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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chapter.61

听力不好的人, 他们说话偏轻偏慢, 像热带雨林的动物一样警惕惊慌,又或者, 直接变成不懂变故的石头。

赵想容却从许晗那里得到宝贵经验,只要她足够强势和自信,做谈话里的主导者, 镇定地抛出一个又一个令人惊讶的观点,就可以获得听众漫长的反应时间。

她和大量的人说话,训练着反应能力。伪装什么都没缺失。

时间过了好像很久,又好像只是看到“聋子”这词, 心跳缺失了那一拍。

赵想容随手接过patrol的鼠标, 轻点了下, 将这个页面关闭。

她平静地说:“我很好。有病的是他们。”

赵想容拿了自己的包往外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感觉办公室里其他人, 看到她出现都静了一下。

赵想容的职位, 也能有半开放的办公室。但她嫌闷, 她喜欢坐在大格子间,喜欢和别人交流,盯着别人说话,让别人能够快速地找到她。

很多人都知道赵想容傲慢, 他们得站到她面前,她才会抬起那双猫一样的眼睛,懒洋洋地搭理别人几句。

涂霆告诉过赵想容, 刚开始就不要去在乎那些攻击。但是,赵想容想,她原本是完整的,和他们很多人一样五感俱全。她真的很讨厌被提醒这一点。

赵奉阳昨晚接到赵想容的电话,他非常惊喜。

赵想容几乎没有让他做点什么。虽然这一次,她也因为想摆脱周津塬而求助他,但总是不小突破。

赵奉阳曾经嫉妒周津塬,如今,他庆幸至少还有赵想容大哥的身份。

他在赵想容公寓下等了两个小时,没人下来,电话忙音。

周津塬接收信息的渠道更闭塞。看到赵奉阳出现在他办公室,才知道网上发生什么。赵奉阳身边至少带着两个保镖,和一个助理。非常地突兀。

周津塬晚上交了班,明天开始就休教学假,还和值夜班的同事开着玩笑。他抬头,两个男人彼此沉默,脸色都是似笑非笑又带着敌意,非常古怪。

赵奉阳阴沉的双眸往他办公室一扫,随后说:“你今天见过她吗?”语意沉重。

赵想容不见了。

她从杂志社出来后,就关掉手机,两个公寓里没有人,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

涂霆已经将热搜都撤下来,他自己这里要处理的公关问题有很多,没空管赵想容。

赵奉阳让人去涂霆那里问了下,涂霆心里一沉:“容容不见了?”但对方知道赵想容不在他这里,干脆地挂了电话。

赵奉阳将赵想容所有朋友都问了一个遍,寻求无果。她爱去的地方,她常去的场所,她所有去过的地方,都没人。

赵想容上一次失踪,她是被赵奉阳关起来,关在一个只有赵奉阳知道的地方。他静静地等待,静静地等着她枯萎。

但这一次,赵奉阳坐不住了。他主动找到周津塬,居然首次希望,她和他在一起。

周津塬说:“我一天都在医院,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赵奉阳冷声说:“我不会放过他们。”

“谁,成千上万的网友?”周津塬垂眼,他手指下滑,飞快地看那些评论,无动于衷地说,“她当初和这个涂霆交往,就应该做好准备,做好这种会被万人议论的最坏准备。再说,别人也没说太难听的……”

他顿住。

周津塬浏览着赵想容的八卦,也看到了他自己的名字,职称,医院,还有……嫖.妓。他皱起眉头:“赵想容惹得祸,怎么还提到我?”

赵奉阳终于看了他一眼。

赵奉阳从不觉得,周津塬对赵想容有丝毫的真心,他的自私薄凉,只有赵想容才会觉得是魅力。但是,周津塬对赵想容的态度,又确实非常奇怪,有时候占有欲强得过分,他能放任赵想容泡酒吧,但绝对不允许她和自己多接触。

赵奉阳缓慢地说:“你真的不知道豆豆在哪儿?豆豆昨晚告诉我,你在离婚后还总是缠着她。她是让我今天来接她回家。”

周津塬放下手机,他淡淡说:“我昨晚不知道,自己会和’嫖妓’这两字沾边——嫖?我周津塬不至于需要靠钱买女人对我的喜欢。”

赵奉阳面色不变,仿佛听不出来,周津塬这是讽刺他之前流水般的礼物,送流水般地模特女友。

赵奉阳轻声说:“至少,我没在许晗身上花一分钱。”

周津塬面色铁青,但是,他居然没发怒,反而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外。

赵奉阳在一秒内,敏锐地察觉周津塬神色不对。他立刻想到,赵想容和周津塬都非常看重许晗,甚至在离婚后,还一起处理许晗祖母的丧事,一起扫过墓……好了,赵奉阳已经可以确定,能在哪里找到赵想容。

他只需要赶在周津塬前赶到公墓,独自带回赵想容。

赵奉阳改变了语气,很悠闲:“我来你们医院的时候,好像看到那个小苏昕。她正在给自己妈办转院手续。”

周津塬双手插兜,依旧冷冷的。他的态度表明,苏昕和自己再无关系。

赵奉阳却说:“听说,苏昕最近在什么美容院工作?难道你就不好奇,那群夜总会的女人,各个好吃懒做,哪里拿来一大笔钱在闹市开美容院?她们开美容院,不找别人偏偏找苏昕帮忙?津塬,你说得对。我不像你这么一毛不拔,我对女人大方得很。“

周津塬终于面色一变。

赵奉阳唇角微微地勾起了弧度,他确实给了妈妈桑一笔钱,给苏昕提供这份工作。赵奉阳的观念是,凡是扯到金钱利益,就没有控制不了的人。

周津塬沉默地匆匆地离去,赵奉阳也对他助手低声说:“上车。”

夜幕中,赵奉阳的轿车飞快地奔向城郊公墓。

黝黑的玻璃,照出他那张苍白的脸。赵奉阳心里知道,赵想容没有那么脆弱,她绝对不会因为网络无聊的评论,作出什么傻事。她可能就需要找个地方,想安静一下。

可是,赵奉阳爱她。

爱,就是知道对方很坚强,还是觉得她脆弱,必须要被严密地保护起来,也希望全世界对她更温柔一点。

赵奉阳没有在周津塬身上看到这点。当周津塬得知赵想容失踪,他首先做得是澄清自己。

车停到公墓。

负责人说大门早就关了。不过,赵奉阳自然有办法进去,轮椅推到墓园区域就停止。他费力地往前走,看着手里的墓碑号码。

远远地,在手机照射下,赵奉阳看到有粉红色的人影正跪在墓碑前。

他无声地走过去,却看到是两捧巨大的菊花花束。

周津塬在上次扫墓时,他给许晗和许晗祖母带来的花束,早就已经干枯,只剩下外面淡粉色的玻璃纸被风刮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整个山间无比地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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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津塬来到了明月敬老院。

他走出医院的时候,先回到自己家,确定赵奉阳没有再派人盯着他。但是,向来毒蛇般隐藏的赵奉阳有点慌神了,很快照着周津塬的误解思维,奔向公墓。

周津塬冷笑两声。

赵想容会在哪里散心?他第一个就排除了公墓。粉红豹就不是那种能对着许晗墓碑痛哭或痛哭的风格。她不喜欢这样,哭哭啼啼,没有出息。

她的风格,可能跳上飞机奔出国血拼购物。但是,赵想容估计还没受到那么大的刺激。涂霆完全不至于。

周津塬给明月敬老院打电话,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有个女人坐在许晗祖母原先的房间,发着呆。

他快步地走过去,赵想容已经又不在房间。周津塬走进来,他看到桌面,有赵想容经常故意忘记戴的外置仪器。

周津塬把仪器拿起来,他走到外面。

有人正独自坐在疗养院后面的木椅里,微微弯着腰。灯光下,夜晚的潮气里,她的脸,白皙、冷漠又美艳,她拾起一根枯树的枝条,抽打着松软的地面,直到有浅浅的坑。

赵想容的脸,一直滚烫发热着,像是高烧般。

当看到自己的照片下面被评论为“聋子”,她的脸就变得很热。心里很愤怒,却也像是无所谓。她有种受了伤害后的恐惧愤怒,却又讪讪无语。赵想容每次试着想,她的人生被赵奉阳毁了。可是,当初她和二哥满嘴“瘸子”“瘸子”的折磨赵奉阳,这就做对了吗?

她眨了眨眼,把心中的各种情绪压下去。

赵想容玩着木枝和泥土,足足十五分钟。最后,她将它插进地里,结果略微用力,干燥的木枝就折断了。

她冷哼一声,转头想捡起别的,却看到周津塬正沉静地坐在旁边的台阶上,低头玩着手机。

他抬起头看她,眸子里神色不明。屏幕的荧光从下面照上来,男人的下巴像白面狐狸,眼尾却微扬,有点老谋深算的样子。

赵想容吓了一跳。

她蹙眉,左右望了望,确定就他一个人来了。但是,周津塬怎么来了?

周津塬把手机塞进裤兜,简短地说了什么。

她明明什么也没听到,却假装听见了。赵想容眼珠一转,红唇一弯,就说:“滚开,别烦我。”

周津塬看了看她,自己刚刚只是动了下嘴型,什么话都没说。

赵想容转头要往外走,他却用手指抓住她手腕,周津塬把她拉回来,强行帮她把仪器戴上。

两人坐在木凳上。

这一次,换成周津塬俯身捡起地面上干枯的木枝。他捡了七八根略粗的木枝,学着赵想容刚才的举动,把那些木枝都插在柔软的泥土里。木枝全部笔直朝天竖立着,像监狱外墙的栅栏。

他用这些木枝做了个圆圈,把赵想容包围起来,然后说:“你现在安全了。”

赵想容呆呆地看着他。

过了会,她嫣然一笑:“啧啧,你当初也是这么勾搭许晗,也是这么勾搭苏昕吗?”她眼睛很冷。

周津塬耸肩。

赵想容继续冷冷地追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周津塬伸长腿,他插兜坐在她旁边,皱皱眉:“你为什么要没话找话说?”顿了顿,说,“你今晚不想回家,可以住在这里一晚,敬老院是少爷我开的。”

赵想容微惊讶,不过,不是因为周津塬有这个隐形产业。她讽刺地说:“您都多大岁数,还觉得自己是个少爷,要脸吗?”

“我爷爷还健在,我父母身体健康,我还没有孩子,我在自己老婆面前说一句是少爷,这也不丢人。”

赵想容纠正他,是前妻。

周津塬没说话,赵想容侧头看着他的侧颜。她想,如果涂霆在周津塬这个岁数也那么帅,她就真的赚到了。

毫无逻辑地,她说:“你知道吗?涂霆跳舞很好看。”

周津塬面色不变,但手背青筋一闪,黑眸里有什么直接沉下去。

赵想容浑然不觉。她喜欢涂霆,就像喜欢那些艺术家和设计师。他们有一技之长,在难受的时候,可以跳跳舞,弹弹琴,而不是那么恶俗的买买买。

周津塬站起身:“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她心不在焉地跟着他,周津塬带着她,两人走到地下一层的房间。

里面是张收拾得雪白的床,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旁边还有书桌和台灯。都擦拭得干干净净。地下室没有窗子,非常阴凉。

赵想容站在门口,立刻改口:“我回家睡吧。”

周津塬也就把门带上,他说:“这里是给护工睡的房间。确实还有其他空房间,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这里是养老院,都住着老人,其他房间可能都死过人。”他平静地说。

赵想容还是在这里睡下了。

她确实不想回城。

她有时候是真的想当个聋子。就是那一种,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管世界去死的聋子。但是,许晗非把自己拉出来。甚至于,许晗和她绝交时还警告她,不要再迷恋想象中的人物。信里的人不存在,都是假的。

可是,赵想容不服气地想,周津塬明明就是现实中的人物。

他伤害了她,涂霆也是。她知道,如果今晚回家,肯定忍不住打开微博,看那些现实中的人怎么评论自己。

门不疾不徐地敲了下,她打开门,是周津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