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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瑟瑟寒凉已成霜

师姐细细想来莲殒也是勤加修炼的弟子,假以时日,日后定成大器、可她却偏生执念,偏要在巫灵里了此余生。巫灵一大忌讳妄生情念,心思记挂在炎冥身上。日后必定要吃尽苦头。

“哎。”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皱起了眉头,感情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滋味,竟然让人失了心智,自己以后才不会让这种欲念掌控着自己。真是种幼稚的行为。

“师姐,你叹什么气呢?”莲殒凝眉看着她,师姐平日里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想来也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生气。她的身影斜倚在巫灵的石椅上,黑色的长发直泻而下,一身淡然的白衣,一双漠视凡世俗尘的眼睛,透露了他这个年龄不应该拥有的沧桑。手上的一把纯白的扇子,在胸前挥动着,飘起阵阵清风,发丝渐渐飘扬,散发的却只有柔和。

“莲殒,我在为你叹气,你刚来巫灵不久,我想你要来学的,不是武功,而是心境。”她将手中的剑缓缓的入鞘,眉眼凌冽的看着莲殒。

“师姐,何出此言?”这一句话确实说到莲殒的心坎里,但是她是如何知道自己的经历,难道她调查过?还是说能从自己的招式中看出来什么。本来炎冥忘了自己这件事情,莲殒不打算和任何人提起,她太过自傲,奢望几式炎冥是这巫灵的尊主,照样可以爱上他。照样可以令她回心转意。

她回忆起从前的时光。

可怜,那时候的莲殒和炎冥,他与她相遇于夏末初秋。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怀抱兰花的那一袭青衣,那微微低眸,淡雅一笑。若是没有那些错过的遗憾,也不至于这一处的自己寻不到下一处的她。

与他想见,那年的桃花开得正好,也许在他的记忆中,再也没有开得这样灿烂的花了。炎冥相信那些樱花是可以带来美好的。因为那时它带来了一个让自己记忆里永远惊艳的她。在她从树上掉下来的那一刻,漫天落英纷飞。女孩的一脸纯真直接映入他的眼里。那时的莲殒,昏倒在桃花树下,宛若仙子。炎冥却没发现自己早已呆住,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还嘲笑了她一脸的狼狈样,惹得莲殒生气地瞪了自己一眼,便捡起仙剑慌忙跑开了。而自己在莲殒的身后小声一语:“我叫炎冥。”那一刻自己小小的心里便下了一个决定:莲殒,我一定要娶到你。

庭院中的笙歌犹未散尽,炎冥的新娘独自坐在绣床,大红的喜帕遮住了她的容颜,窗棂上缠绕的彩宣遮住了我望向她的视线。我忽然想起母亲嫁给父亲的那一天,母亲该是如何粉颊含笑、俏目含羞,又该是如何锦衣耀人、拜过天地。如今挡住父亲与母亲相见的却是那一方漫漫黄泉,没有喜鹊连桥,沟通天上人间。我已而立,父亲已苍老,故去的母亲却依旧是韶华正好。其实父亲极少在我面前提起母亲,但我知道父亲一直在怀念着,也就一直在痛着。加冠那年,父亲对我说:“炎冥,我为你取字炎冥,就是希望你要记得自己是炎黄的子孙,而冥是主宰六界众生,心怀天下苍生。亦是你母亲的遗愿。”

那夜,父亲对我说:“珍惜她,呵护她,不要辜负了她,不要失去后才悔之不及。”烛火如豆,摇曳不休,父亲不是我心中高高在上的上仙,只是一个曾失去至爱的孤单的老者,对着即将为人夫的晚辈,将痛至断肠的时刻凝成箴言传授。慢慢饮一盏酒,我独倚朱栏,不再去想这许多。莲殒走到我身边,她已自己除了喜帕,绣鞋在寂静的夜晚踏出一声声失落。缓缓地,有一双柔荑自我身后伸过,与我十指相扣。她将面颊贴在我的颈根,我甚至可以听到她温和而有力的心跳。她说:“炎冥,给我讲个故事吧。”故事中的那一晚,人不寐,月正圆,窗纸上一道剪影,枯寂而萧索。

樱唇轻启,唤出的是他的名字,“炎冥。”他猝然坐起,手指因紧张而颤抖蜷曲。极力稳下声线,方道:“你这是,从何处归来?”“从···桃花盛开的人间桃花村的地方。”

“我给你倒茶。”言罢便要卷帘。

她急且惊:“不必。你好好躺下,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他竟是身形一颤,侧卧于榻,目光锐利如鹰隼:“莲殒,你可曾听信别人谗言?”

“你不信我?”她颔首,似是在微笑。

自帘外伸入一只素手,白皙而纤长,掌心光洁如玉,抚上他鬓旁几丝斑驳的灰白,“自那日一别,你也生了华发了。”

他释然微笑,道:“前些日子母亲替我冠发,竟一丝痕迹也瞧不到。她还和小时一样,青丝如鉴。你还没有见过她呢。”

她“噗嗤”一声笑了,“你母亲我是见过的,你在人间被仙剑所伤,养伤的那些日子,她常来和我作伴。她是个好母亲···莲殒需要像她那样的母亲。”

“别说傻话。”

“这不是傻话。”她在流泪,缓缓抽回手掌,无力的垂在椅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怎么会偏离轨迹?如果没有你,我的父母又怎会离我远去?如果没有你,我不会跌入这万劫不复的无间地域。如果没有你···”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如果没有你···我的一生都了无意义。”

“爱上别人的上仙,哪一个不是早已成了魔?其实他们没有说错,如果魔没有了魔性,它无疑是在自我消失。这就是它留给我的,我逃不出的诅咒。”

“炎冥,答应我,如果来生遇见我,我堕入魔途也好,坠入妖道也罢,不要叫住我,不要认出我,我不想痛如此生。”

他静静的看着她,“奈何桥上,我会多喝几碗孟婆汤。”

“我能不能再抱抱你?···这是,最后一次了。”

她艰涩开口,是一个字:“好。”

隔着晶莹的纱,他向她伸出双臂。稳稳的,环住整个天下。却依旧没能看清,纱绢那头,他日日魂牵梦萦的美丽容颜。

“炎冥,说完这声我爱你,我会带着留给你的全部羁绊一起离去,你要找一个好女孩,执手相看一生,如果你想,清明的时候折一枝菊花,就是对我最好的追忆。只是千万别再记起我,千万别再爱着我了呀。”

她伏在他的肩头,和美如一块未加雕琢的璞玉:“炎冥,好好睡吧,这一梦醒来,你的生命里不曾有流星滑落天际。”

她被仙人所害,濒临死亡。

那时候唯一的办法就是听从巫灵的办法,才能救她。

炎冥顺从的躺下,自她掌心淌出的、绵绵不绝的蓝光覆上他的额头,淹没了她的泪水,淹没了他的呼吸。

黑暗中,魂牌静静崩裂了一角。

轻启双目,泪已将纱帘湿透。

喃喃的,再道一声珍重。

他曾听爹爹提起,继任巫尊极擅腹语。这是只演给他一个人的好戏,他却早已洞悉了结局。他只是无法想象,魂牌上仅附的那一缕孤魂,是如何滚过刀山,蹈过火海,捱着冰域苦寒,求见巫尊。又付出多大的代价,求她出冰域至中洲,将自己记忆中有关她的部分,决绝的全部抹去。

她想他好,想他无虞的活下去,至于是否记得她,她已不在意。只是纵然莲殒肯,炎冥又岂肯呢?

他不会让人知道,他是怎样将双手负于身后,掌心幻出的火剑直直贯入指尖;他不会让人知道,他是怎样受着溶髓刻骨的痛,也不要将她遗忘如云烟过眼。

“莲殒,让我记得你,我知道这一声再见,已是永无再见。”

阁楼里,轩窗下,铜镜前,折一枝秋菊,美人淡妆戴。

雪白的身影消失的瞬间,他终究没有起身,再看一眼。

从今之后,再也没有幽梦还乡。

自然也不会有几十年后,吴音相唱。

徒留一地白露,瑟瑟寒凉,皆已成霜。

晨曦照耀着精致的别院,清晨的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冰雪的气息。琉璃几上,两盏清茶,一盘残局,黑子已被层层围困。

白衣男子指尖一粒黑子,有节奏的扣着棋盘,声如玉石。

黑子稳稳落下,风云突变,转目间尘埃落定。男子眸中现出一缕笑意,一推棋盘:“你输了。”

“尊主。”与之对弈的弱水眉峰微蹙,“这时候也只有你有这个心思下棋。”

炎冥起身,绕到弱水姑娘背后,低下声音打趣道:“别找借口,输了就是输了。”

弱水无奈摇头,“真是服了你了。”

“您应该庆幸,今日执黑子的是弱水,我而不是您的心腹大患,否则绝地反击大获全胜的就是仙界中的背地里放冷箭的仙长,你看看自己守了几千年的仙骨,就要毁于一旦。”

炎冥尊主一声冷笑,不满道:“莫非天下人人棋艺胜过···我?我不过是输给你弱水罢了。何必在意仙界的事情。”

紫衣侍人适时的迈入阁门,解开两个男人一场小小的缠斗,抱拳躬身施礼:“奴婢恭贺公子,大患已除,天下安定。”

弱水姑娘闻言,缓缓吐出一口气,微笑,无比明艳:“有劳将臣了。还请将臣明日再辛苦一趟,我的好酒已备了三年了,你这次有的口福了。”

侍人微微后退一步,“是,属下明白。告退了。”

弱水眸光一闪,看向炎冥:“怎么样,炎冥尊主,我替您除去了心腹大患。命奴婢通传,尊主辛苦,将您最想见的人带了来,权作谢礼。”

略一抬目,正对上莲殒眼中熠熠的神彩,分明是相思成灾。复又不忍的低下头去,双唇轻抿,道:“或许弱水该说清楚些,是您,最不想见的人。”

掌心本是懒懒握的一把棋子,已瞬间碎为粉末。

多少人,能让他堂堂炎冥不想去见,怕只有眼前的莲殒姑娘。(未完待续)