萧岑想是气得不轻,目光中大有控诉他“不识好歹”之意。
于是他安抚一笑,低头凑到萧岑耳边正要说些什么,却忽而听得厅堂外复又响起了锣鼓之声,万分澎湃,令人血脉喷张。众人觉得新奇,遂相携出门一看究竟,不想竟见前院不知何时已多出了十余名身穿黑色劲衣的青年正在跳剑舞。
楚临秋一眼就认出,这些人都是宫中的舞者,他们此番被太子带出,必是为今日大婚助兴。但如此良辰吉日,出现这些刀剑光影本就是一件十分不正常的事。因此楚临秋瞳孔微缩,把手慢慢地放在后腰处,并抽空与萧岑对视一眼。
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瞧出了同等的担忧。
而另一边,太子殿下还在洋洋自得地为二人讲解此入阵舞的一招一式。他今日兴致颇高,完全没有发觉身边人的脸色并不对劲。
“这便是孤的贺礼,九商可还满意?”
“此舞是殿下所编?”
“正是。”
“殿下的功力又精进了。”楚临秋淡淡恭维道,然面上却没有受宠若惊应有的样子。
院子里的这几名舞者确实是能力非凡,一动一静,一刚一柔,均恰到好处,再辅以快如急雨的战鼓之声,一时之间竟令人仿佛置身战场。这样一番场景,使得在场的文人们都觉得有一股血气直冲脑门,更别提将领们了。有人早已按捺不住激动折了木枝跑到院子里与他们共舞起来。
太子殿下见状也不阻止,反而指着其中一人哈哈笑道,“你看他们,滴酒未沾,便已醉得一塌糊涂了!”
“几位想是手痒了,让他们过过干瘾也好。”
话音刚落,原本在包围圈中连续旋转的舞者,竟突破重重阻碍,举剑朝楚临秋直直刺去。众人以为是设计好的动作,非但并未阻拦,反倒拍手叫好。
萧岑见此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手指微动,身形一晃,就要再度挡在楚临秋跟前,但却被人突然钳住动弹不得。
楚临秋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他的神情一如往常,双目紧盯着那柄剑的剑尖,在心里计算着到来的时间。
终于,在他数到“一”的时候,那柄剑堪堪停在了他的喉头跟前,只消再近半寸,便能令他血溅当场。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住了,他们一同转头看着这番诡异的画面,不知该作何表示。片刻后,太子殿下高喝一声,“好!”这才算打破了令人窒息的静默。
“好什么好?”萧岑忍了半天终于是爆发了,他抬手打掉舞者手中的剑,直视太子道,“今日是我萧某人的大喜之日,剑舞助兴并无不可,可殿下这个玩笑……未免也开得太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