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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尖啸游乐园(十)

在短短的十几年人生里,高中生去过很多次游乐园,她已经数不清自己玩过多少回海盗船了,但从来没有一次,能像现在这样令她刻骨铭心。

自从因为逃离小女孩而误入海盗船的范围后,她和黑脸男两人就再也没法离开了——温柔的女声播报一结束,无边的海水凭空涌入,眨眼间就将这片区域变成了汪洋大海。

人类在滔天海浪中是如此渺小无力,幸好黑脸男反应迅速,及时抓住了从海盗船上垂下来的一根绳子,并将差点被浪冲走的高中生拉住,否则他们俩就要上演开局杀了。

“你抓好绳子,等我爬上去再拉你上来——”黑脸男扯着嗓子喊道,高中生只来得及点了点头,他便踩着海盗船的外壁从水里窜出来,一步步攀着绳子朝上方挪动。

海浪不停地扑向船身,发出巨大的声响,高中生紧紧握住绳子,心惊胆战地抬头望着同伴的动作,生怕他失足掉下来。

还好,黑脸男那一身肌肉不是白长的,他顺利地翻上甲板,转头又将高中生拉了上来。

“到底怎么回事,阿嚏,突然间就被水淹了,这也太不科学了吧……阿嚏!”在海水里泡过一阵后,高中生整件校服湿透,黏在皮肤上,令她止不住浑身发冷。

黑脸男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一边拧着衣服,一边苦笑着道:“想这些没用,好在这儿有条船——等会,这条船说到底还是个游乐设施吧……”

两人面面相觑,脑海中皆是冒出一个念头:这船,它在海浪中能撑得住吗?

一想到这儿,因为暂时安全而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两人没有心情庆祝自己死里逃生了,赶忙分头将船检查了一遍。

这艘海盗船的造型十分复古,不同于普通的同类设施,船舱被设计成半开放式的,甲板中间向下凹陷成u字形,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一排排座椅,船头的桅杆上则是挂着一面骷髅旗,迎着海风舒展飘动。

一时之间,高中生恍惚觉得这个游乐设施好像由虚化实,真的成为了古代海上驰骋的杀人船。

兵分两路的二人最后在船长室碰头,黑脸男率先摇摇头:“干干净净的,除了船身上挂着几根绳子外,连个救生圈都没有。”

高中生似乎在海水中受了凉,现在止不住地打喷嚏,她吸了吸鼻子,搓着手臂:“我这边也没发现。但这艘船看上去挺结实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散架。只是大叔,我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她咽了口唾沫,颤声道:“……我们上是上来了,可是,要怎么下船呢?”

可以,这的确是个难题。黑脸男伸长脖子往外面张望,发现他们所在的区域全都被淹了,远处倒是隐约能看到有的地方似乎还是陆地,但问题是太远了啊,光靠这艘船随波逐流的,能飘过去的可能性几近为零。

“你记不记得海水淹过来之前有个声音说的话……”黑脸男撸起袖子,走到船舵前,伸手握住了它,“什么藏宝之类的,还警告我们要小心掌舵,也就是说,这艘船是可以开的吧?”

高中生见这位大哥上手转了转舵,发现当真能动,船头也随之调转了方向,不由大喜过望:“大叔,深藏不露啊,你竟然还会开船!”

黑脸男有点尴尬:“呃,这个,开船跟开车……原理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他像平时开车打方向盘一样,将船舵微微往左打,尝试着船头调转朝陆地的方向开去,结果不知为何,船头转向的速度非常快,一个甩尾就令两个人骤然失去平衡,高中生更是将脑袋磕在了木板上,疼得她啊呜一声嚎了出来。

“大叔,你平常就是这样开车的吗——”因为转向过快,激起的海浪从窗户扑进船长室,将高中生兜头淋了个遍。她不停抹着脸上的水珠,愤怒地质疑着同伴的车技。

谁知黑脸男却神色凝重地死死握着船舵,因为手上所用的力度太大,他的手背上竟然迸出青筋,额头上不断有汗水滴落。

可在高中生眼中,明明船舵一动不动,他却表现得如临大敌,好像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角力似的。

“不,不对,是船自己动了!”细听之下,黑脸男的声线有一丝颤抖,“刚才我只是轻轻转了一下船舵,不可能会产生这么大的转向力,是有东西在船底下推着我们!”

“什、什么?”高中生愣住了,她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我不能放开手,否则我们的船会彻底失去控制的!”黑脸男大吼,他的声音在海浪的干扰下,显得模糊不清,“你快去看看船下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被黑脸男紧张的情绪一感染,高中生也慌了:“你、你这么一说,我、我更不敢出去了好吗!”

就在两个人扯皮之际,船头又是一个急转向——这次是往右的180°转弯,巨大的海盗船突然灵活得像条小鱼,一个摆尾间就朝远离陆地的方向游去了。

而高中生,很不幸地,她的脑门又撞在了同一个地方上。

“草!”比她更倒霉的是黑脸男,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力气没能比得过拖曳着海盗船的不知名东西,双手被迫松开船舵,整个人在惯性作用下朝窗户外飞去,不过还好船长室的窗户很小,并不足以令一个浑身肌肉的壮汉通过,黑脸男刚探出脑袋,就被卡住了。

“小姑娘,在后面拉我一把!”他扬声喊道,晃了晃头,勉力将眩晕感压下。

“马上!”身后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声,高中生揉着被撞得青紫的脑壳,忍着痛站起来。

被面朝大海地倒挂着,任何人都不会好受,黑脸男正努力撑着墙壁想要把自己从窗户中拔出去,忽然之间,余光瞥见水面上似乎闪过一个长长的黑影……

当他试图分辨出这是个什么东西时,那道黑影猛然破水而出,以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速度沿着船壁攀爬上来,迅速地卷住了黑脸男的脖子。

滑溜溜的、黏答答的触感从被束缚住的脖颈处传来,黑脸男涨红了脸,伸手想要把这玩意扯下来,结果一摸上去就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这东西没有温度,比死人还要冰冷,表面有许多凹凸不平的疙瘩,黑脸男一手就可以将它完全握住,手指深深地陷进柔软如果冻一般的表皮中。

可明明粗细比拳头还要小,这玩意的力量却大得出奇,黑脸男绷紧了全身肌肉,却无法扯动它分毫,自己反倒一点一点地被拉出窗户——本来他是卡住动不了的,但在这股力道的“帮助”下,身体却硬生生地挤破狭窄的舷窗!

“堵住窗户!”

骨头仿佛被碾碎的剧痛传遍全身,黑脸男只来得及对同伴发出一声警告,卷着他的东西便迅速将战利品拖入海中,隐遁不见。

等高中生反应过来,冲到窗户前往外看时,海面上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前后仅仅不到五秒,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了她眼前,别说尸体,连根毛都没能留下。

高中生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发生了……什么?”

因为刚才黑脸男整个人堵住了窗户,实际上高中生什么都没看见,但却本能地听从了他最后的告诫,四处寻找能堵窗户的东西,然而这本来就是娱乐用的仿真船,能开已经是奇迹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工具。

于是找了半天,她一无所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有人陪着还好,但现在船上只剩下她一个人,高中生六神无主,绝望的情绪如潮水般慢慢涌上来……该死,他们当初为什么要靠近这个游乐项目!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脚下一晃,接着传来“砰”地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撞上了船身,高中生连忙扶住墙壁,仔细地聆听船长室外的动静。

绳索被拉紧的簌簌声、钢铁敲击着船壁的咚咚声……以及甲板上传来的脚步声!

“我靠,刚才把大叔拉出去的东西难道也上船了?!”高中生恨不得自己原地隐身,可惜船长室不大,连个躲藏的地方都没有。

正手足无措间,船长室关上的门被扣响了。

来了!高中生憋着气,心顿时跳到嗓子眼里。

“喂喂,有人吗——有人的话就开门,没人的话……”一个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没有人的话,这艘船就归我啦。”

是他——

这个声音,是戴着骷髅面具的神秘小哥!

高中生几乎要喜极而泣,她连忙跑过去拉开门,一眼就看见了那副骷髅面具,尽管仍然是这么狰狞,但对此刻的她而言,无异于看见了亲人。

“太好了,是个人就好!”经过黑脸男的离奇失踪,高中生哪敢一个人待着,宁洲的到来瞬间为她注入一剂强心剂。

宁洲收回刚才用来敲门的撬棍,往船长室里看了眼:“就你一个?”

高中生的脸色黯淡下来:“本来大叔也在,但他刚才被什么东西给拖到海里去了……”

宁洲思索了一下:“唔,袭击你们的可能跟我们来时见到的是同样的玩意。不过放心,如果我们早一点通关,等海水退去,说不定他还有救。”

高中生一愣:“你看见袭击我们的东西了?是什么!”

宁洲道:“章鱼,十分巨大的章鱼。当然,我没看到它的头,就看到它十几根触手盘在船上,我们是趁着它潜回海里的时机才能上来的。”

高中生一脸狐疑:“章鱼?你确定?话说回来,你们是怎么到船上的,附近都变成海了啊!”

“……开快艇过来的,这一片有很多船,你们不知道吗?”又一个声音从甲板上响起,高中生惊讶地望过去,发现那个长头发的忧郁小哥竟然也在,他身上背着一个无头身体,脖子上还套着一个袋子,里面——竟然装着个小男孩的人头!

见高中生用看杀人狂魔的眼神惊恐地瞪着自己,画家低头扫视了眼现在的造型,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些是替旁边那位兄弟保管的啊,我抗议过了的……”

宁洲没理会这两人,径直钻进船长室,他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下这里的航行设备,在发现可以开船时,眼底透露出一点兴奋。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梦想过当一名船长的,可是后来才发现开船竟然也需要考驾照,真的太麻烦了。”宁洲把手放在船舵上,跃跃欲试,“现在终于有一个无证驾驶的机会摆在面前了!”

画家和高中生说话的声音同时停下来:无证驾驶这种事情为什么也能说得这么自豪啊!

高中生总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熟悉,还没来得及阻止,宁洲就一手将船舵打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