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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启程

第八章启程

时间静谧,回梦悠长。

陈继川的手机嗡嗡乱震,怵然间把一根紧绷的弦挑断。

“放心,人找到了。”

“不肯回家,带我这儿来了。”

“你放心,我哪敢呢。”

“等她睡了我给您完完整整运回去。”

“让文哥别担心……行,我一会儿坐旁边念经成吧?”

他挂断电话,再看余乔,仍旧趴在他床上,带着一双水汪汪的眼,望着他。

“陈继川——”她慢慢伸出手,勾住他修长好看的食指。

“嗯?”他也仿佛喝过糯米酒,应承时又软又柔。

余乔看着他的手指尖说:“我觉得……我觉得……”

“觉得什么?”

“我觉得……你应该挺想和我睡的。”

“噢,这样啊。”

“可是你不会喜欢我——”

“你又知道。”

“我这个人……不好。”

“嗯——”陈继川似模似样地点头,嘴角挂着笑,“是挺矫情。”

“原来你嫌我矫情啊……”她呆呆的像孟伟家那只被养成小猪的大黄狗,傻得可怜。

陈继川伸手揉了揉她的丸子头,“这发型也挺丑的,像个道姑。”

“你懂什么。”余乔拍开他的手,“这样显高呢。”

“你是不是只长一米二啊,要靠这个显高。”

“陈继川。”

“到。”

“别拿我身高说事儿。”

“怎么的?”

“因为我确实长得矮。”她抬手绕到自己头上,把发髻解了,细长柔软的头发瞬时遮住她半张脸,她的声音里透着委屈,说:“你看,更矮了。”

“嗯,这下只剩一米一了。”

“你才一米一。”

“你跟我站一起挺像我腋下夹个热水壶的。”

“我不信。”余乔忽然间被点燃斗志,坐起来死盯着陈继川说,“我们比一下。”

陈继川说:“比呗,我还能怕你个小矮子。”

余乔怒得很,“陈继川,你别侮辱人。”无奈她天生发不好“侮辱”这个词,说的快了,变成露露的音,惹得陈继川大笑。

“乔乔,你喝醉了真挺可的。”

余乔不理他,低头找鞋,“你把我鞋放哪儿了?”

陈继川干脆把她抱起来,自己靠墙站着,“你踩我脚上,当给你加个道姑头,哎,不许踮脚作弊啊。”

“我才不作弊,我可是三好学生。”她扶住他肩膀站直,再怎么挺腰,额头也只到他喉结处,没气势。

“你看,你像不像热水壶?”

余乔顺着他的目光向右看,身旁旧衣柜上镶着一面长方形穿衣镜,正巧倒映着她与他的酒后亲昵。

她看着自己被酒精熏红的面颊,仿佛还在梦里,恍惚中伸出手抚摸镜子里她泛红的眼——看不透又闭不上的眼。

离开“小太阳”发冷,她不小心打了个寒噤。

陈继川喊她,“余乔——”

“嗯?”

“要不试试?”

余乔晕得很,仿佛在海里划船,左摇右晃。精神也不大好,整个人都失常。

她认认真真采访似的问:“陈继川,你真要和热水瓶上*床啊?”

陈继川歪嘴一笑,“勉强吧。”

“可是……我头晕,你先扶我回床上……”等她躺平了,过一阵才想起来答他,“可是我都要结婚了……”

“什么?”他回过神,她却已经闭上眼,还知道裹着被子,睡得死沉。

陈继川气得胸口发闷,“你他妈不能说完了再睡?”

没人给他回应,占尽先机那个已经找到最佳逃避方案。

但等他骂完了,气够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她。

厚重的棉被里露出小半张脸,她的眉与鼻都生得秀气,尤其睫毛纤长,悄悄在皮肤上投下拉长的影。

他用食指刮一刮她滚烫的脸,小声嘀咕说:“老子这回真是倒了血霉了。”

要有多少渴望才可突破理智?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然而所有的预估,最终都成误判。

余乔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没有一丝光。黑沉沉的天向下压,山和云都被迫融成一色。

她用手挡住床边“小太阳”刺眼的光,望见陈继川坐在窗台下,架着腿,翻一本《动力工程概论》。

他低头、皱眉,全情投入,仿佛一帧黑白旧照,偷偷藏在你家中相册最深处。

“你醒了?”他咬着铅笔头,把随手扔到小桌上,站直身舒展四肢。

余乔还懵着,坐起来靠在床头,隔了好半天才小小“嗯”一声。

“行了,醒了走吧。”

“走?去哪儿啊?”

“酒还没醒呢?还能去哪,送你回家啊。”他背过身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黑色短大衣扔到床上,“穿这个,不然病了你爸还得找我。”

余乔又跟中邪似的,把拿起来闻了闻说:“陈继川,你用什么洗衣液,真好闻。”

陈继川把椅子挪到床边,坐下之后拉开灰色套头衫衣领,露出一小段锁骨说:“没用什么,可能是体香吧,不信你再闻闻?”

余乔这下彻底醒了,罩上他的黑色短大衣,再把短靴穿上,跺了跺脚说:“我们走吧,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陈继川却不动,他反坐着,双手搭在椅背上,仰头看着余乔,“是挺麻烦的,还要记账不?”

余乔说:“你开个价吧。”

嘁——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睛里透着失望。

“二百五吧。”他穿上外套去开门,“正好我是个二百五。”

门开了,冷风灌进来,吹得人耳朵疼。

余乔脑子里一片混乱,没空琢磨陈继川的话中话。

两个人都闷着火,一路上谁也不理谁,直到家门口,余乔才叫住正打算转身走人的陈继川,“喂——”

陈继川侧过身,“我叫喂?”

“陈继川。”

“嗯。”

余乔把大衣领子竖起来,挡一点风,“明早来接我。”

陈继川却皱着眉说:“你再好好想想。”

想什么呢?

余乔抿着嘴看他,欲言又止。

“小川——”人未到,声先至。

红姨推开门走出来,“留下吃了晚饭再走。”

“饭我不吃了吧,还挺多客人的。”

红姨拉上余乔,唯恐她又跑了,面上仍然对着陈继川说:“人都散了,我们几个一桌吃饭。对,还有阿坤也回来了,里头说话呢。”

陈继川这才点头,“行,我见见坤哥。”

他走过来,进门前红姨特地压低声音叮嘱他,“见了面礼貌点,阿坤再怎么说也比你大一截,别瞎闹。”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陈继川咧嘴笑,“这不有您给我担着呢,怕什么。”

“再闹事,看我还管你。”

陈继川只管笑。

他的笑天生带着一股孩子气,出现在一张英气勃勃的脸上,令他总是能在女性长辈手底下讨到好处。

余文初和朗昆都坐在客厅抽烟。见余乔进门,余文初第一时间把烟掐了,“回来了?酒醒了没?”

余乔点点头,说了声“我上楼了。”打算要走,并不想和余文初这帮朋友打交道。

无奈朗昆已经出声,“乔乔回来啦,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红姨解释说:“这你爸朋友,你叫坤叔行。”

但余乔不给面子,还是冷着脸抛出一句硬邦邦的话,“我没胃口,红姨不用叫我吃晚饭。”

说完谁也不理,这要上楼。

却没料到,客厅拐角处,一个穿唐装的小男孩冲出来,正巧撞到余乔身上。

小男孩抬头看她,她也低头打量他。

红姨赶紧迎上来,拉开他们,“小宝,快叫姐姐。”

小男孩似乎口齿不大好,说起话来含含糊糊,但够听话,张嘴喊:“姐……姐姐。”

余乔却转过头去看余文初。

余文初仿佛犯下大错,不敢看她,局促地解释说:“缅北前几年不是打仗吗?捡了个孩子回来养着,前几天家里人多送到别人家照顾,刚接回来,反正当陪你红姨。”

红姨面色难堪,声音也陡然拔高,“余文初!有你这样当着孩子的面说话的吗!”

余乔只觉得好笑,她问余文初,“叫什么名字?”

红姨来答:“家宝,余家宝。”

余乔又问:“他去加拿大的移民手续办了吗?”

余文初说:“正在办。”

陈继川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半瘪的三五烟,“我出去抽根烟。”拉上朗昆去院子里吹冷风。

客厅的吊灯开着,把每一个人的神情都照得纤毫毕现。

余乔觉得自己挺没意思,早认为自己已经不在乎的人和事,到头来还是觉得委屈。

正对上了陈继川的判断——她太矫情。

“爸,这么些年,想儿子想疯了吧。”

“乔乔!”这声音尖利,透着焦急,生怕她上了谁。

而叫住她的人不是余文初,却是红姨。

余乔横她一眼,目光冷得透骨。

“爸,你准备什么时候给我姐挪坟呢?”

“乔乔,这事真的……”

“奶奶都死了,你儿子也领了,还怕她跟你犯冲呢!”

“不是……”

“算命的说我姐没了你能飞黄腾达了,你是不是真信了?”

“乔乔,你别哭了,都是爸爸的错。爸对不起你们,最对不起是你姐。”

余乔这才反应过来,一抹脸,沾了满手的泪。

“余家宝……呵……”她反复念着小宝的名字,摇了摇头,再没多说。

余乔上楼,余文初坐在客厅抽完一根烟,红姨才把朗昆和陈继川叫进来。

余文初招呼朗昆,“你才从阮籍那回来,正好跟我说说和那边谈得怎么样了。”

朗昆说:“他们要加价。”

“怎么说?”

“货少,要加百分之五。货够数,还按以前的价。”

余文初有点犯难,“现在这条线查得严,要按他们的数,目标太大,风险太高。”他说完,再分别去看朗昆和陈继川,最后停在陈继川脸上,“小川,你怎么看?”

陈继川说:“怕死不来干这个。”

余文初和朗昆都笑,朗昆一巴掌用力拍在陈继川背上,“难得咱俩一个想法。我说也是,他妈干,干他娘的!”

余文初道:“你们两个都要好好做事,少斗气。”

陈继川叼着烟说:“我都听文哥的。”

朗昆却在笑,笑得牙不见眼,光头发亮,“放心,我肯定要照顾后辈。”

几个人商量完事情,要散的时候,陈继川被余文初叫住。

“你明天送余乔去老峰山?”

“是,明天一早走。”

“开车稳一点,她容易晕车。”但余文初对余乔的记忆还停留在六岁以前,不知她现在东奔西跑似女金刚,乘太空船都不见得晕。

陈继川点头答应,“文哥放心,我会照顾她。”

余文初不知要说什么,叹了又叹。

顿一顿,等窗外飞来过冬的鸟躲进巢**,夜彻底冷清。

余文初深吸一口烟,艰难地开口说:“你去了,替我给小娇上柱香。”(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