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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056章

裴延离开裴永骁的书房, 就去了自己的皈寻院。

沈星看着坐在亭下, 垂眸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裴延,暗道自昨日起,公子似乎变得越发的阴晴不定。哪怕有时仍可以看到他的笑容, 可那笑却让人觉得没有一次是达眼底的。

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过了会儿, 裴延终于出声:“给杜家传个消息,我明日去拜访。”

沈星:“是。”

裴延渐渐抬起那双漆黑的眸子, 望着东面靖阳侯府的方向。

他如今最大的欲望就是马上让她进入他的手心, 让她从眼里到心里都只能是他。只要能快些娶到她,绕是要了他的命,他也愿意。

思索间, 他又握紧了手中玉笛。

不喜欢他是么?

由不得她。

这时, 绕是精心打扮过,也难掩憔悴之色的汪彩曳踏了进来。自踏进皈寻院, 她就感觉到莫名的阵阵阴风, 不由打了个寒战。

抬眸见到亭下的裴延,她吸了下鼻子,走过去轻柔的喊了声:“二表哥。”

裴延没理她,仍旧背对着她。

汪彩曳不由一阵失落,又喊了声:“二表哥。”

可他仍是没理。

她咬了咬唇, 便直接道:“曳儿听说二表哥要娶靖阳侯府四姑娘?”

等了一阵,还是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她便继续道:“二表哥是在报复大表哥, 对么?”语中透着明显的难过。

难得的,裴延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转过轮椅,眉梢轻挑:“哦?不知表妹这话是从何说起?”

汪彩曳只当是被她说中了,语中便透出了激动,她道:“就在前两天二表哥向靖阳侯府四姑娘提亲后,我来过一次王府,无意中见到在湖边默默哭泣的庄姐姐,听到她与灵珊说的话。”那时,她还不知道裴延向杜青宁提亲了,虽然当时庄映儿一个劲的说裴律不可能喜欢杜青宁,她却觉得,若是不可能喜欢,庄映儿又怎会哭的那么伤心?

裴延又淡扫了汪彩曳一眼,这一眼让汪彩曳莫名觉得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她压下心中异样,继续道:“也就是那时,我知道大表哥喜欢上了杜四姑娘。”

裴延未语,眸中色彩越发的淡漠。

他不喜欢听到类似于谁谁喜欢杜青宁的话。

汪彩曳不由拉大了些声音:“所以二表哥是因为想报复大表哥,才想要娶杜四姑娘,对吗?”在她看来,从小到大,大表哥养尊处优,集各种宠爱于一身,而二表哥却只能拖着一双废腿受尽冷眼。她不是没有见过二表哥冷眼看大表哥的模样,她觉得二表哥定然是嫉妒憎恨大表哥的,所以他这次才要抢大表哥喜欢的姑娘。

对裴延来说,他与杜青宁的事轮不到任何人过问,何况这汪彩曳的话实在是不中听。

他对杜青宁的这份感情岂是这汪彩曳能用言语糟蹋的?

他终于出声:“来人。”

汪彩曳正是不解时,有护卫走过来直接便握住她的胳膊往外拉。她一惊:“二表哥……”她不解二表哥为何会如此待她,让她觉得难受至极,却又不得不被强制拖了出去。

裴延突然没了待在武平王府这腌?地方的兴致,不久后,便让人推着他走了。

靖阳侯府。

杜青宁自然是一醒就得知武平王府的请期礼书被送来,但当场又被爹扔回给对方的消息。

没看过礼书的人并不知道上头的日期,但府里的人都猜这日期定然是定的太早,否则三老爷也不可能是那个反应。

所以这事后来传到杜青宁耳里,她也理所当然的认为日子是定早了。她惊讶于裴延的心急,也觉得感慨,感慨最近似乎每天早上醒来,她都会得知一个令她觉得惊讶的消息。

关于这请期的事情,杜青雨明显比她得知的早,她过来就问杜青宁:“阿宁是如何想的?”

杜青宁撑着脑袋想了下,道:“我打算待日头大了,去一趟千百庄,问问裴延。”今日的天真是怪冷,她都有点不敢出去。

杜青雨闻言点头:“阿宁与二公子年纪都不大,没必要那么急。”她虽知道以裴二公子对阿宁的感情,急一些也正常,但这婚事也不能只依他一个,阿宁也确实有必要与他沟通下。而且想到阿宁马上就要嫁人,她这心里当真是不舍。

今日的上半天一直寒风阵阵,到了晌午时却又难得的温暖,杜青宁便就动身了。

后来在她离开肆意轩不远处,她遇到了似乎是要去正厅那边的杜青彤,她象征性的福身喊了声:“大姐。”而后便加快了步伐欲将身后的对方给甩远些。

她自然也不喜与这爱以鼻孔看人的大姐相处,却不想对方突然在她身后道了声:“四妹这是要去哪里?”

“啊?”杜青宁顿住脚步,惊讶的看向身后的杜青彤。

杜青彤难得有耐心的再问了声:“四妹这是要去哪里?”虽然她破天荒的主动与杜青宁说话,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却仍是没有放下,只是看杜青宁的眼神,似乎多了些考量在里面。

杜青宁细想了下,隐约也觉得大姐最近似乎有些关注她,她默了会,便直接道:“去找未婚夫。”

她倒是不觉得害羞,但杜青彤却是觉得她的答案非常刺耳。

杜青宁见大姐只看着她不说话,眸中似有些难以理解的深沉,便又喊了声:“大姐?我可以走了么?”

杜青彤不觉得自己是会与人争抢男人的女子,她微微吸了口气,一甩袖子,便直接迈过杜青宁就先一步走了。

杜青宁看着杜青彤的背影,心觉,最近的人,似乎一个两个的都挺奇怪的。

待到杜青彤与杜青宁离得远了,芙莒又对杜青彤道:“姑娘若真放不下裴家二公子,又为何不能去争取?每日这么压抑着,也不是个办法。”

杜青彤:“不然呢?要我作践自己,我做不到。”除非是裴延主动不要杜青宁,转而要她。

芙莒:“主动向一个人示情,哪里是作践自己呢?敢爱敢恨有何不好?难道姑娘要看着他娶四姑娘,而您却一点机会都没有?”

杜青彤眸色变沉,看着他娶杜青宁,这自然不是她乐意见到的。

芙莒马上又继续道:“难道姑娘是觉得自己比四姑娘差?”

杜青彤拧眉,不喜欢被与杜青宁比,她不屑。

芙莒:“以姑娘的条件,只要主动,怕是没有几个人可以抵抗的。”

杜青彤虽到至今未嫁,却从不会对自己的条件产生质疑,因为她至今未嫁的理由是因为她是真的谁都看不上眼。

她抿起了嘴。

另一头,换了个门出府的杜青宁还不知自己的未婚夫又被人惦记上了,只心思平静的坐在马车里朝千百庄的方向去。

后来一辆马车与她的马车擦过,她抬眸看向对面的马车,不想看到的是好长时间没见到的汪彩和。这时对方也朝她看了过来,见是她,汪彩和明显变了脸色,狠狠地瞪着她,并迅速拉过身旁另外一位姑娘看了过来。那姑娘眸中含泪,瞧着似乎很伤心,见到她,忙拭泪再看,但这时马车已经擦过了。

杜青宁不由暗叹,最近的人似乎确实都挺奇怪的。

当她到千百庄时,她试着直接进去,见那大叔没拦下她要钱,便加快了步伐朝序月水渊的方向去。

按照惯例,她理所当然的以为裴延会在这里,倒未想到了才发现他人不在。便找护卫问了下,才知他人在武平王府。

护卫不知他今日是否会回来,而她也不打算去武平王府找人,总感觉那是一个让人会不太舒服的地方,便就在这里随便逛着,候了起来。

后来兜兜转转一圈,天色不早时,她又回到了他的寝屋前。

她先是进了他房间,为自己倒了杯茶喝着左右打量起来,无意中见到床上那被子似乎还是自己走之前的,她只当是他换洗过又换了回来。喝罢杯中茶,她又起身走了出去,想了下,转弯去了他的书房。

裴延在序月水渊的书房明显比武平王府的书房要常用,书多,药也有,东西都摆放的错落有序,看了极舒服。进去后能闻到一股明显的药味,她觉得这才挺像是一个学医的人所用的书房。

她正欲直接去案桌后头坐下,倒未想转头就发现这书房右边还有个药阁。她眸中浮起了兴致,马上便过去细细瞧了起来。这虽是个药阁,但并没有什么杂七杂八的常见药材,药架上似乎也都是些各种装法的成品药,或是比较特殊稀有的药材。

她稀罕的过去看了看,发现这些装好的药都没有标名字,便没有再看,而是过去坐在了案几后头。案几上很干净,只简单的摆放着一个银盒,她便伸手把那银盒移到自己面前,打开看了起来。

里头都是些她没见过的工具,她想这些大概就是药具了。

她觉得挺感兴趣的,便伸直了腿,打算好生瞧瞧。不想这时,她的脚跟似乎撞到了什么可以按下去的东西,紧接着大概是在书房案桌那头响起了一阵重物移动的声音。

她疑惑的起身走出药阁,转头朝案桌那边看去,未想入目的竟是一道打开的门,门里是一面墙。她惊奇的步了过去,低头见到的是朝右往下走的阶梯。她没想太多,顺势就往下去了。随着她的走下,身后传出密室之门关闭的声音。

下面是一个短道,隐隐可瞧见短道那头有个空间。她沿着短道走过去,入目是一间房,一间看起来挺宽敞精致的房。

她正是好奇的四处打量时,无意中竟见到床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刹那间,她不由想起之前尤虚山尼姑庵,游静师太禅房密室那躺着的人,大概是因为单是这么一瞥,都觉得两人有说不出的相似感吧!

走近了些,她可以看到这人轻轻搭在被子外头的那双不太大的手,白嫩如玉,柔若无骨。

这分明就是女子的手。

许是因为这里是裴延的地下密室,她下意识感觉到阵阵的不适。再走近了些,入目的果然是名女子,还是一名有着惊人容貌的女子。

女子略莫十七八岁的模样,身穿淡紫色的衣裳,从露出来的这部分来看,这衣裳大概是纯色,不紧不松的衣袖,简单清雅。那张脸透着丝病态白,绕是如此也掩不住她那?i丽绝色的容颜半分。

冰肌玉骨,冷艳动人,从她那略显锋利的眉梢眼尾来看,感觉并不是一个亲和的人。哪怕是如此睡着了,都透着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息。

睡着了……

正是杜青宁难得因为一个女子长得倾国倾城而觉得吃味时,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女子睡得如此死,莫不是在昏迷不醒?

这时,熟悉的密室之门开启的声音响起,莫名的心虚感让她下意识想躲。她犹豫了下,便直接跑到进房入口旁的地屏后头蹲了下来。

很快便有轮椅的轱辘声不紧不慢的靠近,路过地屏进入了这间密室房。

杜青宁确定对方是裴延,不由更是感觉心里不大舒服。她微起了点身,越过屏风的镂空雕纹看了过去,恰巧看到裴延面向着床边,上身微倾,不知道是在对床上那女子做什么。

她压下心中涌出的止不住的酸味,轻手轻脚的趁机从地屏后头出来就快步沿着短道去到了阶梯处,又直接上阶梯往上跑。本是关闭的密室门,在她踏上阶梯的时候,就已自动打开,她跑了出去。

她却不知在她从地屏后头出来转过身往短道去时,裴延就已经转过头看向了她的背影。目光漆黑暗沉,看不出他的情绪。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只空的瓷制药瓶。

外头,站在书房东侧的沈星乍一看到杜青宁从书房跑出,他望着她的背影面露一丝惊讶之色。

杜青宁跑远后,才慢慢停了下来。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沈星的眼里,但她想,以裴延的功力,或许已经发现她的存在,何况她出来时,还有密室门打开的声音。

无论如何,反正她是突然不想见他了。

当下天色也不早,她出了千百庄,便直接朝靖阳侯府去了。坐在马车里,由窗口望着路上行人的她,有些出神。

真是不大明白,他为何要藏着一个绝色美人在密室里。

让她觉得惊艳的人不多,那女子算是其中一个,瞧那出众的气质,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

回到靖阳侯府,她本想直接去肆意轩,后来想了下,她又转身朝后院杜青雨那里去了。

当下杜青雨正在刺绣,抬眸见到杜青宁,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脸上那难得的不悦之色。她马上便问:“阿宁这是怎么了?”

杜青宁从她对面坐下,撇了下嘴,道:“我不高兴。”

“为何不高兴?”杜青雨想了下,问道,“你不是去千百庄了吗?莫不是发生了什么?”

杜青宁为自己倒了杯温茶,却是握在手里迟迟没有喝下,她默了瞬,道:“裴延在序月水渊藏了个姑娘。”

杜青雨愣了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问了声:“阿宁说什么?”

杜青宁一口把茶灌下,重申了遍:“我说,裴延在序月水渊藏了个姑娘,还是个罕见的绝色。”

这一回,杜青雨确定自己听清楚了,当即便面露惊讶之色:“阿宁这话是从何说起?”

杜青宁便将自己所遇所见一五一十的说了。

杜青雨闻言沉默了会,才道:“或许那只是二公子的病人呢?”

“若只是病人,也不至于会藏起来。”杜青宁有些觉得没意思,无论对方是谁,他藏着又是为何,反正她就是不高兴。

杜青雨看着杜青宁那张难得透着闷闷不乐的模样,道:“阿宁为何不当面问他?为何要跑呢?”

“不知道。”杜青宁也说不出当时是为什么想跑。隐约好像就是因为觉得自己发现了不该发现的东西,本能的想要躲。心里又不大高兴,不想见他了。

杜青雨握住杜青宁的手:“二公子对阿宁情深一片,自然是有其他原由,阿宁莫多想了吧!”

杜青宁:“嗯,我不多想。”

杜青雨不太信杜青宁不会多想,默了会,便道:“两人之间别存着事,找个机会,直接问他。”

杜青宁:“好。”

她在这里再陪了杜青雨一段时间,见天色也差不多黑了,才起身离开去了肆意轩。看到书房里亮起的灯,她难得没有过去。虽说她或许想得开,但心里却仍是有散不去的不悦,她可不想被爹看出什么。

她回到自己房间,对采秋道:“我已在三姑娘那里用过晚膳,去给我弄点水来洗洗身子吧!”

“好。”采秋应下离去。

很快水便来了,她随便洗洗就钻进了被窝,又吩咐采秋:“我先睡了,待会我爹过来,与他说下。”

天色也不早,采秋不疑有他,便点头应下,出去把门关了起来。

这个季节躺在床上窝在被中尤其的舒服,只是她仍旧老是想起之前序月水渊地下密室的一幕。

她想她这是吃醋了,反正她就是不高兴。

怀着一颗不高兴的心,不知过去多久,她终究还是睡了过去。

夜渐深,月光之下,斑驳的枝叶影子印在窗棂之上,随着微风轻轻摇动着,不算响的悉索声或轻一点或重一点的传入房间。

自然的声音很多时候更能让人心神安逸,本是微微拧眉的杜青宁渐渐睡得香甜起来。

无声无息中,窗子被打开,伴着吹入的凉风,月色之下,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飘了进来,犹如魅影一般落在了床边,窗子也随之关起。

裴延倚着床头,目光幽深的看着正睡得沉沉的姑娘,伸出修长的手轻抚着她鬓角的碎发,眸中色彩越发的阴郁起来。

睡得倒是挺甜,这心里果然是没有他。

他倾身躺入满是她气息的被窝,眸中划过迷恋之色。他将她搂入怀中用鼻尖轻蹭着她的脸颊,单是如此闻着她身上的幽幽体香,他根本就不满足,胳膊的力道不由加大,恨不得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嗯……”被他抱入怀时,杜青宁本就有了要醒的反应,当下被他这么一勒,马上便睁开了眼。

闻到熟悉的气息,她侧头一看,模模糊糊的见到是他,她马上便借着月光四处瞧了瞧。哪怕仍旧很黑,她也能确定这就是她的房间,便下意识推他:“你这是要干嘛呢?”

他顺势亲了下她的脸颊,语气不明道:“想你了。”

很动听的话,可当下杜青宁又想起在序月水渊密室中见到的那姑娘,便突然道:“登徒子,你竟然擅闯我的房间,还上我的床。”这语气是难得的恶劣,还挣扎了起来。

裴延便干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控制住她的双手。凭着他的眼神,在黑夜中也能清楚的将她脸上那满满的不悦收入眼底。

他眯眼:“讨厌我了?”

感觉到突然而来的阴森感,杜青宁的身子微僵了起来。她知道他是不高兴了:“就是讨厌你了。”她自己还不高兴呢!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他陡的握紧了她的胳膊。

她这细胳膊哪里经得起他这一握,当即就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她马上便更是控诉了起来:“说什么很喜欢我,都是骗人了,养了个绝色美人后,就如此欺负于我。”语中的委屈甚浓。

裴延手下力道陡松,便又细细的看着她。

后来似是意识到什么,他挑眉:“原来你吃醋了?”眸中终于泛出了熟悉的笑意,潋滟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