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岑离开鸿鹄酒楼,看着来来往往的老少行人,心情非但没有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起来。此时,他突然想到祖父遇刺前对自己说的一句话,“岑儿,若你对现状束手无策,那就跟着心走吧。”
什么现状?“跟着心”又是什么意思?莫非祖父那时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想要告诉自己什么?
祖父......萧岑只觉得有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胸膛,狠狠地攥住自己的心。他提着一壶酒打算上山去拜祭祖父,与他说几句话,不料却在半路上被人拦了下来。
此人是楚府的一名小厮,萧岑先前并未与他打过照面,但却认得他袖口的“楚”字标志。他再次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今日过后,茶馆的老少爷们该多一个谈资了。
果不其然,还不等他开口询问来意,那人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一开口便说,“侯爷请救救我家大人吧!”
萧岑吓了一跳,提着那壶酒后退了一步,巧妙地避开他的触碰,片刻后方才回过神来厉声呵斥,“你这是做什么?!”
“侯爷,我家大人自昨日您离开后,便一直高热不退,昏睡不醒,药石不进,已是险症。小奴斗胆请您念在......”
“病势沉重就应去太医院找人,拦住本侯也没用。本侯又不通岐黄之术,只怕去了也于事无补。”萧岑话虽说得不近人情,但心里却还是有些担忧,他暗想,这点小伤对玄武卫统领来说,也就是躺在床上养两天的事情,怎么会这么严重?根本不合乎常理。除非他......
仿佛是看出了他眼底的疑惑,小厮起身将他拉到无人经过的地方,哽咽了一下方才开口,“我家大人前两年在围猎时替圣人挡了一剑,不慎落下病根。太医院的大人们说,我家爷应当是牵动旧疾,再加上心中郁气难消,这才高热不退,来势汹汹。”
萧岑听闻此言,大为震惊,一句话也没说便出了巷口直奔楚府。两年前秋狩圣人遇刺是确有其事,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楚临秋竟还曾为他挡了一剑。既有此“救命之恩”在前,也就不难解释他后来为何独得恩宠,风头直逼诸皇子了。
不过圣人若当真喜爱他,感激他,欣赏他,又怎会屡次把他置于风口浪尖?萧岑姑且只想到两种可能,一是为断他后路,使他从今往后只剩唯一靠山,二是圣人其实也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信任他,他一直在试探他的忠诚度与底线。
那么楚临秋......知道这些事吗?圣人给他吃的药里,会不会有些不一样的东西?
萧岑发觉,想得越多,他就越是为这个男人感到悲哀,竟还隐隐生出了些许诡异的“同病相怜”之感。
鸿鹄酒楼处于陶都最繁华的地段,临近西坊,因此楚府很快就到了。与前日的冷清萧条大不相同,今日萧岑竟在楚府门口看到了许多来来往往的马车与壮汉。那些壮汉无一例外都在吆喝着往外搬东西,见着了萧岑根本不打招呼,偶有几个认出来的也只是粗粗地行一下礼,便转头忙自己的去了。一箱一箱礼品一样的东西,被源源不断地送进楚府,被里头的人接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萧岑一脸莫名地问站在他身后的人。
“这......这些都是诸位贵人们,给爷的......贺礼。”
“什么贺礼?”话音刚落,他们就听到楚府老管家站在门口对手下说道,“太常寺张大人送龙凤呈祥香烛一对,鸳鸯戏水川锦二匹,玉雕花鸟纹执壶一套......速速送去库房。”
萧岑:“......”
那一连串令人头晕目眩的雅称一出来,他哪里还能不明白眼前的这帮人是来做什么的?自己昨日心情苦闷并未归家,但现在不用想也知道萧府必然也是同样的一个场景。萧岑只觉得气得肝都疼了,他强忍着上去将那些东西都扫出门外的冲动,上前一步对管家说,“你家大人在里面躺着,你倒有心情在这里收礼。还不给本侯前面带路?”说罢,他将带来的那壶酒随手塞进老者怀中,率先跨过门槛,一路疾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