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纽约的赵毅风倒是难得的闲下来了，陪着朋友、家人度过一个开心的圣诞假期，武军杰把李晓伟也带到了长岛的庄园中，反正着可怜的孩子的父亲在早年死于帮派械斗，打那以后母亲也疯疯癫癫，现在正由家族支付费用，居住在疗养院里，武军杰干脆把他带出鱼龙混杂的布朗克斯区。他打算在这个孩子上学的同时就开始培养他，让他可以尽快具备基本业务素养，赵毅风说过努力使他们的后辈融入美国社会，成为合法的上流社会的成员，去管理合法的企业，或者到华尔街区去——那里掠夺财富的速度快过最有效率的强盗。可是武军杰明白，家族还需要“铁锤”来保证安全，军师里纳念念叨叨的一句话：“我们要做圣徒，不是可悲的殉道者”。军师告诉过他每个表面上看着光鲜的意大利家族都有保证自己成为圣徒的力量。
武军杰也不是教徒，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工作朝不保夕，所以要指定适合的接班人。这回他从小培养，是吸取教训，李晓伟不是他看中的第一人选，之前有个从洛杉矶就加入的小伙子，武军杰相当看好他，只可惜，他成为了上层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那是在1969年7月份，赵毅风一伙人在除掉了迪米特里?雅斯科夫之后，留给洛杉矶一团不折不扣的混乱，然后像一个不负责任的房客那样一走了之。曾锐也在这次逃亡的人员名单中，他留在洛杉矶实在太危险了，华青帮会照顾他的母亲和妹妹——他们是局外人，从惯用的规矩上看，如果那个黑帮分子把局外人牵扯到战争中，那他无论如何也称不上是受人尊敬的男人。另一个有点意外的人员是武军杰栽培的助手：迈克尔，本名叫陈朝云，他也是个不要命的家伙，在偷袭迪米特里的别墅时表现出色，没有谁听说过他还有家人，所以他倒是成了逃亡众人当中心态最为放松的一个。
到了巴拿马以后里纳这个军师的作用变得尤为重要起来，谁还能和当地的美国驻军扯上关系？他唯一的熟人是克莱顿堡美国陆军基地的的詹姆斯?罗伊中校，是个在当地很有权势的人，完全可以瞒着基地的长官和夸里海茨的官僚们干些中饱私囊的小勾当。他是纽约人至少家在纽约，他与里纳之所以认识和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有关。本杰明?罗伊，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吸毒者，总是会在吸食*之后干出一、两件出格的事。
有一回他简直是昏了头，也不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杰明在一个**的身上疯狂地捅了好几刀，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那个女人早就断气了，他吓得歇斯底里得大喊大叫，幸好这是在地狱厨房附近第十路的廉价及院里，正巧是卢切斯家族的势力范围，更加巧合的是这家妓院的管理人是那个叫乔吉奥?鲁索的西西里人。
鲁索顺利地处理了此事——谋杀一个低贱的**其实没有想象中那样严重，谁在意她们的死活？总是罗伊家感恩戴德，里纳赢得了他们的友谊，也借此与詹姆斯?罗伊中校搭上点关系。
克莱顿堡陆军基地位于巴拿马城的北面，乔吉奥?里纳心不在焉地看着狭窄街道两旁的落地式门窗，头上的阳台还渗透着少许十九世纪的色彩，这是个有浓浓西班牙风格的城市，里纳说的西班牙语和意大利方言让人分不出区别（其实就是改变了一两个声调的意大利语），故而他不太喜欢西班牙，正如他不喜欢中美洲灼热的阳光，他习惯了纽约那干燥寒冷的天气，走到哪里都觉得不舒服。刺眼的光线透过墨镜让他有流泪的冲动，但外人几乎察觉不到。为名说中校不在基地里面，他出去放松去了。里纳适时地表露了自己是从美国来的投资人的身份，说明与中校有生意上的来往。接待的副官喜笑颜开，这算是意外之喜，中校手头上有不少货物急需代理，尤其是原来的代理人在迈阿密被联邦调查局发现，因拒捕被乱枪打死的情况下。
他们一起坐车去找中校，那个叫汤尼的副官开车，赵毅风也在车上，武军杰坐在前排。汤尼看上去像个犹太人，说不定真的是，里纳没兴趣去询问。他们越走越偏僻，后来根本走上了泥泞的小路，路边布满了腐败的植物和锈迹斑驳的机器残骸，前方有一个小房子，看上去类似内华达州常见的猎屋，只是湿润得多，也炎热得多，汤尼副官解释说这里是中校的私人会客室，今天还有另一个客人，或许他们可以谈谈。“他肯定没事时就扎在这里，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而不需要看人的脸色行事。”里纳心想。
赵毅风在车停稳后第一个跳下来，他环顾四周，几个穿美军制服的人没有理会他，显然是中校打过招呼了。
“鲁索先生。”他们走进小屋，一个声音热情地上来打招呼。
里纳迎上去，“罗伊中校”，他一边说，一边同中校拥抱。会客厅里面有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下巴紧绷的男子，自称叫麦科德探员，不知道是名还是姓，大概是中央情报局一类的特工。“在这里见到你真好。“中校上下打量里纳，他们今天来的目的事前通知过罗伊中校，但他还是装作惊奇地问：“是什么风把你吹来到巴拿马来了？”
“我？如您所见，我换了个工作。”里纳回答，他自始至终都站着，“我听说您需要一点儿帮助，我和我的老板就来了。噢，谢谢。”
中校招呼他们坐下，赵毅风觉得那态度更像是在命令一条家养的狗，不过现在有求于人，他道了声谢谢便坐下来了。
“这位是麦科德探员，我想你们正是他要找的那种人。”中校作了介绍，探员朝众人点头示意，“我可得说，麦科德探员可是个大人物，总统先生的顾问都非常看好他。”一般来说这类人才更麻烦，要是里纳还是一个黑手党徒的话，肯定会对他敬而远之。
“罗伊中校真爱开玩笑，中校在巴拿马的生意我们可是羡慕得很，嗨，别紧张，我不是内务部的特工，或者宪兵队什么的，，我是说，这房子真不错，看看外面，还真是一个藏尸体的好地方。”麦科德给人的感觉是语无伦次，似乎他与中校之间也存在某种交易。
“哈哈，我也是干一点养家糊口的小买卖。”中校也不做辩解，话锋一转，用下巴示意赵毅风，“他们才是你所说的最佳人选。”
“我听说过你推荐的人选，赵毅风我的发音没错，是吗？你在国内可是个大红人，不止一个部门在搜索你的下落，至于你，乔吉奥?里纳，或者叫鲁索，那个西西里人。你在纽约干得不错，在洛杉矶跟中国人赵毅风合作，同样干得漂亮。嗯，你们干掉了迪米特里?雅斯科夫，你们干活果然随意，我不了解你们的规矩，但显然有个纪律委员会不是吗？所以你们要逃亡。”
“我？我说没这回事儿，警察把我们当成童话里的妖魔鬼怪，每次有什么死于非命，你们顺理成章地栽倒我们头上来。”里纳按了按赵毅风的手，暗示他先别说话，他们的事情本来是秘密，可是谁都知道在中央情报局的家伙那里，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
“好吧，我可不是警察。”麦科德耸耸肩，“那，你带来的人怎么样？”
“你的想法呢？来一场测试？”里纳嘴上这么问，眼神却是在请示赵毅风，征得他的同意，看见老板点头，里纳说：“那就测试吧，有枪吗？”他清楚赵毅风会让武军杰去执行这个任务，对于“家族铁锤”乔吉奥有种盲目的信心，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好手，纽约没有，西西里也没有。武军杰快三十岁了，他看上去比那年轻一些，可是完全有能力独自带领一对家族最好的士兵。
武军杰站起来，动作连贯地从麦科德的枪套里拔出一把手枪，检查了一下，不是他惯用的类型，无关紧要，他压上子弹，“麦科德先生，你想要测试，那我们来比试一下，我借用你的手枪，你不会介意的，你还有一支，你看，我们站在屋里，外面似乎有很多鸟和老鼠，那就是我们的目标，如何？”武军杰用生硬的英语说道。
麦科德有点吃惊这个高个子的中国人动作敏捷，他是受过完整训练的特工，普通人很难从他身上夺走武器，看来眼前的人不是个随处可见的黑帮分子，除了参加过战争的士兵，就美国黑帮的现状而言，这个行当的大多数成员身手不及此人的二分之一。
作为中央情报局的特工不敢接受挑战是可耻的，事实上麦科德不是一个专业的战斗人员，在他的工作过程中，需要开枪时，情况往往已经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么说自然是在为他白白浪费了子弹却什么也没大着作辩解，而武军杰有意展示，，他学足了西部片里的架势，和那些事实上根本无法骑在马上开枪，只能依靠替身完成拍摄的好莱坞英俊小生们不同，武军杰扣动扳机，一只即将停在树梢上的不知名鸟儿应声炸开，沾染了鲜血的羽毛悠悠飘下，这种射击其实是小儿科，相对于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军人来说，毫无难度。
“一枪命中。”麦科德目测了从屋里到那棵树树梢的距离，“令人印象深刻的开场，不过朋友，我得提醒你，这样的距离太近了，我们的任务要求从远距离射击。”不得不佩服探员在面对窘境时的自若，他浑然忽略了他在射击较量中的拙劣表现，心安理得地对武军杰作出评价。
应该说他的评价还是有实践依据的，黑帮的枪手通常都是近距离射击的专家，这完全是由工作性质决定的，任何一次暗杀，几乎都是把枪管顶在别人脑门上开枪，在冗长的黑手党历史中，有几个人是给步枪打死的？又有哪个家族回去培养一个狙击手？里纳的记忆中搜寻不出这些问题的答案。担心是正确的，虽然说在几十上百米打死一个人对武军杰来说纯属基本技巧，想到这层，里纳对完成任务的信心大增，从要求上考虑，没有谁比武军杰更合适，剩下的工作就是争取更多对未来有所裨益的报酬了。
里纳轻抚下巴，他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没注意到麦科德的话，所幸这位探员开口废话连篇，无非是一些巴拿马局势的介绍，显而易见的，美国人牢牢地控制着这个国家，巴拿马政府也是那种知道如何与美国来的商人们合作的政府，在这里赌场和妓院属于合法的营生，这类投资可以面向大批游客和来自全球的水手们，能够预见在古巴成为自有世界的敌人之后，巴拿马很快要取代其地位，成为新的中美洲娱乐中心，同时，不足为外人道的是，在借助巴拿马运河提供的通道后，来自南美洲的毒品可以用更加快的速度运往纽约、洛杉矶之类的大消费市场，说控制了这条线路的人手里掌握了北美致幻毒品市场的半壁江山绝不为过。另一方面，黑手党全国委员会的老家伙们目光短浅，他们还没有看见这个国家蕴藏的巨大财富，赵毅风家族就是在美国国内的巨头们行动起来之前，抢先占据最为有利的位置。
“这里有纸吗？”麦科德问罗伊中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上下摸索全身，发现找不到文字的载体。
“这个怎么样？”中校艰难地从柜子里找出一本笔记本，他说，“我不喜欢把重要的事情记在纸上，这样人家就不会拿着断章取义的只言片语说三道四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